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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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疾臉色慘白,似是昏迷了。 眼下自然不能指望謝無疾再掌控全局。午聰咬了咬牙,接過了指揮權(quán),下令道:“先撤。找個地方休息,等將軍清醒再說。” 眾人將謝無疾抬上午聰?shù)鸟R,掉頭蕭瑟地向來時的路撤去。 第192章 格老子的,都是一樣的狗東西。 還真讓長沙府的官員們料準了。韓風先名聲雖響,但是他到達施州以后,卻并未能將施州的邊防好好整頓。相反,他上任之后,很快就引發(fā)了大量的矛盾。 須知涼州軍多為馬賊出身,戰(zhàn)士各個驍勇善戰(zhàn),隨便拎出一個都是騎射好手。而蜀兵見過馬的都不多,騎射能力遠遜于涼州兵,韓風先對這些士卒多瞧不上眼,常常動輒打罵,使得施州的士卒十分不滿。 而且涼州軍并不講求軍紀,只講弱rou強食。韓風先身為軍官,自然也無以身作則之信念,只一味要求士卒順從。施州士卒從未見過如此做派的軍官,不滿愈甚。 在此情況下,施州的官兵們逐漸不再服從于韓風先的管束。 韓風先又豈容部下反叛?于是他上任不過三天的時間,就殺斬了一名百夫,兩日后又斬殺一名千夫。他此舉本為立威,孰料事與愿違,他的蠻橫反而引起了更多官兵的強烈不滿。 施州官兵們對他愈發(fā)陽奉陰違,施州的邊防也愈發(fā)混亂。 于是,韓風先“水土不服”的情況很快就被探子知曉,并迅速將消息傳回了長沙府…… …… 數(shù)日后,長沙府的重要官員們再次齊聚一堂。這一次他們?nèi)允菫榱松逃懯欠裣蚴┲葸M軍,然而這一回與數(shù)日前相比,情形大有變化。 韓風先上任后,施州亂象橫生的消息不斷傳來,不少反戰(zhàn)派的官員也逐漸倒向了主戰(zhàn)派。 一則是施州的空虛的確給了他們一個很好的時機,現(xiàn)在無須打硬仗就有機會攻占施州,萬一等到蜀府調(diào)遣重兵鎮(zhèn)守施州,下一次的機會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二則施州的亂象打破了很多人對韓風先的畏懼。大漠之狼,果然只有在大漠才能亮出鋒利爪牙,一離開大漠,先是在大散關(guān)鎩羽而歸,又在施州折戟沉沙??磥泶藢⒚麣怆m響,卻并不難對付。 三則最重要的一點是,長沙尹孫湘的態(tài)度已日益明確,積極主戰(zhàn)。要知道許多官員不過是墻頭草,隨風倒。只要孫湘表明了態(tài)度,官員們?yōu)榱擞懞盟?,自然多加附和?/br> 當然,堅持反戰(zhàn)者亦有。不過孫湘野心勃勃,急于建功立業(yè),已然聽不進反對的意見。 很快,孫湘拿定了主意——整兵待發(fā),準備偷襲施州! …… “什么?要攻打施州?”黃東玄聽說消息后,極為震驚,“府尹已經(jīng)拿定主意了?!” “是?!眰髟挼墓倮舻?,“府尹讓你做好出征的準備。” 黃東玄只覺異?;恼Q:“什么時候做的決定?!緣何沒有問過我?” 官吏的神色十分微妙,忍住了沒說什么。 孫湘做出決定之前,征集了不少官員的意見,不過確實沒有問過黃東玄。一來孫湘原本就更器重和信任文官,所以事事皆問文官。至于武官?領(lǐng)命出征便是。 二來,當初黃東玄在勤王會盟時領(lǐng)千人夜闖京城,名震天下,于是勤王會盟結(jié)束后,孫湘就費了大力氣將他從江陵府挖到了長沙府。孫湘當然有愛才之心,但對黃東玄的態(tài)度又難免會比較微妙。 各方諸侯大都是貴戚出身,孫湘也不例外。黃東玄卻是一個自幼偷雞摸狗的水賊,即便如今做到了將軍,對于貴戚們而言仍有“非我族類”之感。況且黃東玄是功成名就后才被孫湘挖來的,即便孫湘不像江陵府尹那樣防范他,忌憚總是在所難免的。 于是乎,孫湘對于黃東玄的態(tài)度是重視而不重用,所以也就沒有征詢他的想法。 那官吏道:“黃將軍,這是府尹的命令,你盡早準備吧?!?/br> 黃東玄雙眉緊鎖,扭頭就往外走:“我去見府尹!” 那官吏一愣,待反應過來時,黃東玄已大步跨出門去了。 …… 孫湘正批閱公文,官吏急急忙忙來報:“府尹,黃將軍求見?!?/br> 孫湘怔了怔,慢慢擱下筆道:“讓他進來吧?!?/br> 話音才落,官吏都還沒來得及出去通傳,黃東玄就自己推門進來了。 孫湘皺了下眉頭,心想:鄉(xiāng)野莽夫。然后又不動聲色地將眉頭舒展開,問道:“黃將軍找我何事?” 黃東玄開門見山:“府尹,你要攻打施州?” 孫湘點了點頭,道:“黃將軍有何想法?” 黃東玄道:“不行!絕對不行!江陵還沒平定,蜀軍不來找我們的麻煩就不錯了,我們還主動去跟他們?yōu)閿常克麄儽鴱婑R壯,又跟延州軍結(jié)了盟,格老子的,咱們難道嫌命長么?” 孫湘只覺這話刺耳,不緊不慢地找出探子送來的密報,推給黃東玄,客客氣氣道:“黃將軍還沒看過這些施州來的密報吧?先看看再說?!?/br> 黃東玄的擔心他并不放在心上。蜀軍兵強馬壯,那也是駐扎在成都附近的。施州乃是蜀府的邊陲,兵力有限,朱瑙不可能為了一個施州就把大軍全調(diào)過來,他遠沒到要跟蜀軍主力硬碰硬的時候,有什么好擔心的?至于延州軍?北方都亂成一鍋粥了,謝無疾自身難保,怎么可能來管這樁閑事? 沒想到,黃東玄直接把那些密報推到一旁,看都沒看一眼。他嗤笑道:“府尹,到底是哪個混帳給你出的主意?說了什么?說施州空虛?咱們勝算很大?可府尹想過沒有,萬一輸了呢?蜀軍輸?shù)闷?,咱們可輸不起!?/br> 孫湘又忍不住皺眉了。他調(diào)侃道:“這話從黃將軍嘴里說出來可真奇怪。當初黃將軍帶兵夜闖京城,孤注一擲,豪情沖天。怎么如今忽然拘謹起來了?” 黃東玄翻了個白眼。他是膽大敢賭,但他下注之前,總是先看看自己贏了能賺多少,輸了得賠多少??雌饋硭诤蕾€,其實他心里的算盤打得很明白。可眼下孫湘眼下賭的這一把在他看來怎么算怎么虧。 道理很簡單。如果這場仗他們打贏了,對蜀府而言頂多丟掉一個施州,沒有傷及根本。但是萬一他們失利了,甚至只是一點小小的失利,導致的后果都有可能不堪設想。 蜀府已經(jīng)把北面的關(guān)中、西面的涼州都平定了,完全能專心對付他們。但他們即便吞并了江陵府,還是三面環(huán)敵的狀態(tài),江陵府內(nèi)也有勢力蠢蠢欲動。只要他們失利,江陵府馬上會趁機反叛,東面和北面的鄰府也會來占便宜,弄不好就是個四分五裂樹倒猢猻散的情形! 就算勝算再高,賠率那么大,這種局傻子才賭呢! 可惜孫湘主意已定,壓根聽不進、也沒打算聽他的意見。在孫湘看來,黃東玄反對出戰(zhàn),可能還是想回去江陵發(fā)展勢力,所以不想出征。 于是孫湘冷冷道:“黃將軍,你不想出征施州,那我派你回去鎮(zhèn)守江陵,你愿意么?” 黃東玄頓時瞪大了眼睛。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jīng)很不好聽了,他如果還要拒絕,那便等于坐實了自己的私心。 兩人僵持片刻,黃東玄終于緩緩向后退了一步,硬邦邦道:“屬下不敢。任憑府尹調(diào)遣?!?/br> 孫湘道:“那你就回去準備吧?!?/br> 黃東玄無話可說,心里暗暗罵了一句“格老子的,什么江陵府尹,長沙府尹,全都一樣的狗東西!” 然后悻悻地轉(zhuǎn)身出去了。 …… 成都。 徐瑜和虞長明等人轉(zhuǎn)眼就擬好了增兵的計劃,朱瑙正在翻閱,忽然有人傳來通報:“府尹,謝將軍信使到?!?/br> 朱瑙忙擱下公文,道:“請進來?!?/br> 不多會兒,謝無疾遣來的信使便灰頭土臉地走了進來。 “朱府尹,”信使見了朱瑙就下拜,沉痛道,“北方邪教猖獗,戰(zhàn)火泛濫,民不聊生。謝將軍憂心如惔,焦痛勞思。為解民生疾苦,特命我前來求朱府尹援手襄助!” 此言一出,立于朱瑙身旁的驚蟄先吃了一驚。 他本以為所謂邪教,不過一群烏合之眾,以謝無疾之能必可立刻鎮(zhèn)壓。竟果真需要朱瑙施以援手? 朱瑙道:“我前幾日也派了信使前往延州,謝將軍可是需要我調(diào)兵支援?” 信使搖頭,雙手奉上書信和令牌:“謝將軍懇請朱府尹派人協(xié)理北方三州政務?!?/br> 驚蟄震驚不已,朱瑙也愣了愣。 協(xié)理政務?謝無疾這是主動讓出政權(quán)? 片刻后驚蟄回過神來,忙上前接過書信和令牌,拿給朱瑙。 朱瑙又問了信使許多北方的詳細情況,直到天色不早,這才讓人安排信使出去休息。 信使前腳剛走,后腳又有人前來報信了。 “府尹!”探子道,“延州城失守了!” 朱瑙眼神一變,立刻問道:“謝無疾呢?可還安好?” 探子道:“謝將軍尚未趕到延州,延州城便已失守。謝將軍應當尚且安好?!?/br> 朱瑙松了口氣,這才又放松下來。 由于謝無疾派信使來蜀和延州失守本就只相差一兩天,信使路上耽擱片刻,兩條消息便前后腳送到了朱瑙面前。 探子報完消息離開后,驚蟄震驚道:“延州城不是有謝將軍的數(shù)千大軍鎮(zhèn)守嗎?那些邪教徒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攻得下延州?!” 朱瑙手里攥著謝無疾的令牌,心不在焉道:“邪教攻心,不可小覷。” 那些邪教徒固然不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強將,但他們的威力卻遠勝于勇猛威武的涼州鐵騎。 打仗,歸根結(jié)底打的是人,是人心。北方戰(zhàn)火連年,生靈涂炭,民不堪命,百姓找不到出路,自然想要求神問佛。玄天教這時候橫空出世,可謂適逢其會。于是一時之間,竟成了民心所向。 得民心者必勝。延州城里的老百姓,甚至是延州城的守軍,在危難困苦之際都會心思動搖,最后消極怠戰(zhàn),甚至投敵反水,都在情理之中。戰(zhàn)爭的勝負,很多時候并不決勝于戰(zhàn)場,而在戰(zhàn)場之外。 那玄天教,恐怕是謝無疾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強大、最難對付的敵人了。 程驚蟄嘆氣道:“原來連延州都丟了……怪不得謝將軍要請公子幫忙打理政務了??峙滤亲咄稛o路了?!?/br> 消息前后腳送到,因此驚蟄以為謝無疾是在丟了延州之后被逼無奈,才不得不這么做的。 謝無疾派來的信使剛才倒是沒提到延州失守的事,難道是不好意思說么? 朱瑙緩緩“嗯”了一聲。 片刻后,他道:“你去找徐少尹,讓他將官府各部的名冊送來?!?/br> 既然要接手北方政務,自然要選出一批合適的才干了。 第193章 遇襲 富縣。 午聰推開房門走入屋內(nèi),只見謝無疾正站在沙盤前,目光卻沒有落在沙盤上,眼神空洞,似在走神。 午聰出聲道:“將軍。” 謝無疾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揉了揉眉心,走到桌前坐下。 午聰跟上前去,猶豫著并沒有立刻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將軍臉色不大好看,是否身體不適?要叫軍醫(yī)來看看么?” 謝無疾頭也不抬,淡淡道:“不必,我沒有不適?!?/br> 他這樣說,午聰雖仍然擔心,卻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自從延州失守之后,謝無疾領(lǐng)八百輕騎退到富縣,在富縣與后方跟上來的大軍匯合。大軍暫且就駐扎在富縣。這段時日來謝無疾表現(xiàn)如常,每日巡視軍情,處理軍務,與謀士商議下一步的計劃。旁人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對,但午聰整日跟在他左右,卻能明顯得察覺出,謝無疾近來的狀態(tài)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