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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妄人朱瑙在線閱讀 - 第186節(jié)

第1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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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散關(guān)內(nèi)。

    暮色靄靄,夕陽西沉,城墻上站崗的士兵一絲不茍地矗立在自己的崗位上。城墻下的將軍室里,數(shù)名軍官們圍在地圖前,也正忙碌著。

    謝無疾手持一條筆直的樹枝,在地圖上比劃著。

    “兩千兵馬今晚連夜出發(fā),前往此地設伏。”

    “是?!?/br>
    “另調(diào)八百人,弓兵兩百,步兵六百,帶足箭矢,準備落石,在此山谷候著?!?/br>
    “是。”

    自打那日延州軍又給韓風先送去兩百戰(zhàn)俘后,原先天天前來叫陣的涼州軍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沒有再來了。謝無疾派斥候去打探過,涼州軍并無什么大動作,顯然不是在籌謀一場新的攻城大戰(zhàn)。既如此,恐怕涼州軍已萌生退意了。

    但謝無疾卻不打算就這么讓他們退回去。

    涼州軍此番進攻雖然受阻,可若把這些豺狼虎豹放歸大漠,待他們調(diào)整一番,恐怕明年還要卷土重來。他不可能永遠把大量兵力駐扎在大散關(guān),因此必須解決了這后顧之憂。便不說全殲涼州軍,至少也要予以重創(chuàng),令他們?nèi)迥陜?nèi)都無法恢復生氣。

    如涼州軍這樣的隊伍,順風時雖是虎狼之師,可逆風時卻往往不難對付。如今他們軍官不合,士氣低落,一群強盜本就不懂忠義,只為了錢財糧食而凝聚。在他們撤軍之時一路埋伏一路追擊,很快就能把他們打得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謝無疾估計好了涼州軍的撤軍路線,又安排好了自己的兵力布置,正要讓軍官們回去點兵,忽聽外面隱隱約約傳來聲響。

    有人豎起耳朵聽了一陣,有人道:“是馬蹄聲?從城外傳來的?”

    眾人面面相覷。天色已晚,難不成涼州軍竟準備連夜攻城?外面很快就會伸手不見五指的。

    謝無疾點了兩個人,道:“去城墻上看看。”

    那兩名軍官連忙出去了。

    沒過多久,一名軍官急匆匆地跑了回來,神色十分古怪。

    謝無疾問道:“城外是何狀況?”

    那軍官道:“稟將軍,是韓風先領(lǐng)著一隊親兵來到城下。”

    眾人嘩然。

    他們沒聽見外面有打斗聲,又說只有一隊親兵,那韓風先難不成是來投敵的?

    若果真如此,他們倒得警惕起來:這該不是涼州軍那邊的詭計,讓韓風先假意投敵,實則做內(nèi)jian吧?畢竟那韓風先的名聲人人都聽過,是絕不敢信的。

    那軍官證實了眾人的猜測:“韓風先說,他是來投奔將軍和朱府尹的……還有,他似乎帶來了涼州牧董姜的項上人頭?!?/br>
    眾人:“……?。?!”

    第178章 矛盾

    大散關(guān)下。

    百余名騎兵在距離城墻百米遠的地方列著隊,城墻上燈火通明,守兵林立。

    無論城里還是城外的人,雙方都滿懷戒備,城下的騎兵們不敢貿(mào)然接近城樓的射程范圍,城樓里的人也不敢大開城門迎接。雙方都只派出一小隊人馬互相靠近,傳遞消息。

    謝無疾站在城頭,望著下方人馬來來去去,忽聽身后傳來腳步聲。他扭頭一看,是朱瑙帶著程驚蟄上來了。

    朱瑙的長發(fā)挽得很隨意,像是出門前隨手弄的,外袍里能看見褻衣的領(lǐng)子。

    謝無疾問道:“你已經(jīng)睡了?”

    朱瑙懶懶道:“還沒躺下,就聽到消息了。今晚看來是不必睡了?!?/br>
    謝無疾“嗯”了一聲。

    朱瑙走到他身旁,與他一同向下眺望,問道:“我聽說韓風先帶了顆人頭來,是董姜的?”

    謝無疾道:“是不是董姜的尚不清楚。不過那些令牌和官印等,看起來不像是假的?!?/br>
    朱瑙了然。

    延州軍的人并沒有親眼見過董姜,因此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他們也無從分辨身份。不過韓風先顯然料到了這種狀況,所以除了人頭之外,他還拿來了不少可以證明董姜身份的信物。如官印令牌等物,都是董姜的貼身之物。如果不是物主已死,把這些東西交給韓風先拿著,那是要冒極大風險的。

    出于謹慎起見,本不該這么快下定論。不過朱瑙心里已確信了七八分。他淡淡笑道:“這頭狼可真夠兇的?!?/br>
    謝無疾點了點頭。

    他原本施離間計的設想只是要動搖涼州軍的軍心,削弱這支大漠鐵騎的戰(zhàn)斗力,以便在他們撤軍的路上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蛇@劑藥的藥效太過猛烈,出乎他的意料,一劑藥就直接換來了涼州牧的項上人頭。

    朱瑙又問道:“眼下涼州軍那里情形如何?”

    謝無疾道:“派人去打聽了,還沒回來?!?/br>
    他又看了眼朱瑙領(lǐng)口隱隱露出的褻衣,道:“沒那么快,你先回去歇著吧。有消息我會派人知會你?!?/br>
    秋已深了,夜晚寒涼,朱瑙出來時隨手披了件外衣,在城墻上灌了幾口冷風,已經(jīng)凍得寒毛直豎。他也不多說什么,回屋換衣服去了。

    不多會兒,朱瑙換了身厚棉衣回到城樓上,還讓驚蟄搬了張小椅子來,看來是做好了今夜耗在這里的打算。

    他剛坐下沒多久,出去打聽消息的探子也趕回來了。

    那探子氣喘吁吁地跑上來,滿面喜色,興奮道:“將軍,府尹!涼州軍營現(xiàn)下已經(jīng)大亂了!”

    謝無疾連忙問道,“如何亂法?”

    那探子道:“一些人馬已在撤退,還有一些人為了爭奪糧餉打起來了!他們現(xiàn)在正在自相殘殺呢!”為了形容那場面,他還連用了數(shù)個成語,“殺得是雞飛狗跳,雞犬不寧,亂七八糟!”

    朱瑙和謝無疾失笑。

    也無怪乎那探子如此興奮。對于軍隊而言,再沒有比敵人內(nèi)亂并且自相殘殺更好的消息了。他們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大大削減敵人的實力,這種好事撞上一次都是撞大運。

    不過這種事情發(fā)生在涼州軍中其實并不奇怪。董姜一向多疑猜忌,涼州軍中最大的權(quán)勢都集于他一人之身,所有將領(lǐng)全都聽他一人號令。他活著的時候能夠一言九鼎,可他一死,涼州軍沒了牽頭之人,四分五裂、自相殘殺也就再正常不過了。

    如果說韓風先是詐降,而這是涼州軍為了騙他們而布的局,那涼州軍的未免犧牲也太大了些……

    即使如此,謝無疾仍然警惕。他略略思索片刻,下令道:“讓王平帶三千人繞去西面谷口設伏,趙柳、陸吳各帶兩營從南北兩路包抄協(xié)助。切莫心急,不可輕舉妄動,先觀其變,確認涼州軍之亂并非陷阱,再攻其薄弱?!?/br>
    今晚他們本就打算派兵出去設伏,眼下倒是省去了臨時點兵的時間。傳令兵連忙傳令去了。

    安排好了趁火打劫涼州軍的事宜,謝無疾又將目光投向下方。

    下面那頭殘暴的大漠之狼,他又當如何對待呢?

    ……

    城墻下。

    夜色已深,戰(zhàn)馬疲憊得幾乎占不住,士卒們的情緒也越來越焦慮。

    “校尉,”有人來到韓風先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時辰了,延州軍到現(xiàn)在都沒個準話。他們會愿意收下我們嗎?萬一他們……”

    韓風先的焦躁和擔憂完全不比這些士卒們少,因此他非但沒去安撫軍心,反而暴怒地狠狠沖著身旁的土堆踹了兩腳!那問他話的士卒被嚇了一跳,趕緊退回后方,不敢再多嘴。

    韓風先把土堆都踹崩了,心情卻未見好轉(zhuǎn),抬眼陰鷙地向上方城樓看了一眼。

    他也不想來投奔延州軍,可他沒得選。他出逃時候的時候非常倉皇,只來得及帶了百余親兵,連舊部也來不及聯(lián)絡。董姜雖已死了,可涼州軍里那些軍官與他齟齬日久,那些人勢必不會放過他。他不敢輕易回去,可若就這么遠走,那他過去積攢的一切也就再找不回來了。

    他舍不得。所以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靠山,能夠幫助他收拾舊部、整頓殘兵的靠山。

    這種情況下,他除了投靠延州軍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了——即便危險,比起放棄一切重新來過,他寧可賭這一把。

    隔著百米遠,他只能隱約看到城樓上人頭攢動,卻看不清謝無疾在哪里,更沒法窺伺到謝無疾的想法。于是他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哥靈察。

    哥靈察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思思就坐在他的身邊。也不知是天色太晚,孕婦易困,還是哥靈察的肩膀過于可靠,這樣的情境下思思竟然睡著了。

    火光的照耀下,哥靈察的眼神有些空洞,神情很是茫然。他的衣服上還有大片已經(jīng)干涸了的血跡。

    韓風先皺了下眉頭,朝他走了過去。

    他走到哥靈察面前,哥靈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仍是空洞的,過了好一陣方有了些許神采:“……統(tǒng)滿。”

    韓風先心情本來就壞,看到哥靈察這幅樣子心情更壞,再看到思思居然能睡著心情簡直壞透了。他指著熟睡的思思對哥靈察發(fā)怒道:“剛才追兵都追到我們鼻子跟前了,你還跑回去找她!要不是我趕到得及時,你差點沒命了!你說你為何要把她帶在身邊?咱們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都不知道!萬一那謝無疾不肯收容我們,還要派兵來打我們,你打算帶著她一起逃嗎?!你這是找死!”

    哥靈察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道:“可我若不帶上她,將她一個人留在軍營里,她該怎么辦呢?”

    韓風先心想我管她怎么辦!死了拉倒,留著只能拖后腿,又不能上陣殺敵!但他望著哥靈察的眼睛,到底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只有夜晚呼嘯的風聲和火把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聲。

    片刻后,哥靈察慢慢開口道:“統(tǒng)滿?!?/br>
    他問道:“這兩年來,你當真,有幫我找過思思嗎?有嗎?”

    也不知是因為他的語氣還是晚風,韓風先莫名覺得背脊一涼。他立刻瞪圓了眼睛道:“當然!是董老狗想要挑撥我們,才故意說那些話給你聽的!你難道相信董老狗說的話嗎?!”

    哥靈察沒有說話,只定定地注視著韓風先的眼睛。

    韓風先被他看得心中焦灼,愈發(fā)急怒:“你什么意思?!干什么這么看我?!我問董老狗要過人的!是他不肯放!我總不可能天天盯著他要人!要不然被他查出你來,他一定會盯上你的!”

    他生怕哥靈察不信他,同樣的話顛來倒去又說了幾遍。哥靈察終于嗯了一聲,相信他了。

    韓風先心里還有些惴惴不安的。他總覺得哥靈察不太對勁,難道是在記恨他?他實在不能明白,不就是一個女人么?!無論他究竟有沒有問董姜要人,哥靈察又怎么能為了這事兒和他計較?

    別說思思了,若不是兩年前他割下韓贊的腦袋拜入董老狗麾下,就連哥靈察也早就讓涼州軍給弄死了!明明是他救了他們!

    他心里不痛快極了。謝無疾遲遲不肯接納他,現(xiàn)在哥靈察又在這里與他陰陽怪氣。他究竟做錯了什么?!

    過了一會兒,他冷靜了些許,又忽然想道:哥靈察果真記恨他了嗎?那是哥靈察啊!這世上他什么人都不信,唯一信的只有這個人。既然哥靈察能為他殺了董姜,想必還是忠心向著他的……一定是的。

    誰還沒些脾氣了呢?有什么大不了的。由他去吧,不跟他計較。

    這樣想著,他的焦慮感終于逐漸淡了下去。

    延州軍那里仍然沒給他們一個準話,他們不知要等到什么去。韓風先索性也在哥靈察身邊坐下,望著城樓的方向發(fā)起呆來。

    ……

    城樓上。

    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跑了上來,向謝無疾與朱瑙行禮:“將軍,府尹?!?/br>
    謝無疾道:“問到了么?韓風先是怎么殺了董姜的?”

    董姜的生死事關(guān)重大,他們?nèi)粢_定這個消息,所有疑點都要得到解答。聽說那董姜是個生性多疑的人,對韓風先理應十分防備才對,如何會被他鉆了空子取走性命?

    當然,問這些問題的同時他們也是在打聽涼州軍內(nèi)部的消息,以及拖延時間。

    那傳令兵道:“問到了。他們說董姜不是被韓風先殺的,是被韓風先手下的一名犬戎人殺的。自打?qū)④姾透鼘鲋蒈娛沽穗x間計,計謀十分見效。董姜對韓風先愈發(fā)猜忌,便開始調(diào)查他身邊的人,想要找到他叛亂的證據(jù)。那犬戎人就借著給董姜送消息的名義進入董姜的營帳。也不知董姜的衛(wèi)兵如何疏漏了,搜他身時竟沒搜出他在手臂上纏了一根鐵絲。他就是用那根鐵絲絞死了董姜?!?/br>
    董姜一輩子生性多疑,到死也沒想到,他難得一回放松警惕,便丟掉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