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中午，沈蘊突然被叫進蔣競年的辦公室，彼時屋里坐了好幾個人。蔣競年、許墐，還有一個是這兩天剛從北京過來的陳望。

    ——云神科技公司的ceo。

    幾個人圍坐在會議桌旁，表情都不太好看，連一向和顏悅色的許墐，臉上都現(xiàn)出幾縷凝重。

    沈蘊站定：“蔣總，您找我？”

    蔣競年隨手拿起會議桌上的一份資料，抬眸看她，語氣中分辨不出任何情緒：“這份策劃書是你發(fā)給愛家集團的嗎？”

    沈蘊定睛一看：“對，是我昨天發(fā)的。”

    話落，沈蘊注意到蔣競年的神色微微一動。

    沈蘊捕捉到異常，心下微動，難道是這份策劃書出了問題。

    果不其然，蔣競年下一句便問：“發(fā)過去前你有檢查過這份策劃書的內(nèi)容嗎？”

    愛家集團是s市一家大型上市公司，主營線下家具銷售。隨著電子產(chǎn)業(yè)的蓬勃發(fā)展，一向自視甚高、看不上網(wǎng)購業(yè)務(wù)的愛家集團也不得不開發(fā)網(wǎng)購系統(tǒng)來增強自身的競爭力，同時，他們預(yù)備將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shù)運用到線下購物。

    這么大一塊肥rou，云神科技自然是勢在必得。

    蔣競年與他們的業(yè)務(wù)副總從一月初開始談，終于在上禮拜完成了初步洽談。沈蘊知道這個項目的重要性，故而在做完資料，通過蔣競年和許墐的雙重審核以后，才敢將策劃書發(fā)給愛家集團。

    甚至在發(fā)郵件前，還仔仔細細進行了最后一次確認。

    “我仔細檢查過?！鄙蛱N問道：“這份策劃書有問題嗎？”

    許墐從蔣競年手里接過策劃書，翻了幾頁，最終停留在預(yù)算的那一頁紙上，手指點了點：“少了個零，不是八十萬，是八百萬?！?/br>
    沈蘊驚訝地上前幾步，拿起策劃書，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預(yù)算數(shù)據(jù)上顯示的，果然是八十萬。

    “不是，我發(fā)過去之前都檢查過?！彼ь^，盯著蔣競年，解釋：“確認無誤后才發(fā)給愛家，這份資料，蔣總您和許總都評審過的?！?/br>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蔣競年手里的這份策劃書會有錯誤，但她可以百分百確定，自己核實過。

    這話，讓許墐沉下臉：“沈蘊，你現(xiàn)在的意思是我和蔣總評審時看得不夠仔細，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么嚴重的紕漏嗎？”

    蔣競年在旁擰了下眉，陳望下意識偏頭看了眼許墐。

    “許總，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解釋，被許墐打斷：“策劃書是你做的吧？”

    沈蘊點頭。

    “是你發(fā)的吧？”

    沈蘊咬了下唇，“是?！?/br>
    許墐攤了下手，“所以呢？現(xiàn)在愛家那邊收到的就是這個版本的策劃書，你怎么解釋？你知道少一個零對我們而言意味著什么嗎？要么以策劃書上的金額交易，要么躺平了任由愛家壓價，而這所有的過錯，就是因為你的一個失誤。”

    陳望清了清喉嚨，低聲提醒：“許墐，差不多得了?！?/br>
    許墐看陳望，提高了音調(diào)：“陳總，請你搞搞清楚，這可是八百萬的業(yè)務(wù)！”

    陳望最是受不了許墐公事公辦的語氣，頓時偃旗息鼓。

    許墐自知過激，穩(wěn)了下情緒：“你知道現(xiàn)在愛家以這個為借口，給我們開了什么價嗎？”

    她伸出三根手指，似笑非笑：“四百萬。”

    原本許墐給沈蘊的感覺是溫婉知性，沒想到在工作上完全換了一個人。沈蘊捏著那份燙人的策劃書，想開口解釋，卻一時無語。

    她分明檢查過，怎么會……

    許墐見她不言不語，往后一靠，雙手環(huán)胸：“沈蘊，你……”

    話未落，被蔣競年打斷：“夠了，許墐?！?/br>
    他偏頭看許墐，眼神和語氣一樣冰冷。許墐怔愣片刻，等回神，蔣競年已將目光落到沈蘊身上。

    “沈蘊，我查看過你發(fā)給我的郵件，審核版的策劃書寫的是八百萬。但你發(fā)給愛家那份，因為有抄送給我，我也確認過一遍，確確實實是八十萬?！?/br>
    “你改了數(shù)據(jù)？”

    “沒有?！彼⒅Y競年，一字一頓。

    “你確定你發(fā)出前寫得是八百萬？”

    “確定?！?/br>
    “好?！笔Y競年收回視線，“你先出去?！?/br>
    面對許墐的咄咄逼人，沒有一絲畏懼的沈蘊，在聽到蔣競年那個“好”字時，忽然覺得鼻子發(fā)酸。

    “沒事，你先出去，這事我會調(diào)查?！彼ь^，看沈蘊：“我相信你。”

    第19章

    s市的氣溫隨著農(nóng)歷新年將近有緩緩變暖的趨勢, 窗外艷陽高照, 云神科技公司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內(nèi), 卻是陰云籠罩。

    陳望被夾在許墐和蔣競年中間, 有一股立刻去世的沖動。

    “蔣競年, 你瘋了嗎？你相信她？所以，你是覺得策劃書自己改的數(shù)據(jù)?！?/br>
    “我沒這么說?！?/br>
    “但你就是這個意思！這么一目了然的事, 你說調(diào)查？調(diào)查什么？”

    蔣競年看她：“你就這么百分百認定是她的原因？”

    許墐冷笑：“不然呢，策劃書是她發(fā)出去的！”

    蔣競年沉默下來, 許墐穩(wěn)了穩(wěn)自己的情緒，試著用溫和的方式和蔣競年溝通：“我知道沈蘊是你的助理, 又是你的高中學(xué)妹, 你護她也是情理之中。但是競年, 這件事明擺著就是因為沈蘊的失誤導(dǎo)致的，還有什么可調(diào)查？”

    “許墐，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在工作上，他從來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若非如此, 今天云神科技公司也做不到如此高度。

    他認識的沈蘊，從來都是一個咋咋呼呼的人, 高中時代尤甚。后來重逢，性子雖然改了不少，馬虎之事仍然偶有發(fā)生。

    可是，在重要的工作上，沈蘊是十分謹慎細致的。尤其對于愛家集團的這份策劃書, 旁人不知道沈蘊花了多少心思，蔣競年知道。

    好幾個晚上，他下班的時候，看到沈蘊埋頭窩在工位上整理歷年資料、核實各項數(shù)據(jù)。

    在這件事上，他相信沈蘊不會犯這么幼稚的錯誤。

    許墐胸口憋了一口氣，提不上來、落不下來。半晌，深深吸了口氣：“好，你查。但是我丑話說在前頭，倘若最終結(jié)果是沈蘊的原因，那么……”

    “我負責。”蔣競年打斷她。

    辦公室的空氣一瞬間凝固，許墐難以置信地看蔣競年，仿佛眼前站著的人，不是那個并肩作戰(zhàn)了許多年的好友，更像一個從未交涉過的陌生人。

    連陳望都吃驚地看蔣競年。

    蔣競年面不改色：“公司虧損的錢，我會想辦法填上?！?/br>
    “蔣競年！”許墐猛然站起，“沈蘊是你什么人，值得你為她斥巨資？”

    “她是我的助理，她的工作出問題，我該負責，欠公司的錢我會還上?！?/br>
    許墐精致的臉上，臉色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下一刻卻忽然哂笑起來：“蔣競年，想不到你還有圣父潛質(zhì)啊?！?/br>
    聞言，蔣競年顰眉，望向許墐。

    就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陳望站出來打圓場：“你們這是干什么，要不要先打一架呀？這事不是還沒查嗎，等查出結(jié)果我們再商量怎么處置，好吧？”

    “再說了，愛家那邊也不是沒有轉(zhuǎn)圜余地?，F(xiàn)在首要解決之事是先跟愛家溝通，再的的責任?！?/br>
    陳望用拳頭錘了下蔣競年的肩膀。

    “這個項目本來就是你談下來的，說什么欠錢不欠錢?！?/br>
    蔣競年沉默著，沒說話。陳望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天大地大，都比不上胃大，哥請你們?nèi)コ源蟛?。?/br>
    “我沒什么胃口，你們?nèi)グ伞！?/br>
    陳望了解蔣競年脾氣，不再多勸，轉(zhuǎn)頭拉著情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的許墐往外走，“他沒口福，我們?nèi)??！?/br>
    隨著關(guān)門聲，辦公室恢復(fù)安靜。

    蔣競年盯著那份報告看了好一會兒，起身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nèi)的員工都去吃午飯了，總經(jīng)辦的工位上，沈蘊直勾勾地盯著電腦上的資料發(fā)愣。她怎么都想不通，這好端端的八百萬怎么會變成八十萬。

    難道真的是自己疏忽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她該怎么辦？

    按照合同條款，由于員工的工作失職導(dǎo)致公司產(chǎn)生嚴重損失的情況下，辭退算是最輕的處罰。

    蔣競年又該如何？前腳才說相信她，后腳她就要打蔣競年的臉嗎？

    或者，她去求愛家集團，努力去彌補……

    煩躁的揉了下頭，沈蘊長長嘆了口氣。

    且不說她有沒有資格和能力去彌補，就算有，愛家集團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失誤不過是他們壓價的借口罷了。

    “咚”一聲，沈蘊將頭撞到桌上，有一種無哭無淚的疲憊感。

    “真沒用。”她喃喃自語。

    這時候，有人輕叩了下桌子。

    沈蘊抬頭，只見蔣競年站在她工位旁，對她說道：“拿上你的電腦，來我辦公室?！?/br>
    云神公司門口的電梯間，許墐仰著頭，眼神盯著電梯上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

    陳望雙手揣兜，瞄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今天怎么回事？”

    他和許墐算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玩到大，兩人一路從幼兒園、到小學(xué)、初中、高中，甚至連大學(xué)，都考進同一所。認識兩家的親朋好友總會調(diào)侃陳父和許父，看來你們馬上就要結(jié)成親家了。

    但是陳望知道，許墐不喜歡他。

    許墐比他大兩歲，性格卻是比他沉穩(wěn)許多。在陳望眼里，許墐知性、穩(wěn)重、溫和，像仙女一樣的存在。

    可今天，仙女偏離了人設(shè)，言語尖銳、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