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總領(lǐng)事杰本斯身旁，并無人在意他們的事情。

大世界外的街頭，微涼的夜風(fēng)伴著水汽吹拂在面頰上，頗有些清爽，透人心脾。油柏馬路上少了些許熱鬧，只有電車行進(jìn)時悅耳的銅鈴聲，依稀透著屬于租界的氣氛。陳天榮與顧琦晉站在大世界門口，絢爛的霓虹燈下，看著夜空中黑云吞沒月光。

“顧老板有什么事情請直說?！标愄烊坏囊庾R中從未將顧琦晉視為朋友，偶爾的談笑不過是應(yīng)付場面，裝個樣子罷了。如今這顧大少公然挑釁，自己也沒有必要刻意維持虛假的薄面。雖然從未理解眼前之人有著怎樣的內(nèi)里，卻能感覺到那份抑制不住的仇視。

顧琦晉繞著大世界廳前的石階晃了兩圈，悠悠說道：“陳天榮，我沒事情，只想要你的性命。”

陳天榮笑著點(diǎn)頭，突如其來的威嚇印證了他的猜想，反而生出些安心之感?！霸谙伦哉J(rèn)為從未得罪顧家?！边@么些年，他遇到過很多出口揚(yáng)言取人性命滅人全家之人，有些被人滅了門，有些成為了一方巨頭。所以聽到這樣的言論，并不會讓陳天榮有何異樣，見慣了打打殺殺，自然不在意生死之言。

“你是沒得罪我，更沒得罪過顧家。但是阿義因?yàn)槟?，出了多少事情，你心里清楚?！庇行┰捳f出來，倒不帶有預(yù)想中的氣憤與狠厲，顧琦晉似乎在講訴些不相干的事情，眼睛望著天，吸吐著夜幕中的清涼?！拔也幌Ｍ裁匆馔?，所以——”

“顧老板看好明少爺就是了，何必要取我性命？”陳天榮笑著點(diǎn)燃煙卷，塞入口中，吞吐的煙霧掩蓋著他心中的愧疚?！霸谙聼o意傷害明少爺?！?/br>
“有意無意并不重要，我只需要所有涉事人等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他不能讓自己的小公主被人欺騙，被人傷害，被人□□。更不能容忍陳天榮眼中對明義的在乎和關(guān)切，他不會讓這個男人搶走自己所愛，他不配！“陳老板，其實(shí)你貪慕阿義的美艷，只不過你不敢承認(rèn)。你縱容他，呵護(hù)他，不是出于對朋友的關(guān)心，而是你喜歡他！”

貪戀屬于男人的美艷，陳天榮手中一滯，腦海中的對應(yīng)之策被空白完全占據(jù)。在蒙蒙灰白中，他仿佛又看見了明義的笑容，那‘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美?？伤麖奈聪脒^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未曾想到會有被人如此戳穿的一天。自己喜歡明義？是喜歡小家伙，還是喜歡美對人強(qiáng)烈的吸引感？“那就看看顧大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标愄鞓s有意將‘顧大少’三個字說得極重，這個出身名門的大少爺究竟有多少能耐，他還真不清楚。

“陳老板應(yīng)該清楚，天完無論何處靠的都是背景權(quán)勢。既然你這么有興趣，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官官相護(hù)。”顧琦晉冷笑，即使陳天榮為宛城新貴，多少人眼中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俊杰，于他而言，不過是起于草莽的跳梁小丑。

“怎么不說狼狽為jian？”一句話打斷了顧琦晉的得意與陳天榮的沉默，話語中的幽怨，帶著嘲諷和無奈?！笆遣皇怯X得我和臺上戲子一樣，等著二位爺來捧，來抬舉？要不要我給你們找?guī)讉€小報記者，明日登個頭條？”

“阿義！”顧琦晉匆忙間不知所措，看到阿義面無表情的從自己身旁走過，又不知作何解釋。相識十多年，他從未吐露自己的心意，就是明白阿義對于這般□□的抵觸。他的小公主可以容忍其他人將其視為佳人，言語間帶著不自覺的調(diào)笑，卻無法認(rèn)可來源于男子的愛慕。唯一一次試探，阿義的回答是永遠(yuǎn)不能接受。

陳天榮同樣看著明義離去的背影，杵在原地未有動作。顧琦晉尚且不能解釋明白，自己與他相識

未久，又怎敢提起這些為世人不恥的意愿。強(qiáng)行辯白，倒不如任其發(fā)展。

“琦晉！杰本斯先生還等著你。”尾隨而至的明仁眼見著一切發(fā)生，卻未阻止。他吩咐屬下送二少爺回公館，且阻止了顧琦晉追上前的沖動。經(jīng)過陳天榮身邊時，他眼眸中閃出些光亮，卻不知為何。

顧琦晉盯著汽車遠(yuǎn)去，才應(yīng)了明仁，返回舞廳。

黑色的汽車帶著刺目的燈光漸漸遠(yuǎn)去，最終于天邊黑暗中的星空融為一體，無法剝離辨認(rèn)。

……

“我很好奇，你眼里的明二少爺，是個怎樣的人？”徐子清優(yōu)雅的攪拌著咖啡，銀色小勺晃出點(diǎn)點(diǎn)光暈。

坐在對面的男人思考片刻，答到：“一半天使，一半魔鬼?！?/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七章示愛

宛城的股市交易風(fēng)波似乎在那一晚后歸于平靜。放手一搏的西洋商人，只是在惶恐cao縱之下?lián)迫∽詈蟮暮锰帯＜热惶焱暾艹雒嬲{(diào)停，保證他們離開即將陷入戰(zhàn)亂的土地，他們也不至于非鬧得兩敗俱傷的結(jié)果。

由使領(lǐng)館組織的大規(guī)模撤僑，無疑增添了民眾恐慌。金發(fā)碧眼的西洋人尚且可以逃回大洋彼岸的安樂土，國人卻已無處可去。天完之大，偏就無人知曉和平能降臨在何處。街頭的學(xué)生還在堅持，即使慘烈的火焰與鮮血依舊未能喚起政界矚目。

陳天榮每日的行程趨于單調(diào)，接連的會議同樣讓人心力交瘁，他甚至有些懷戀跟在衛(wèi)滿君身后的日子，至少安逸得讓人陶醉。案頭層疊的紙張像吃人的魔鬼，黑色油墨是貪婪的魔爪，在人心中盤繞生根。他實(shí)在無法忍受針對紗市一日三變的策劃案，抬起頭卻見到了焦灼的白宗飛。

躊躇的白宗飛望了幾次掛鐘，若非看到陳天榮默許的態(tài)度，他都不敢走近?！按蟾纾袝r間跟我去見個人嗎？”他有些忐忑，地位今非昔比的陳天榮，讓他感到了更多威嚴(yán)與震懾。

“誰？”陳天榮偏著頭，不斷揉著前額。煩躁引出的頭疼，讓他無瑕顧及所謂的好奇心。

“不方便在這里說，反正人在我那里，大哥你有時間就來見見?！卑鬃陲w聽到雨滴打落在窗臺上發(fā)出的噼啪聲，沉悶的雷暴讓他覺得燥熱難當(dāng)。他也只是簡單的傳話捎信，雇主只吩咐了兩句，他若講出三句，就是壞了規(guī)矩。

陳天榮追著白宗飛出了門，他仿佛猜到了來人身份。至少，他希望是他?！癕ary，幫我盯著點(diǎn)?！?/br>
“知道了，又是佳人有約吧。要不要叫司機(jī)？”被陳天榮喊出來的徐子清抱著一本外文書，拖地的大擺長裙顯得風(fēng)姿綽約。

陳天榮不清楚自己是否回應(yīng)了徐子清的問話，路邊的風(fēng)景情狀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晃而過，直到見到心中所想，被期望蒙蔽的感知才重回正位，抖露出世界的全貌。

他的小家伙正坐在窗邊，裹著厚重的毛毯，蜷縮成一團(tuán)，看窗外被沖刷得光亮的房屋。水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流下，劃過眼角，像美目溢出的淚水，惹人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