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華予撲哧一聲笑出來，彈了彈他的額頭“傻樣！”

    兩個人挨得極近，呼吸交纏在一起，皂角的清冽和蕭華予身上的清香混在一起，發(fā)絲微微交纏。曖昧的氛圍油然而生，四周的溫度像是都升高了幾分。

    “你……你身體，好……好些了嗎？”衛(wèi)和晏臉突然變得更紅，連說話都變得結(jié)巴起來，忙得轉(zhuǎn)移話題，不待蕭華予回應(yīng)，便飛快的走了出去“我……我去給你，叫……叫太醫(yī)……”

    走出去的時候因為太急，被自己絆了一腳，險些跌倒。蕭華予看他模樣，咬了咬唇，眉眼彎彎的笑了。怎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衛(wèi)和晏怎么這么可愛。

    衛(wèi)和晏出去時候，外頭的人都跟著忙亂起來，披衣的披衣，點燈的點燈，亂糟糟的一片，橙黃色的燈光逐漸亮起，四周變得亮堂起來，腳步聲匆匆來去。

    門被推開，楊嬤嬤穿著一身醬色的襖裙，身后跟著發(fā)髻散亂的嘉汝、白芷黛生等人隨著一起進來，將燈點上，又匆匆挑了帳子噓寒問暖，眾人閉口不提衛(wèi)和晏為什么會從這里出去。

    “黛生，去煮碗雞絲粥來，給殿下墊墊胃?！睏顙邒咿D(zhuǎn)頭吩咐了，黛生乖巧的應(yīng)下退了去，臨到殿門前時候，正巧碰上了吳太醫(yī)氣喘吁吁的被衛(wèi)和晏拽過來。

    她照著二人福神一禮，待二人過去后掩唇一笑，這魯國公可真是對殿下上心呢。

    只是笑得厲害，一扭頭沒看路，撞上了一堵墻，當即一驚，抬眼看去，卻是魯國公跟前兒的戎眥。人高馬大的往她眼前一杵，她本就膽子小，嚇得臉都白了，逃似的跑掉了。

    戎眥有些難過了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難看了些，也不至于嚇得人逃跑吧？他又看了黛生走的方向長嘆口氣，想著尋個時候跟人家道個歉。

    又似想起什么，他一拍腦袋，教楊升向里面給衛(wèi)和晏傳話。楊升眼睛一轉(zhuǎn)，不愿意聽這些不該聽的，只叫了衛(wèi)和晏出來，自己躲得遠遠兒的。不管什么事兒，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這是他浸yin多年得出的結(jié)論。

    衛(wèi)和晏方才在里頭與蕭華予對視一眼，還有些不好意思，眼下臉還是紅的，好在燭火暗，戎眥也不是個姑娘家那樣細心注意到這樣的細節(jié)，只管稟報。

    衛(wèi)和晏聽他說完，臉色變得陰沉起來，抿了抿唇，忽的嗤笑一聲“過慣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我就不信她能活下去！不必管了。”

    是蕭容月跑了，她不知在抄家那日使了什么神通，竟然活著逃了出去，還不見蹤影，就是京兆尹發(fā)動人手暗地查探都沒有消息。

    衛(wèi)和晏對蕭容月沒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也不愿意多費力氣去尋，畢竟對一個過慣了金玉日子的人，貧困流離更為致命。

    作者有話要說：

    我肥來了！

    感謝alice＿090503地雷 5個～

    感謝alice＿090503灌溉營養(yǎng)液 37瓶～啾啾～

    第八十七章

    本就腦袋混沌著， 一番兵荒馬亂后方才又躺下安寢，只是蕭華予隱隱覺得漏了些什么極為重要的事情，卻左思右想想不起來， 心里一直不安寧， 她睜著眼睛看了床帳子， 快到天明的時候才有些睡意。

    第二日辰時便又起了， 嘉汝進來替她梳發(fā)，嘴上抱怨“眼下都太平了， 殿下昨夜又折騰到半夜，何苦這么早就要起身，多歇息些時候也是可以的?！?/br>
    蕭華予聽到嘉汝說起太平二字，腦袋一陣轟鳴，是了， 周相死了……那淳音呢？她手一陣無力，拿著的玉簪子摔在地上成了兩截， 面色更為慘白。

    “我失去記憶的時候，隱約聽得周相死了？”她試探著問道。

    嘉汝微微有些疑惑，周相因通敵叛國被誅九族，前幾日方才腰斬在市里， 這是人盡皆知的， 殿下怎么又要問一遍？卻還是依言點頭?！笆前。钕略趺春鋈粏柶疬@個了？”

    蕭華予渾身顫抖起來，抿了抿唇，聲音有些哽咽， 眼眶發(fā)紅“那周姑娘呢？”

    嘉汝面色也跟著不佳起來， 囁嚅半刻，方才怯怯小聲道“沒了……說是服了鶴頂紅沒的……”

    半晌的寂靜后， 方才聽得蕭華予沉沉的嗯了一聲，帶了哭腔“你自去罷，本宮想靜靜……”

    嘉汝不敢出聲，只悄悄帶著人退下，臨出去時見著了楊升，私下拉了他到角落里。

    楊升眉頭一挑“叫我何事？”

    “殿下因周姑娘心里正難受著，你去內(nèi)務(wù)府里接些紙錢與火盆來?！奔稳昱c他道。

    “知道了，指不定今晚殿下就要祭拜了，我這就去。”楊升應(yīng)下。

    蕭華予伏在桌臺上失聲痛哭，心中極度悲痛。

    若是真正論起來，她是真正只有周淳音一個知心的朋友，卻礙于立場，當初周淳音與她說，她們二人終究是要你死我活的，還有些傷感，如今真是應(yīng)了那話了。

    雖結(jié)局早已注定，但真正面臨的時候還是不免傷心難過。

    “殿下呢，還沒出來？”天已經(jīng)過了午時，卻還是不見蕭華予露頭，楊嬤嬤聲音緩緩的問道，眉間蹙起，不免多了些擔憂。

    嘉汝搖頭，小聲道“沒有呢?！?/br>
    楊嬤嬤長嘆口氣，焦慮的踱了幾步“這就昨夜吃了口粥，身子怎么受得了？”

    正說著，卻聽見里頭金鈴響動之聲，是蕭華予招了人過去，楊嬤嬤趕忙驚喜的去看，卻發(fā)現(xiàn)蕭華予正端坐在鏡前將發(fā)簡單的綰了，換了件素色的抹胸襦裙，眼眶微紅，里頭含了水光。

    “殿下。”楊嬤嬤小聲喚了句。

    “嬤嬤，收拾些香燭燒紙，我夜里去湖邊瞧瞧?！笔捜A予抹了抹眼睛吩咐。

    楊嬤嬤點頭，也不敢抖機靈的說早早楊升就備下了，畢竟也沒個主子愿意讓底下人擅自揣度心思的，只是又取了冰塊來替她敷眼睛，殷殷叮囑“殿下冰冰眼睛，省的紅腫著難受?！?/br>
    蕭華予看著楊嬤嬤，眼淚又忍不住要流出來，她周圍的人，凡是所愛的都一個個的走了，楊嬤嬤會不會有一天也要離她而去。她摟著楊嬤嬤的腰蹭了蹭，有些依戀。

    “嬤嬤，有一天你會不會也離開平安？”蕭華予像小時候一樣窩在楊嬤嬤懷里。

    楊嬤嬤撫著她的頭發(fā)，也有些感慨“有誰能陪一個人一輩子呢，就是夫妻也有一個先走的，生死皆是命數(shù)，殿下總要看開些?！?/br>
    蕭華予眼角擠出滴淚，狠狠點了點頭。

    御湖還是依舊的僻靜，人煙稀少，只零星可見幾個來去匆匆的宮人揣著手低頭竄過去。

    “你怎么來了？”蕭華予哭了半天，嗓子還是啞啞的，她在御湖旁見著了衛(wèi)和晏。

    他身著一件玄色的長袍，難得只將頭發(fā)束了一般，淡化了鋒芒，竟有些儒雅。他握了握她冰涼的手給她捂著“不放心你，就來了?！?/br>
    “是楊嬤嬤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衛(wèi)和晏聽她問起，便搖頭“我自己猜的，你每每有心事總是來此處。楊嬤嬤只說了你今日心情不佳。”

    侍奉的人識趣的退下了，將空間留給二人，蕭華予摸了火折子蹲下欲要點火盆，衛(wèi)和晏接了過來“我來吧，別傷了手?！?/br>
    蕭華予從善如流的將火折子給了他，抱膝蹲在一旁，緩緩道“我自小沒什么朋友，淳音是第一個，興許也是最后一個。她和別人不一樣，說灑脫也灑脫，說看不開是真的看不開?！?/br>
    火盆被點著了，她放了一疊折好的黃紙進去，又繼續(xù)說著“她在江遂言的身上總是看不開的，江遂言是條美人蛇，淳音和他在一起根本就是遭罪……”蕭華予頓了頓，又低下頭，聲音轉(zhuǎn)小“可是她喜歡，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喜歡更值得珍惜的了?！?/br>
    “她的喜歡害了她?！毙l(wèi)和晏突然出言，蕭華予聽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有些賭氣道“所以可見喜歡不一定是個好東西。”

    衛(wèi)和晏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有些手足無措，笨重的用粗糙的手背要替她擦掉眼淚，卻被她偏頭躲了過去“凡是喜歡必定是要傷心的，因為無論是你喜歡的，還是喜歡你的，終有一日要離你而去，是不是很可悲？若是再糟糕一些，你喜歡的不僅不喜歡你，反倒利用你。”

    卻未料衛(wèi)和晏竟是鄭重其事道“不會的，我一定活的比你長久，只長久一刻鐘。這樣你就不會難過了?！?/br>
    “若是比一刻鐘長呢？”

    “不會的，只長一刻鐘，用這一刻鐘去尋你，這樣就永遠不分開了。”

    蕭華予忽的撲進衛(wèi)和晏懷里，哽咽的哭道“那我還是舍不得，我想我若是死了，你要好好活著！”衛(wèi)和晏眼眶跟著紅了紅，撫著她的脊背，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聲音有些含糊“獨活更難受，還不如一起。”

    蕭華予拼命點了點頭，抱著他勁瘦的腰，將衣服扯出褶皺“那我們生死都要在一起?！?/br>
    衛(wèi)和晏聲音有些顫抖，更加摟進了她，鄭重道“好！一起?！?/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先這樣，明天加更！

    第八十八章

    早前蕭常瑞讓欽天監(jiān)挑些大吉的日子出來， 給蕭華予成婚用，欽天監(jiān)撿出了三個日子，一個在今年的七月里， 眼下都已經(jīng)四月， 緊趕慢趕也趕不上了， 便撇了去。

    另兩個在明年， 一個三月份，一個要到十二月。蕭常瑞招尚宮來替蕭華予理了理嫁妝類的， 便將婚期敲定在明年三月。

    不冷不熱的時節(jié)，冰雪方才融化，天地一片生機盎然。宮里便開始忙碌起來了，好在前頭也嫁出過幾個公主，不算是手忙腳亂。

    只是腦子里都繃緊了一根弦兒， 畢竟長公主不同于往常出嫁的公主，一來占嫡出， 二來又是陛下親姊，馬虎不得，萬事萬物務(wù)必用盡最好的。

    太皇太后尚且未薨的時候，便將自己的私庫與先皇后的私庫合并在一起， 取了其中一大半留作蕭華予的嫁妝， 一小半留給了蕭常瑞。即便是不算先皇后的，單是太皇太后經(jīng)營一輩子的珍寶就極為豐厚富，說是可敵國也不為過。

    蕭常瑞想也不想，將自己的那份也添進去給他親姊做了嫁妝， 又親自在頌城城中里劃了塊兒宅子， 修繕長公主府。

    雖是早早說了要同衛(wèi)和晏去黎州，但公主府不能不建， 一是顯示地位尊崇，二是昭告所有人，即便長公主去了黎州，她的地位也是不可動搖的，頌城依舊給她留了片地方，隨時都可回來。

    女兒家出嫁的嫁衣與鳳輦都是自小開始做的，公主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除卻內(nèi)務(wù)府按照嫡庶盡應(yīng)有的工序，剩下的就看公主外祖或是母妃是否得力，能夠進行貼補了。

    有錢嫁的就比同身份的風光些，沒錢就稍稍寒酸些，只要禮數(shù)規(guī)矩上不欠缺不僭越，也沒人追究，最多背后議論幾句。

    蕭華予外祖父母早已不在，只有個舅舅，早前做御史大夫，后來因皇后與先太子蒙冤而死，慶帝有意補償，便遷去吏部做了尚書，只是膽子實在不行，白白擔著皇帝舅父的名頭，卻像個鵪鶉一樣不敢露頭，蕭常瑞與周相斗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他不說站在蕭常瑞這頭，反倒連連稱病。

    蕭常瑞常常與蕭華予嘲諷這個舅父，只要他不添亂就謝天謝地了。如今大局已定，那舅舅實在平庸無能，蕭常瑞干脆就撤換了他下去，只給了個太師的虛銜以示榮寵。

    聽聞蕭華予要出嫁，難得的從自己的烏龜殼里探出了頭，蕭華予與蕭常瑞的舅母卞氏帶著女兒遞了拜帖請求進宮拜見。

    蕭華予已經(jīng)好些年沒見過這對舅父舅母了，只是聽說當初母后方薨的時候，舅父在朝堂上雖然哭的不省人事，鼻涕一把淚一把，卻只敢喊幾句為皇后討回公道，旁的半分都不敢做了，生怕惹禍上身。

    她思索半刻，還是將人放進了宮。

    卞氏牽著十二歲的女兒，低著頭規(guī)行矩步的走在甬路上，有些縮手縮腳的意味，倒是與夫君楊太師的行事作風相像。這頌城滿是權(quán)貴，一個磚頭下來能砸死三個二品官，太師這個名頭實在不怎么夠看，何況當今也不待見他們這一家子，就愈發(fā)行事畏縮，再怕招惹厭棄。

    只是他們沒想過，越是行事畏縮，蕭常瑞就越是瞧不上他們，越是不想承認這是自己的舅父，反倒不如放開了手腳，坦坦蕩蕩的。畢竟怎么說他們也是先皇后的母族，就是礙于情面，蕭常瑞也不會讓他們受什么委屈的，若是他們挨了欺負，那就相當于蕭常瑞的臉被打的啪啪作響。

    打狗還要看主人，楊太師一家的主人就是蕭常瑞。滿朝文武多少都要給楊太師些面子，只是楊太師全然不知，還是整日惶恐忐忑，一日怕得罪這個，明日又怕得罪那個。

    卞氏攥著手里的帕子，眼皮突突直跳，替女兒楊雪漪整了整脖子上的瓔珞，謹小慎微道

    “漪兒，一會兒莫要亂說話，殿下問話，小心答著就是，不問你，你就不要說話。還有，不要亂說話，惹了殿下不快。若是那兒還有旁的小姐在，你千萬不要與她們爭搶?！?/br>
    楊雪漪有些不耐煩的躲開她的手，應(yīng)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說，你煩不煩啊？我又不是你和父親，老鼠一樣的膽子，整日里怕這個怕那個的！”

    她自詡身份比誰都不差，當今陛下是她的親表弟，長公主是她的親表姐，她就是比郡主之流都半分不差，憑什么要謹言慎行像犯了錯一樣？她偏不！一會兒指不定得了殿下青眼，給家里長臉，看爹娘以后還敢小瞧她。

    卞氏一聽，就有些急了，忙得趁著周圍無人，狠狠的拍了她的肩甲，她一個踉蹌，只聽卞氏罵道“你又不聽話是不是！你再這樣就回家去！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

    楊雪漪踉蹌半步方才站穩(wěn)，后背有些隱隱作痛，忍著怒氣狠狠的點了頭“我知道了！都聽你的還不行！”她這對爹娘，就是窩里橫的，整日里對她橫眉冷眼動輒打罵，對外人就孫子一樣伏小做低，讓外人嘲笑盡了他們太師府。

    等她一會兒攀上長公主，看哪個不長眼的還敢笑話他們家！這般想著，楊雪漪又有些心酸，她這樣都是為了家里著想罷了，怎么爹娘一點兒都不理解她的苦心？

    卞氏聽她保證，方才松了一口氣，又好言好語了“你記得就好，咱們家和誰都比不過，你千萬不要得罪人?！?/br>
    楊雪漪眼里酸酸的，狠狠抹了一把“走罷！你不走我走了！”

    前頭引路的宮人雖離得有些遠，也未曾回頭，卻因在宮里浸yin，有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自然對后頭母女倆的官司聽的一清二楚，心中有些譏諷，這女兒母親都是小家子氣，當真丟人現(xiàn)眼。

    一個自怨自艾，誰都不敢得罪，一個又因父母受盡嘲諷急于擺脫現(xiàn)狀卻蠢笨。一家子蠢貨！

    內(nèi)侍也只敢暗地里這樣想想，明面上卻是不敢說的，隔墻有耳，若是這話傳去了陛下耳朵里，他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楊太師一家好欺負，可他們背后的陛下可是個閻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