第58章 第五十八朵花

    最近的咖啡廳七公里開外，雪天路況差，叫車加坐車的時間，什么話都夠講完了。

    賀關搜索半天沒找到合適的地方，火大，沒頭沒腦抱怨一句，“喝什么咖啡，還不如開間房躺著談。”

    徐百憂也在搜，“附近有家棋牌茶室?！?/br>
    “多遠？”

    “八百米?！?/br>
    “走著去？”

    “行?！?/br>
    談判搞得如此鄭重其事，兩個人并肩走了一段，都覺得哪里怪怪的。

    轉眸對視，也都從彼此眼中讀出了如出一轍的同感。

    “像不像約會？”賀關直截了當問。

    “像?！毙彀賾n點頭。

    “珍惜啊，你已經傷到我了，以后再想體會被男人疼的滋味，找別人吧。”他故作灑脫，口是心非地道。

    徐百憂默了片刻，輕輕吐出三個字，“對不起?！?/br>
    聽第一次解氣，聽第二次就變得刺耳，像是敷衍了事。

    賀關蔫了，沒心情再假大方，悶頭加快腳步。

    一家民居改建的茶室，沒有公共廳堂，只有三間包房。

    一對俊男美女要單開一間，老板覺得他們來錯了地方，迷之目光一直圍繞著他們打轉。

    端茶送水進包間，老板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好心提醒一句，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賀關和徐百憂面面相覷。

    面對面坐進麻將桌，兩人互看無話，沉悶的氣氛漸漸滑向詭異的邊緣。

    賀關磕著兩張麻將牌，開始沒話找話：“你那個二師兄說要請我吃飯。”

    “嗯。”他不提，她早忘了。

    “你不高興可以直說，我不是非得吃這頓飯?！彼泊_實沒給李政準信。

    徐百憂淡聲道，“誰都有交朋友的自由，和我沒關系?！?/br>
    很政治正確的一句話，可也沒什么人情味。

    賀關撇撇嘴，跳過不談，似不經意地問：“跟蹤你的人是誰，查到了嗎？”

    “沒。”徐百憂面無波瀾，如實相告，“是誰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暫時是安全的?！?/br>
    他信也不信，“做戲做全套，你好不容易折騰那么大一出戲，現(xiàn)在又和我坐在一起吃飯，你說跟蹤你的人會怎么想？”

    問這話的初衷是擔心她會露陷，奈何講出口就串了味，又像是諷刺挖苦。

    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誤會多了不解釋，賀關破罐破摔地琢磨著。

    徐百憂倒沒往心里去，聲平氣定，“想我可能有病吧?！?/br>
    不知怎的，扎了心。

    賀關越過徐百憂，望去窗外霧蒙蒙的天，不見天日，卻無端覺得刺晃晃的白。

    心底突然生出一種“有今天沒明天”的末世感。

    他瞇了瞇眼，唇角帶過一抹反諷意味的笑，“你有病，周嘉璇也有病，怎么我認識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正常的?！?/br>
    徐百憂默默看著對面的他。

    確實找不到合適的立場談論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她寧可選擇沉默。

    看久了賀關先不自在，移開眼神望著手里的麻將牌，“周嘉璇病的不輕，想嫁給我。白大褂告訴你了嗎？”

    徐百憂點點頭，“說了?！?/br>
    “迎娶白富美少奮斗二十年，提前走上人生巔峰……”賀關頓了頓，笑睨向徐百憂，“這筆賬怎么算，我都不虧，你覺得呢？”

    徐百憂不答，手揣進大衣口袋，五指漸漸收攏。

    “不選周嘉璇當上門女婿，我還可以選江茹玉，跟著她去新加坡?！辟R關幽幽盯視著她，眼神淡漠，語氣輕慢，“拿她的錢做生意，賠了還可以繼續(xù)當□□的小白臉，讓她養(yǎng)著。這買賣也很上算，穩(wěn)賺不賠。”

    他記得徐百憂說過，她只會瞧不起輕賤自己的男人。

    有沒有明天真不知道，他不死心，想玩火自焚試一試，到底自己在她那里有沒有分量，值幾斤幾兩重。

    指尖嵌入皮rou，痛感不輕不重，恰好可以消解掉陡增的怒意。

    過于理智的徐百憂不知道，有時候由著性子發(fā)一場脾氣，也許正是賀關所渴求的。

    就算證明不了她有多愛他，至少證明她是在乎的。

    可徐百憂偏偏又穩(wěn)又靜，面上如外科醫(yī)生一般沉著鎮(zhèn)定。

    賀關的激將法并不算高明，她只是差一點就信了。

    見她久久不發(fā)一語，賀關穩(wěn)不住有點惱了，攥緊骨牌，急赤白臉地道：“徐百憂你不要我，我可真跟別的女人跑了啊。到時候你哭著求我回來，好不好使全憑我心情?！?/br>
    徐百憂給不了回答。

    隔著桌子，她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賀關，不管怎么樣，你要好好活著?！?/br>
    “好好活個屁！”

    賀關甩開她的手，橫眉怒目差點掀桌，“我不懂，你告訴我什么叫好好活著？去他媽的愛情，娶有錢的女人，算嗎？以前沒準真算，可現(xiàn)在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積郁許久的表白終于講出口，攢了太多的不平，委屈，悲憤，怨懣……

    賀關像在吵架討要說法。

    并且只接受一種說法，我喜歡你，你就必須喜歡我，沒得商量。

    拳頭再度攥緊，徐百憂壓制著強烈悸動的心跳。

    想想跟蹤她的神秘人，再想想江茹玉的威脅警告，她不允許自己奮不顧身地去擁抱愛情，去給他回應。

    但有一件事她從不曾隱瞞，“賀關，我承認我也喜歡你。”

    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她追著自己的心聲，緊跟著又道，“我同時也是個很自私的女人。和你談戀愛需要勇氣，需要面對各種質疑和不理解，我有我的工作和生活，不想把有限的時間精力過多耗在愛情上面。換句話講，如果有的選，我會選擇一份簡單平順的愛情?！?/br>
    “少他媽找借口，我不聽。”

    賀關只認準了她第一句話，黑眸里灼灼的光芒磊落而堅韌，“我坐過牢，但我沒強\jian周嘉璇。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女人，也不相信愛情，睡過玩過，對她們都挺混賬王八蛋的。但是徐百憂，我不知道我有一天會遇見你，要是知道，我肯定會努力做個讓你省心省力的好男人?！?/br>
    字字誠篤，有力量。

    原來最美情話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甜言蜜語，而是我不知會遇見你。

    徐百憂到底不夠無情冷血，被深深打動，忽然而至的疼惜與酸楚，令她眼底淚影蒙蒙。

    “哭了？”認死理弄不好又要搞砸，賀關其實如履薄冰，怕得要命。

    徐百憂垂著眼睛，點點頭。

    “我哪句話說的不對，你告訴我，我可以重說?！彼幕乓鈦y，抽出紙巾照她臉上胡亂抹著，“徐百憂，認識你之后我從沒正眼瞧過別的女人，真的，有需要都自——艸！”

    徐百憂不想聽他東拉西扯，抓著他的手下嘴利落，咬了一口。

    自家女人必須慣著。

    賀關由著她盡興，拄著下巴頦，繼續(xù)講自己的，“你有的選，我沒的選，活了三十年沒愛過別人。我是脾氣差，缺點毛病一大堆，比我強比我有本事的男人也不少，但絕對找不出第二個比我更愛你的。找的出，我把腦袋給你當球踢?！?/br>
    徐百憂松了口，留下清清楚楚兩排牙印，晃了晃神，手被他反握住。

    只聽他有些任性，又有些負氣地道：“徐百憂，你必須要我。要了我，我才能好好活著?！?/br>
    “我現(xiàn)在給不了你準確答復?！?/br>
    徐百憂極力保持著冷靜與清醒，“我必須查出是誰在跟蹤監(jiān)視我。有結果之前，我們最好維持現(xiàn)狀，保持距離。不要逼我，不要讓我為難?！?/br>
    “我和你一起查?！?/br>
    “不行?！?/br>
    “嫌我笨？”

    “你確實不聰明?！?/br>
    “……”

    賀關氣結。

    換做任何一個人說他不聰明，他指定不服，唯獨徐百憂，他服服帖帖。

    “那我總得干點什么吧？”他問。

    “在我給你答復之前，你和周嘉璇江茹玉之間的問題，你自己處理?！?/br>
    徐百憂不是萬能的上帝，做不到□□有術，“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江茹玉握有你以前傷人的證據(jù)，以此要挾我離開你，我打著‘只想和你玩玩’的幌子暫時騙過了她。她不蠢，我們再頻繁見面，很快會暴露?！?/br>
    “艸，我就知道！”

    共事數(shù)年，賀關了解江茹玉疑心重，防備心也重的稟性，“她有證據(jù)，我也有，這我都是跟她學的。大不了我不干了，撕個魚死網(wǎng)破?！?/br>
    “你要怎么解決，我不干涉?！?/br>
    徐百憂充分尊重他，同時也開誠布公地道：“走一步想十步，你要考慮好未來的生計，我不會養(yǎng)小白臉?！?/br>
    “我有胳膊有腿，渾身使不完的力氣，也丟不起那人?！?/br>
    賀關大笑，老毛病又犯了，隔著桌子去摸徐百憂嚴肅正經的臉蛋，“別板著個臉啊，跟我以前的中學教導主任似的。四十多歲還沒嫁出去，內分泌嚴重失調，只有從抓違規(guī)違紀里找快感。”

    “不要打岔。”徐百憂抓開他的手扣在桌上，“還有……”

    “還有周嘉璇?！?/br>
    賀關接過話，不再玩鬧，正色道：“她和江茹玉一個套路。我坐牢的事一直瞞著我奶奶，她就拿這個威脅我。說是只要和她結婚，我就能過上好日子，還說要我陪她去參加什么慈善拍賣會?！?/br>
    徐百憂詫異，“慈善拍賣會？”

    “嗯。”賀關不覺得這是重點，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xù)往下說，“我奶奶年紀大了，現(xiàn)在坦白她肯定接受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