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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妄人朱瑙在線閱讀 - 第281節(jié)

第281節(jié)

    “田將軍,你當(dāng)初找我的時候可不是這么說的?!崩畈竭瓦捅迫?,“將軍該不會不止找了我一個,對其他人也都是一樣的說辭吧?”

    田疇心里已是波濤涌洶,面上卻一點都不顯:“李指揮使,那只不過是敵軍故意散播出來的謠言,我并不知謠言因何而起,你不盡快遏制謠言,卻來找我做什么?”

    “謠言我自會盡快遏制,可我也怕田將軍當(dāng)日給我的許諾只是一句空話。倘若將軍不能給我個安心,我只怕我手下的將士們不會服氣,到時候萬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未必控制不住……”

    田疇頓時臉色一冷,在心里暗罵道:這李步真是個蠢貨,竟然敢出言威脅他!就這樣,還指望能升官發(fā)財?!

    然而他心里這樣想,話卻不能這樣說。如今戰(zhàn)局膠著,他還指望這些軍隊奮力作戰(zhàn),因此只能安撫為主。

    他正想著該如何繼續(xù)穩(wěn)住李步,忽然從外面進來一名行色匆匆的親兵,來到他耳邊低聲道:“田公,平盧軍指揮使正營外求見……”

    田疇頓時心里咯噔一聲,頭更大了。

    第285章 兩敗俱傷?

    田疇很清楚,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蜀人已經(jīng)往他手下的各支雜牌軍里都安插了很多細作,而他一直致力于抓出這些細作,也確實成功抓獲了不少,只可惜他并沒有辦法根治這個亂象。

    說白了,雜牌軍之所以為雜牌軍,除卻派系斗爭使得他們不能受人主的信任外,更重要的是這些軍隊本身就搬不上臺面。如果這其中真有治軍嚴(yán)謹(jǐn)、作戰(zhàn)勇猛的軍隊,陶北早就重金高位收為己用了,若是無法收用,那也會盡早除掉,不可能放縱他們至今。

    這些雜牌軍很多都是在世道最亂的那幾年里,由一群山匪、或是一村強民聚在一起,打出反旗,搜羅散兵游勇,逐漸凝聚成一支龐大的隊伍。他們?yōu)榱藬U大自己的聲勢,往往胡亂收人、強征民眾。對于軍隊的首領(lǐng)來說,自己手下的人馬越多,他們和朝廷談判的籌碼也就越大。對于這樣的軍隊,陶北認(rèn)真剿除嫌太費力,收歸旗下又太嫌棄,所以才擱置著。而像這樣拉起來的軍隊,又怎么可能不混亂?

    實在不是田疇能力不足,而是他接手的攤子太爛,換成大羅金仙也無可奈何啊。

    田疇沒辦法管理龐雜的士卒,就只能管好軍官,使混亂中仍能保持著秩序。原本他的方法也是極好的,他準(zhǔn)確地抓住了這些軍官的心思,他們都是“身在綠林,心向朝廷”的,尤其是讓那些雜牌軍看見他們的軍隊和嫡系軍隊的差別有多大,更激起了他們的向往之心。

    田疇自問做得十分用心了。他特意對每一個軍官進行了詳細的調(diào)查,從他們的起兵經(jīng)歷到他們的喜好一一全都記在心中,于是談話時他便哄得那些軍官服服帖帖,相信他們是被他特殊對待的。行軍的路上和這一個多月作戰(zhàn)的時間里,他也不斷安撫籠絡(luò)那些軍官,不敢稍加冷落任何一方。

    不僅如此,在排兵布陣上,他也每隔幾天會將各軍駐扎的位置進行一些變動,以免不同的軍隊經(jīng)常待在一起而串通消息;在傳遞消息的過程中,他也有意欺瞞,對著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軍隊他總是大加贊揚,可在其他軍隊的面前他卻故意貶低戰(zhàn)果,以使其他軍隊放心。

    能做的他都做了,原以為就算不能駕輕就熟地控制這些軍隊,至少完成陶北交給他的兩敗俱傷的任務(wù)不成問題。可誰料到,這才剛過一個月,軍中就出了這樣的傳聞,給他好容易穩(wěn)住的軍心來了重重一擊!

    鄆州軍指揮使李步還在他面前咄咄逼人:“田將軍,難不成被我說中了?你當(dāng)日對我的許諾究竟還能不能作數(shù)了?若是不能,呵!那可別怪我……”

    他話音未落,田疇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茶壺猛地彈起落下,只聽聽令哐啷一陣巨響,把李步的話給嚇了回去。

    田疇驀地站起來,箭步上前,逼到李步面前,兩眼噴火:“別怪你什么?你想干什么?你還想造反嗎?!”

    他面若寒霜,兩眼噴火,氣勢駭人,李步頓時嚇得兩腿一軟,差點跌坐到地上。他下意識地后退,可他每退一步,田疇就向前逼近一步,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不爭氣的東西!你還想要我給你什么許諾?你立了什么功就敢來要我的許諾?我明天就派你出戰(zhàn),你想攻虎牢關(guān)還是攻汝陽,你選??!但凡你能將蜀軍的防線擊退三里,我明天就表你做開封指揮使!你辦得到嗎?!”

    李步被他逼退到了墻邊,愣是一句話也插不上。

    “我早就再三告誡過你!你治軍不嚴(yán),致使蜀軍細作猖獗,軍中謠言四起!你不盡快抓出細作,平息謠言,竟還敢上我這里來鬧!你眼中可還有軍法二字?!”

    李步被噴得滿臉唾沫星子,又不敢擦,背脊已緊貼到墻上。

    田疇再上前一步,幾乎跟他面貼面,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弄清楚,我是欣賞你不假,可不是我欠你的!李指揮使,你真的,真的太讓我失望了?!?/br>
    他眼中陰云密布,混雜著失望、傷心、憤怒種種情緒,叫李步的心肝顫顫悠悠。

    他終于退開幾步,被他震懾得連氣都不敢喘的李步連呼了幾口氣,這才終于敢抬手擦擦臉上的唾沫和冷汗。

    需知田疇馳騁疆場十?dāng)?shù)載,縱使平時溫和儒雅,卻是一只真正的兇狠的老虎。而李步這樣的紙老虎遇上真老虎,自然相形見絀了。

    此刻李步已完全沒有了方才盛氣凌人的樣子,他被田疇一番話說得心里七上八下,自我懷疑起來。難道那些傳言真的只是謠言?田疇原先是打算器重他的嗎?現(xiàn)在他讓田疇失望了?田疇還會重用他嗎?

    有了這些疑慮,李步再開口時就完全沒有底氣了:“呃……田將軍……”

    田疇冷冷的一道眼風(fēng)掃過來。

    李步磕磕巴巴道:“興、興許是我誤聽謠言了,但這……這也不能怪我啊。我手下那么多弟兄將身家性命都托付在我手上了,我總得替他們著想吧?!彼銖姅D出一個討好的笑臉來,“田將軍,你應(yīng)該能理解我吧?”

    田疇在心中冷笑。李步這樣的人,真是想對得起那些士卒的身家性命嗎?不,他只是希望能用那些身家性命能為他自己撈到更多好處罷了!

    然而田疇沒再與他爭辯,只冷冷地下起了逐客令:“我還有軍務(wù)要辦。李指揮使,若無其他事,你請自便吧?!?/br>
    李步急得抓耳撓腮:“不是,田將軍,你……我……你先前說的話,還作數(shù)嗎?”

    田疇的神情無懈可擊:“那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br>
    “我自然,自然會好好表現(xiàn)。可是田將軍……”

    他還想糾纏,田疇冷冷地下起了逐客令:“李指揮使,我今日已乏了。在我的耐心沒有耗盡前,我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還糾纏不休……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李步啞然。

    他不敢再惹田疇惱火,只得行了個禮,垂頭喪氣地告退了。他一出房門,田疇忙向親兵叮囑道:“找個借口,把他從南面帶出去?!蓖饷孢€有其他軍官求見,田疇可不想讓雙方打上照面。

    親兵忙追了出去。

    田疇疲憊地抹了把臉。這李步是個不見不兔子不撒鷹的家伙,今日雖然暫時將他震住了,卻也不知能震住幾時。然而現(xiàn)在不是為了他煩心的時候了,還有人在后面等著。

    于是田疇先嘆了口氣,又強行打起精神,道:“把下一個帶進來吧……”

    ……

    田疇安撫完那些雜牌軍的軍官后,天色已經(jīng)黑了。然而他并沒有去休息,而是將自己手下的心腹軍官與幕僚們召集起來商議。

    待人到齊后,田疇將軍中最近流傳的謠言告訴眾人。眾人聽罷面面相覷。

    “田將軍,”一名幕僚建議道,“看來我們必須增加監(jiān)軍的人數(shù)與監(jiān)察力度,打擊蜀軍的細作,不能再讓他們這樣造謠生事了。否則遲早釀成大禍?!?/br>
    田疇無奈搖頭道:“誰也不知蜀軍到底安插了多少人手,只怕再增加監(jiān)軍,也難以杜絕啊?!?/br>
    常言道,堵不如疏,對付謠言,堵是最沒用的手段。這段時間各軍中的監(jiān)軍已經(jīng)草木皆兵了,但凡聽到疑似謠言的內(nèi)容,立刻尋找傳播者,到處抓人。他們確實抓到了很多細作,但也誤抓了很多普通士卒。這已經(jīng)讓各軍的軍官非常不滿了。本來那些軍官就不愿意讓田疇過分插手他們軍中事務(wù),甚至懷疑田疇用這種手段cao控他們的軍隊。他再安插更多監(jiān)軍,只怕那些軍官們第一個不同意。

    眾幕僚面面相覷。

    田疇道:“我思前想后,蜀軍很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手段,因此才會散播這樣的謠言??v使我暫時還能穩(wěn)住那些人,卻只怕穩(wěn)不了多久。”

    又有幕僚道:“那將軍不如公開以高官厚祿懸賞,激勵各軍爭功。至于懸賞的官職,等到兌現(xiàn)之時,可另做文章。畢竟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安撫軍心啊?!?/br>
    一開始田疇不愿意公開懸賞,是因為他知道他的承諾都是空口白話。一旦公開,以后卻不兌現(xiàn),會影響他身為主將的信譽。但是官場上的門道有很多,以后若真要封哪個雜牌軍做開封指揮使了,他們完全可以在開封另辟一處軍屯所,新設(shè)一名官員掌權(quán),將開封指揮使的權(quán)力移交給新辟的官員,這樣自然就把他們不想用的人給架空了。這些手段都是陶北的強項,就算田疇捅出簍子,陶北也有辦法替他收場。

    然而對此建議,田疇卻啐道:“那些蠢材盡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之流。我若真公開懸賞,你料他們會有幾個把心思放在戰(zhàn)場對敵?只會用來互相攻訐罷了!”

    幕僚再次啞然。的確,一群庸人只會想到把對手打壓下去就贏了,又何必辛辛苦苦去打仗呢?到那時候,只怕他們不去對付蜀軍,真先打起內(nèi)戰(zhàn)來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局究竟該怎么破?

    田疇道:“如今若再拖延下去,我只怕蜀人會有更多狡詐手段來動搖我軍軍心。因此,我想速戰(zhàn)速決,盡快發(fā)動全面進攻!”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原本田疇打的是消耗戰(zhàn),從虎牢關(guān)、汝陽兩面進軍,迫使蜀軍也不得不分兵兩路駐防。他每隔幾天發(fā)起一次進攻,迫使蜀軍調(diào)動更多人馬,不斷加固防御工事。拖得時間越久,兩邊消耗的糧草也就越多。

    如果發(fā)動全面攻擊,拼人海戰(zhàn)術(shù),面對十二萬大軍,蜀軍勢必抵擋不住,很可能會被迫退兵,讓出汝陽。當(dāng)然,用這樣硬拼戰(zhàn)術(shù)攻下汝陽后他們也會元氣大傷,無法進一步擴大戰(zhàn)果,甚至也守不了多久。蜀軍早晚重整兵馬會再打回來的。戰(zhàn)事將會變得愈發(fā)激烈,最終結(jié)束的時間也會提前。

    也就是說,田疇將思路從消耗糧草轉(zhuǎn)變成了消耗兵馬,既然眼下的局面他穩(wěn)不了多久了,他索性就讓雙方增加傷亡!

    ——這個想法的確很好,可最大的難點是,那些雜牌軍明知是絕戶戰(zhàn),怎么會愿意去打呢?田疇可以哄住一路兵馬。但他能同時哄住七八路人馬、數(shù)萬大軍一起上陣嗎?!這難度也太大了吧!

    面對眾人擔(dān)憂的眼神,田疇道:“目前而言,這是我能想到的打擊蜀軍最好的辦法了。我會盡力嘗試說服那些蠢材,你們也替我想想說辭?!?/br>
    這段時間里,田疇不斷與各路雜牌軍接觸,倒也讓他對每支軍隊加深了了解。他知道那些軍官都吃哪一套,用什么方法更好說服。

    而要說服大軍發(fā)起全面進攻,他必須做到的是,讓每一路軍官都相信他們才是能夠在大戰(zhàn)中占到最多便宜的人。這需要田疇極強的排兵布陣的能力,極厲害的口才,和籠絡(luò)人心的手段。

    唯一讓田疇感到欣慰的是,那些雜牌軍出身草莽,大都只知道埋頭胡干,精通戰(zhàn)術(shù)者卻不多,忽悠起來的難度不會那么大。

    于是眾人來到沙盤前,各種推演計劃,直到天蒙蒙亮,燒盡了數(shù)支蠟燭,他們終于定下了大致的用兵方案。

    天亮后,熬了一夜的眾人早已困頓不堪,都要各自回去休息了。田疇叮囑道:“記住,此事務(wù)必保密,絕不可對任何人提起。一旦我們定下計劃,我會用最快的時間說服各路人馬,并且立刻向蜀軍開戰(zhàn)!軍中到處是蜀軍耳目,消息絕不可走漏!”

    屋里的皆是他最為信任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紛紛允諾后才各自散了。

    第286章 驚喜

    田疇又與心腹們商議了幾日,終于將全面進攻的計劃擬定。于是定下計劃之后,他便馬不停蹄地去找各路軍官,與他們協(xié)商出兵事宜去了。

    ……

    郊外土地廟。

    “楊公,今日梁國軍忽然加派兵力在各道關(guān)卡加派兵力駐守,不許任何人向西通行,連去山里砍柴的百姓也被攔下來了?!币幻褴娂氉髡谙驐盍覅R報他今日剛發(fā)現(xiàn)的情報。

    楊烈吃了一驚:“不許人往西面去?這是為了阻止我們?nèi)ソo陛下和謝將軍送信嗎?”

    那細作道:“屬下目前尚未打聽到梁國軍的意圖?!?/br>
    楊烈不禁“嘶”了一聲。

    如今梁軍在東,蜀軍在西,想要從東往西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虎牢關(guān),一條則從南面繞道汝陽——這也正是田疇向洛陽進軍的路線。而潛伏在梁軍里的細作想要去給蜀軍報信,有三種方法。一是偽裝城百姓或商旅通關(guān),二是隨著出征的軍隊一起過關(guān),三則需要繞遠路翻山渡河過去。好在河南地勢相對平坦,嵩山和箕山?jīng)]有那么難翻,只是耽擱點時日。

    這三種方法里,第一種方法無疑是最靈活也最及時的,當(dāng)然難度也不小。戰(zhàn)事開始之初田疇就下令就對各道關(guān)卡進行了仔細的盤查。而現(xiàn)在,田疇索性徹底封死了這條路,不讓任何人過關(guān)。

    但這并不能堵住蜀軍的消息往來,楊烈只要等到田疇下一次對蜀軍發(fā)起進攻時就可以讓安插在軍隊里的細作去報信了,再不濟多繞幾天路就是了。難不成田疇以為這樣就能解決細作的問題嗎?

    楊烈在廟里轉(zhuǎn)了幾圈,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他深知田疇是名城府極深的老將,這么做,就一定有這么做的道理。

    片刻后,楊烈下令道:“發(fā)動各軍的探子一起打聽消息。我懷疑田疇最近在籌劃大事。務(wù)必盡快探知消息,盡快匯報于我?!?/br>
    “是!”那人應(yīng)了一聲,忙去報信了。

    ……

    ……

    與此同時,田疇正在泰寧軍的軍營中與屈嗇商討著進軍的計劃。

    屈嗇滿面笑容地坐在田疇的對面,殷勤地給他倒茶:“田將軍,先喝點茶吧。我已經(jīng)派人去準(zhǔn)備點心了,一會兒就送來。將軍要來,怎么沒提前派人知會一聲,這可真突然,我什么都沒來得及準(zhǔn)備?!?/br>
    田疇抬手制止道:“什么也不必準(zhǔn)備了。我不是叮囑你別告訴其他人我來了么?你怎么還讓人去準(zhǔn)備點心?”

    屈嗇忙道:“將軍放心,這里伺候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其余的我誰也沒告訴!”

    田疇無語地?fù)u搖頭。

    屈嗇又堆起滿面笑容來。

    前幾天他聽軍中傳言,說田疇已經(jīng)派人去鄴都為他表功了,他也不知真的假的,想親自去找田疇求證,可田疇不知在忙什么,他每次去被攔在門口,衛(wèi)兵說田疇正忙于軍務(wù),不能被打擾。他跑了幾趟,壓根沒見著人,都擔(dān)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讓田疇不肯見他了。就在他這心里七上八下的時候,沒想到田疇親自跑過來了。

    “田將軍……”屈嗇終于有機會問道,“前幾天我聽到個消息,也不知真的假的。聽說將軍你派人去了鄴都……”

    他話還沒說完,田疇忽然神情嚴(yán)肅地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上,并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噤聲。

    屈嗇頓時張著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