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想到這,皇上瞥了一眼旁邊的蒲公公。 現(xiàn)在他算是體會到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這句話了。 蒲公公冷不丁打了一個冷顫,正疑惑間撞見了皇上幽怨的眼神,趕緊低下頭,細細思索了一番,他最近也未曾出錯,皇上為何這般看他。 旁邊時眠小臉微紅:“此時還需爹爹做主。” 時眠話音剛落,大地微震,號角聲響起,所有人神色肅穆。 將士們意氣風發(fā),整齊的腳步踏上這片故鄉(xiāng)的土壤,有的人忍不住熱淚盈眶。 “眠兒!”時南昌渾厚的聲音炸響,“想死爹爹了!”他雙臂一伸,想將人擁進懷中,轉(zhuǎn)念一想,孩子大了,在外人面前還需顧及禮數(shù)的。 他心下一嘆,只能收回胳膊,突然一個軟香的人撲進懷中,聲音顫抖:“爹爹!” “誒!”時南昌下意識答應道,“這么大的姑娘了,成何體統(tǒng)?!弊焐辖逃柕?,卻終究還是抱了抱,眼里都是心疼。眠兒從下就沒了娘,他這一去就是將近一年,這一年里的變故就是他也難以承受,更何況時眠只是一嬌弱的女孩子。 父女倆旁如無人的親近,時南昌身后的人忍不住輕咳一聲:“咳……時將軍……” 時南昌仿若無聞:“……我的眠兒,都瘦了、都瘦了,不過長高一點,倒是越來越漂亮了……” 笪御:“時……”姑娘。 時眠:“爹爹幸苦了,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良妃瞧見他躊躇的模樣,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的皇上,皇上冷眼斜過蒲公公,蒲公公立刻上前道:“時將軍,宮中備上了接風宴,將軍不若先請入宮歇一歇,坐下來再與貴女細細道來。” 時眠擦開眼角的淚水,點頭道:“爹爹快先去歇歇!” 時南昌:“好好,都聽眠兒的。” 宴會上歌舞升平,時南昌的人奉上了此次莊朝的投降書。 “紀”降于大渝,成為附屬國后便不能再稱之為朝,于是世人將之稱為“紀國”。 紀國來使站在殿中不敢抬頭,雙手緊握津出了汗。他來時,國主特地交代他不可與大渝交惡,讓他小心相待??墒俏臅f上去多時了,也未見這位渝帝的態(tài)度,讓他心中忐忑。 長孫彬微微戚眉,投降書上條款分明,十條中有九條都是利于大渝的條款,最后一條更是說明了此文書會公布五洲列國,若是有一日紀國違反條約,便成了五洲列國之恥。這種投降書對大渝百利而無一害,卻限制級了紀國。 大渝沒有理由不收,但長孫彬還是問了一句:“來使可知,這投降書上寫了什么?” 紀國來使虛虛點頭:“回渝帝,此文書是吾國所有人的祈愿,忘渝帝安收?!?/br> 他這么說,長孫彬便無話可說了,隨即爽朗大笑:“今日兩國契結(jié)友誼,朕勝感欣慰!傳朕旨意,今年特加設春闈,望新新才子勤學苦練,來日為國效力!” 有了這份投降書,大渝和莊朝至少有百余年間不會再起戰(zhàn)事,只要他長孫家勵精圖治,百年后豈會再怕別國來襲! 特設春闈的旨意如春風一過,沒幾日便傳遍了大江南北。即便是祈家村這樣偏僻的地方,也同樣如此。 “圣上恩賜,今大渝四十六年,特設一年春闈,望新新才子勤學苦練,來日為國效力,已貼出告示……”此等重要消息,哪怕是他們這種鄉(xiāng)下也需傳達到位,官差騎著大馬一邊穿過祈家村,一邊扯著嗓子呦呵,洪亮的嗓門瞬間便響徹了整個村子。 祈程山坐在院中,他手里是原主的書,山野精怪,雜談小說,天天看這些,也難怪原主會落榜?,F(xiàn)在他不再是莊朝的jian細,也不再是涼安的貴公子,如今這些往日看起來玩物喪志的書籍,竟也別有一番趣味。 他聽見外面的聲音,眸光微動。 重生在祁家村中,不過半日他便知曉時南昌未死,當初大理寺的種種不過是為了誆騙他吐露最后的消息。現(xiàn)在知道后,他意外的很平靜。 “咚咚咚……” 外面的人許是知道祈程山不會搭理她,自己小心翼翼的探進腦袋來。 木門常年未修,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小丫看見了院中的人,眼睛一亮:“程山哥哥!” 她噔噔噔跑到祈程山跟前,兩個小辮子一顛一顛的,像兩個風中凌亂的朝天椒。 祈程山?jīng)]理她,合上書準備回房。 小丫一急,頭一次攔住了他的腳步:“等、等等!”她見祈程山旁若無聞,趕緊掏出懷中的東西遞給他:“程山哥哥,這些是小丫攢的一些銀兩,給你。” 祈程山低頭看她。 小姑娘個子不高,十二歲了也才到他的腹部,不過這祈程山也不高就是了。從他僅有的記憶得知,眼前這人家境貧寒,家中重男輕女,小姑娘艱辛長大。對這個祈程山如此上心,也不過是在她被趕出家門的時候贈了她半個饅頭罷了。 不過在他看來,那半個饅頭只是原主掉在地上后,嫌棄的丟給她的。但是這小姑娘卻當了真,上了心,原主那個是個秉性懦弱的男孩,兩人相識也不過一月,小姑娘被趕出家門,原主也未曾伸出援手。 現(xiàn)在也不知什么原因,小姑娘重新被尋回家里。 祁程山繞過她準備離開,卻又再次被攔下,終于有些不耐煩:“我不需要你的銀兩,你走吧。” 小丫不敢看她,也不讓開。 “這死丫頭又跑哪里去了!張嬤嬤您等我一會,我定將她找回來!”外面?zhèn)鱽硪坏揽瘫〉穆曇簦殡S著罵罵咧咧的碎碎念,小丫狠狠打了一個冷顫。 小丫踮起腳尖,將手臂抬得高高的:“程山哥哥,你快收下,我、我要走了……” 祈程山看了眼到他胸前的小姑娘,又坐會院中:“為何給我銀兩?” 小丫:“我聽說皇上大老爺今年特設了春闈,所以就想著還有些銀兩可以給你做盤纏。” 小姑娘一直舉著胳膊,手臂終于有些酸澀,開始微微發(fā)抖,眼見著那個破破爛爛的荷包就要掉在地上,祁程山伸手接住了。 小丫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露出兩顆虎牙,甚是可愛。 祁程山顛了顛手里的荷包,勾唇:“太少了?!?/br> 小丫臉色一白:“我、我就這么多……” 祁程山:“把你最值錢的東西給我?!?/br> 小丫有些難過,那個荷包里的錢是她所有的身家了,她攢了好久好久的,對于她的程山哥哥卻還是杯水車薪。 她忽然靈機一動,裂開了嘴:“程山哥哥,要不、要不你把我賣了吧,應該值不少錢的!我娘就要把我賣給鎮(zhèn)上的張老爺,我聽說有十兩銀子呢!” 祁程山第一次眼前這個弱小到忽視的人產(chǎn)生了疑惑。 盡管命運如此苛待她,她卻頑強的像朵葵花,向陽而生。 “你就不怕我將你賣到窮山惡水里,或者賣進煙花青樓之地?” “不怕,程山哥哥是好人?!?/br> “我不是?!?/br> “你是!比娘親還好,會給小丫饅頭吃!也不會打小丫!” 祁程山眼底昏暗,忽的攥緊了手里的荷包:“帶我去見你娘親?!?/br> 走出祁程山的院子,小丫的娘親一眼便瞅見了他們,她是怎么也沒想到小丫會跑到祁程山的院子,當即就扯過小丫的胳膊罵起來:“你這個賠錢貨!活不干了??!就知道瞎跑…… 小丫低著頭脖子縮著,任憑她娘對她又打又罵不敢吱聲。 周圍有些同村的婦女看不下去想出言阻止,被她娘狠狠一瞪又閉上了嘴。 這方圓五里,沒有不知道祁白花的,這個女人從來不講理,也沒人和她講過理,就連村上遇上她都是頭疼的不行。 祁白花瞪了瞪周圍的人,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祁程山,手上的勁更狠了:“掃把星,上哪不好上那個煞星的家里,你給家?guī)砻惯\我可饒不了你……” “程山哥哥不是煞星!” 祁白花都愣住了,打罵的聲音戛然而止,其余人也懵了一瞬。 祁白花覺得被駁了面子,反應過來后突然炸了:“死丫頭翅膀硬了,還敢頂嘴了!我打不死你!” 祁程山:“小丫頭,過來。” 許是福至心靈,小丫幾乎在祁程山話音剛落的時候,咻的就鉆到了他的身后。 祁白花知道村子里有個煞星秀才,平時也不敢招惹,生怕哪天被克了一條命去,現(xiàn)在小丫躲在祁程山身后,她還真不敢冒冒失失上前。 于是她雙手一插腰:“喂,那個誰,這是我們家家事,輪不到你管!” 祁程山不想與她多費口舌,便直接問道:“你要將她賣給張老爺?” 祁白花翻了個白眼:“我那是給她找了個好人家,以后她吃香的喝辣的還得孝敬老娘我嘞……” “張老爺?那個半身不遂的老頭子?” “什么老頭子,人家是地主老爺……” “就算是地主老爺,那也有五十來歲了吧,我記得小丫也才十幾歲……” 周圍傳來一陣陣議論聲,也不知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就傳到了祁程山這里。 祁程山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兩,淡淡的道:“張老爺給你十兩,我這有三十兩,你是要賣他還是賣我?” “嘩!三十兩!” “真的假的!” “祁家不是早就沒錢了嗎?” …… 祁程山嘴角微微一斜,他將袋子解開,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銀子,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刺的祁白花眼睛晃了一瞬,隨后臉上擠出一抹訕笑:“呵呵,這、這真有三十兩?” 祁程山淡淡的看著她不語。 祁白花忽然就信了,她慌忙的在人群中搜尋,終于瞧見了張家嬤嬤,露出期盼的目光。 張嬤嬤嗤笑了一聲:“你家女兒最多值十兩,你不賣還有其他人家等著賣呢?!?/br> 祁白花在兩人之間猶豫,看著祁程山手里荷包,一咬牙:“我賣你!不過你先得給我數(shù)數(shù)銀子!” 張嬤嬤臉色一變,冷哼一聲揮袖離去。 祁程山:“賣身契先給我?!?/br>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祁程山手里的賣身契不過就是一張簽了字畫了押的紙,可就是這么一張普通的紙,便能夠毀了一個人。 祁白花不敢置信的咬了咬。 是真的! 真的三十兩!發(fā)了??! 有人嘆他傻,三十兩買個人實在是浪費。 祁程山卻輕飄飄瞥過那欣喜若狂的婦女。 有了錢,那也得有命花。 財不外露,懷璧其罪。 亙古不變。 小丫恍恍惚惚就換了個主,她有些懵:“程山哥哥……你是買了我嗎?” “恩?!逼畛躺侥艘凰玻凹瘸闪宋业娜?,便換個名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