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翠為綠,青翠之意。她一想,便脫口而出“便取黛生二字好了?!?/br> 黛生便又與她叩首,嘴里謝恩。 當夜,蕭常瑞終是等到了陳太妃,他批閱奏章的手都有些激動不能自已。 “傳!”他放了筆,命人放陳太妃進來。 只見外頭有人挑了素燈,引著陳太妃入內(nèi),陳太妃一身杏色對襟長裙,襯得婀娜娉婷,看著是個極好相與的人。 她一見蕭常瑞,眼底有些不真切的心疼“陛下怎么遭了這么大的罪,當日愚走得早,也不能替陛下?lián)跎弦粨??!?/br> “陳太妃算是朕長輩,怎有替朕擋的道理?!笔挸H鹫Z氣緩緩的,期中意味不明。 陳太妃將手里捧的湯水放在書案上,便側身落座。 “愚整日替陛下煲湯去了,未來得及相見。愚想著陛下富有四海不缺什么珍貴東西,愚也不比旁的姐妹,沒什么好東西拿得出手。只好親手羹湯,聊表心意,還望陛下不嫌棄?!彼行┎缓靡馑嫉霓哿宿垲^發(fā),似是因自己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而羞愧。 蕭常瑞笑了笑,不碰那湯水“怎會嫌棄,求之不得?!?/br> “往年里,愚也曾給皇后娘娘煲過湯,倒是慚愧得了些夸獎,娘娘生前待愚親厚,愚本想照顧陛下與長公主,卻實在人微言輕不起作用,難得有個機會給陛下煲湯,陛下嘗嘗?”陳太妃話里話外暗示蕭常瑞,又打出皇后的親情牌。 蕭常瑞點頭,陳太妃見他動搖,便親手殷勤替他盛了碗湯,輕輕放在他面前,滿懷期待的看他。 蕭常瑞正欲要端起,焦裕德卻忽的一聲出言,語氣里帶了些為難,讓人實在不好意思為難他掃了他的意思“陛下,這湯…還沒驗過。” 蕭常瑞眉眼一冷“放肆!陳太妃怎么會謀害朕!” 陳太妃聞言,手里帕子卻攥起了,若說謀害,也不是沒有。 她整理好情緒,又溫婉的嘆了聲,只低聲道“驗便驗罷,謹慎些也好,只是愚萬沒有旁的心思?!?/br> 只是里頭放了些東西,對人身子不大好罷了,也驗不出什么來,無色無味的,藥量甚微。 “那……”蕭常瑞有些為難,卻還是將碗遞給焦裕德,有些歉疚的看了陳太妃一眼。 陳太妃卻只對他一笑,她有自信,那藥是查不出的。 焦裕德湊袖子里的針包,抽出一根嶄新的銀針,在眾目睽睽之下向碗里一插,不過瞬間,那銀針便rou眼可見的針頭黑了。 焦裕德一驚,臉變得煞白,扔了銀針在桌上,大聲喊了一聲“來人吶!救駕!” 外頭人便呼呼啦啦的一眾擁了進來,陳太妃驚慌的起身看著眾人,擺手與蕭常瑞慌張解釋“陛下,愚沒有!” 焦裕德眉峰高挑,蘭花指掐著腰尖聲叫道“不是你陳太妃,難道是雜家!雜家跟著先帝與陛下伺候兩代,雜家怎么會對陛下不利?難道你是懷疑陛下?” 他又轉頭開始哭喊“陛下!您要相信老臣?。”菹?!” 蕭常瑞自然信任焦裕德,對著陳太妃滿臉不敢置信道“朕因往日舊情,如此信任太妃,太妃太叫人失望了!”說罷便轉頭不忍再看。 陳太妃聞言便知蕭常瑞是半分也不肯信她,只是一味哭喊,周圍人一眾圍了上來,將她堵了嘴反鎖上手拖了出去。 蕭常瑞眼底幽深,目送著陳太妃離去,見她釵鬢散亂,涕淚橫流。 他不是皇阿姐,重情念舊,對陳太妃保有幾分信任?;蛟S衛(wèi)和晏說的對,他誰也不像,不像皇阿姐,不像皇兄,冷心冷肺的,最適合做皇帝。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遼! 第五十五章 (捉蟲) 蕭華予當夜便聽聞陳太妃被綁了關起來, 有些驚詫,只聽蕭常瑞說要引蛇出洞,卻不知這蛇竟是陳太妃。 她原本當陳太妃只是變得自私, 只為自己籌謀, 全然忘了原本要招撫她與常瑞的承諾, 卻沒想到她生謀害之心。 只是一想, 她便明了,陳太妃生了一對兒龍鳳胎, 若是小九能稱帝,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后,風光無限。 她只是一弱女子,怎么能有這般大的能耐呢?毒。藥更是宮里不容易得見的東西,背后沒人誰又相信。只是陳太妃她被利益沖昏了頭腦, 她只想著小九稱帝后的好處。 卻不想著小九年幼不懂事不說,他怎么有能力得到諸位大臣的擁護, 不過一歲的孩子,磕磕絆絆生個病稍有不慎便沒了。陳太妃又沒什么權利,旁人稍稍用些手段,皇位落入誰手都不可知。 “殿下”嘉汝見她沉思許久不動, 心里擔憂, 微微出言提醒她回神。 蕭華予方才一怔,只見燈芯都爆了幾許,她的腰也坐的酸疼,才知自己無意出神許久“早些安置吧?!彼愿赖馈?/br> 她還能記得當年陳太妃攬著她哭, 說麗娘娘會保護她, 如今卻…… 她想不通是等閑變卻故人心,還是故人心本就易變。 “明人喚人請陛下來昭寧宮用膳?!笔捜A予覆了被在身上, 微微閉眸道。 嘉汝正給她放床帳子,聽見了,只輕聲應下,以示知曉了。 蕭華予心上焦躁,又翻了個身,不知今晚怎么這般的燥熱,又伸了胳膊,褻衣袖中露出兩只白藕一樣的腕子,黛眉皺起“罷了,他是皇帝,總不能讓本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讓他在宮內(nèi)失了面子,本宮親自去瞧瞧他便是?!庇中÷曕止玖司洹耙膊恢浪麄昧藳]。” 嘉汝腦子慢了半拍,想起快要月末了,才理解蕭華予情緒為何波動劇烈,小聲問了句“殿下可要沖碗玫瑰紅糖” 帳子里的蕭華予撲通一聲煩躁踢了床板,語氣多了些不耐煩,將頭埋在枕頭里,一頭墨發(fā)散著“不要,你自退去就是!” 黛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端了盞溫熱的白水勸道“那殿下喝了水便安寢罷,少喝些溫水,夜里睡得安生?!?/br> 嘉汝眼光掃了黛生一眼,情緒不明。 蕭華予重重嘆了口氣,還是騰地一下起身,接了水飲盡“你倒是心思細,都下去歇著罷!無事別進來!” 二人都輕聲應了下。 嘉汝知她這些日子脾氣不好,等閑不敢招惹,便噤了聲,隨著黛生悄悄退去。只是方才走了兩步,便聽見床上又撲騰叮咚的幾聲巨響,便是踢打床板被褥的聲音,有些憐憫的看了看還結實的雕花架子床。 “殿下今日夸贊你了,往后還有你的好日子呢?!奔稳晷焐嫔闲σ庥?,只是真誠卻未達眼底。 黛生的腰微微彎著,有些拘謹瑟縮,扯著袖子實話實說“嘉汝jiejie謬贊,我不過是做了當做的,值不得抬舉,若是哪日能成了嘉汝jiejie這樣優(yōu)異的人才算好呢?!?/br> 嘉汝和善的拍了拍她的肩“早些安置罷?!?/br> “近日雨下的大,殿里多有些冷,夏日里用不著燒炭,只常備下湯婆子供殿下使喚捂手。也多提點殿下,莫要貪涼,少用些冰的,衣物勤添,不用總是穿著薄薄一層就站在窗口吹冷雨?!?/br> 嘉汝將蕭華予之事告訴了歇在角房的楊嬤嬤,楊嬤嬤一聽,心里放不下,奈何年紀大了,頭昏眼花腿腳不便,只好殷殷叮囑。 她是蕭華予的奶嬤嬤,自小就陪她長大,情分不一般,只恨自己不能再年輕幾歲,護她生活周全。崔嬤嬤更是不要提,年紀還要長楊嬤嬤幾歲,有心也無力,這些年還腦袋糊涂起來,竟是說些胡話。 嘉汝一一用心記下,便要替楊嬤嬤鋪床伺候安寢,叫楊嬤嬤攔了“你是殿下跟前兒的大宮女,是伺候她的,你可不敢沾手我老奴才的事兒,沒得叫我折壽,我也當不起,傳出去叫旁人笑話。外頭那些小宮女又不是擺設?!?/br> 嘉汝不敢應她抬舉,只是笑著規(guī)矩道“什么大宮女,不過都是殿下的人,您是殿下親近的奶嬤嬤,奴婢敬重,當您做長輩,做些小事不妨礙??墒菋邒哌€瞧不上嘉汝” 楊嬤嬤面上歡喜,拉她的手“真是個好丫頭,靈慧!”只是心里有多少喜愛卻不得窺見。 嘉汝抿唇一笑,又繼續(xù)替她整理床鋪。 殿下近日收了掖庭來的小丫頭做宮女,又親自賜名黛生,這名字文質(zhì)秀雅,想來是用了心的,今日又特地夸獎,許更是得了殿下的心,她心里酸的慌,總是擔憂將來被她取代,這才想要傍上楊嬤嬤。 楊嬤嬤是蕭華予奶嬤嬤,在殿下心里的地位甚高,一句頂?shù)纳鲜洹?/br> “夜也深了,嘉汝也早些去睡吧。”楊嬤嬤摸了摸被湯婆子溫的熱乎的被褥,滿意的點頭,這孩子心細,殿下由她侍奉也算周全。 嘉汝揉了揉手,依舊笑著搖頭“奴婢不困,今夜替殿下守夜就是?!?/br> 楊嬤嬤搖頭“你個犟孩子,那么些低等的宮人搶著守夜盡心盡責,你巴巴又去做什么你是殿下的貼身伺候人,跟了她多年,白日里她又帶著你四處行走,犯了困該怎么辦?你也不怕殿下責怪?!?/br> 嘉汝猶豫,楊嬤嬤嘆氣又勸她“你可是擔心夜半殿下起夜那些人越過你與殿下親近了?”見嘉汝表情,有些恨鐵不成鋼“不是我說,你與殿下的情分多年,怎么會是幾個守夜人就輕易生分的。早些去睡。” 嘉汝與她福身一禮便神色恍惚的出了門,楊嬤嬤換了褻衣縮進被里去,是個好孩子,對殿下一片衷心,只是心眼兒小了。自己混跡宮闈多年,她來奉承自己的目的,自己是一清二楚,只是不好點破教她尷尬罷了,總是要她自解開心結的。 若是一味鉆牛角尖,這人反倒不能要了,耽于爭斗奪寵,用著實在不放心。 嘉汝神色復雜的看了那幾個還算有神的守夜宮人,她們木訥,不如自己靈活,粗笨,不如自己細心,她又在擔心什么?這些人會動搖她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嗎?許是不會的。 第二日蕭華予起身時候,到底是沒能去承乾殿見著衛(wèi)和晏,她來了身上,小腹墜痛,腰酸腿軟,面色蒼白,整個人懨懨的窩在床上,一身雪白褻衣更顯得氣色差了。 嘉汝將玫瑰紅糖水晾到剛剛好溫度,替她端來遞在手里“殿下喝了吧,對身子好。太醫(yī)說是藥三分毒,殿下身子虛寒,又不是一日可補得,需得慢慢調(diào)養(yǎng),月里的疼痛用藥壓著也傷身,不若喝些暖宮的湯水來的滋補?!?/br> 蕭華予歪著頭,咬著唇,疼的說不出一句話,只接了糖水輕輕吹了,咕咚咕咚喝了,將碗又遞回去。 她體質(zhì)偏寒,藥膳慢慢養(yǎng)了許多年才有今日結果,身子一年比一年好了,只是還疼得厲害。此事她也知急不得。 “就你啰嗦,像個小老太婆?!笔捜A予撐著神嗔了她一眼,糖水進了胃,教她身子有些暖意,臉上也多了笑意。 嘉汝墊高了她身后的迎枕,也跟著一同笑起來。 正巧黛生灌了湯婆子進來,嘉汝臉上笑意便僵住了,有些忐忑的看了蕭華予。 蕭華予笑意有些收斂,不似與嘉汝的真誠放肆,只道了句“溫度正好,黛生倒是乖巧機靈。” 嘉汝時時仔細看著蕭華予神色,見她不過例行公事一般夸獎,雖有喜愛,卻始終不比對自己的親切,高懸的心也就跟著放下,對黛生也有了幾分和氣和真誠。 “黛生機靈,將來是個有大出息的?!彼α司?,蕭華予捂著肚子沒力氣敷衍,轉頭又睡了過去。 倒是黛生憨厚,羞赧一笑,便拿著換下來微涼的湯婆子逃了出去。 蕭常瑞上午理完政事,才知曉蕭華予身子不適,雖說皇阿姐常常是這般,他掐著時間,似是一月一次,但實在放心不下。畢竟每月她不舒坦那幾天氣色實在不好,像個女鬼,他不知皇阿姐為何這般,有些疑惑擔憂,但見旁人習以為常又不好問,生怕掉了面子。 午后便擺駕去了昭寧宮,不要人通報,一人進來內(nèi)殿。 他雖與皇阿姐為親姐弟,可也不好擅闖她寢殿,實在于理不合,也不夠尊重。 蕭華予午前睡了一覺,身子舒坦許多,便換了身衣裳,抱著湯婆子跪坐在卷案旁看卷宗。 聞蕭常瑞來了,正想著有事問他,便急急去了內(nèi)殿。 “皇阿姐可還好”蕭常瑞關切問了句。 “太醫(yī)用心,自然好的。只是今日你不來見我,我也總要尋個時候去瞧瞧你,我有些話要問你。”蕭華予應他。 周圍侍奉之人聞言,便乖覺的退下,又將內(nèi)殿門闔上,立在外頭守著。 “我想仔細問你陳太妃下毒一事……” 蕭常瑞聞言,盯著蕭華予眸子沉吟片刻,便招手叫她側耳過來,密語嘀咕了幾句。 第五十六章 “陳太妃湯里的藥原本是驗不出的, 只是焦裕德在里頭動了些手腳罷了?!?/br> “當真下藥了?”蕭華予覺得小腹又開始脹痛。 蕭常瑞沉重點頭“的確是,后面找了太醫(yī),湯里的毒藥雖不致死, 日積月累卻會叫人神志不清?!?/br> “還是魯國公提醒的我, 教我千萬小心陳太妃, 原本我是未將她放在心上的。因我原本也沒想過她會輕易受人鼓動, 生了心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