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孕吐了。

    可憐巴巴的，干嘔得眼眶發(fā)紅，一雙手攥著盥洗臺，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鄭曈……他好折騰我呀……”

    喘著氣，接過他遞來的溫水，林芷抱怨的語氣中又夾雜著幸福。

    “嗯，很不乖?！陛p拍著她的背順氣，鄭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面色也蒼白得接近半透明的紙，眼底堆積著青黑，嘴角緊抿著卻仍舊泄出陰暗的情感。

    幸好她低著頭，不會看到這樣可怕的一張臉。

    抽過紙巾細(xì)細(xì)地擦拭她的唇角，鄭曈又摸了摸她的小腹：“你要乖，不能折騰mama，知道嗎？”

    他語氣溫柔，撫摸也是輕得不得了，垂下的眼睫里盡是扭曲的擔(dān)憂。

    明明沒有懷孕，小腹居然微微鼓起。

    為什么沒有早點注意到呢。

    那時她并非好轉(zhuǎn)，而是因為心靈極近崩壞，身體為了活下去，順應(yīng)了她的愿望作出懷孕的假象。

    孕吐，虛弱，羊水出現(xiàn)，月經(jīng)停止。

    “鄭曈，這樣下去很危險。”精神科的醫(yī)生語氣沉重。

    如果告訴她真相，或許她會再度崩潰，甚至失去活下去的意愿；如果就這么拖著，她的身體也沒辦法支撐太久。

    “她并非想要孩子，而只是想懷孕，連十月懷胎的常識都拋棄了——”

    “大概是因為身體也明白沒辦法真的生出孩子，所以就屏蔽了生產(chǎn)的相關(guān)信息?！?/br>
    一句句話，每個字拆開來他都能懂，合起來之后又變得極其難以理解。

    “這樣的病……我沒辦法，或許……誰都沒有辦法?！?/br>
    鄭曈被打入了地獄，站著不動，地面遲早會被巖漿消融；往前踏一步，便是獄火焚身。

    林芷的輕笑聲將他拉回現(xiàn)實：“鄭曈，你真是個好爸爸?！?/br>
    爸爸……？

    為了不傷到她，他從不在林芷面前提及那個男人，而她自己也根本沒有說起過。

    莫非，同樣是因為過于痛苦而選擇忘記——但這也代表著她無法面對，會把他記得更深。

    “那當(dāng)然了?！狈鲋鹕?，將她黏在腮上的碎發(fā)撥開，鄭曈低頭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個吻。

    林芷只是笑著，美麗又空洞的微笑。

    那雙瞳眸溢出的快樂，只是湖面表層飄著的浮萍而已，風(fēng)一吹就會露出清澈干凈到接近虛無的湖水。

    “想吃什么，我重新去給你做?！?/br>
    “不用啦，我可以繼續(xù)吃的?！绷周迫嗡麪恐蛛x開衛(wèi)生間，聲音柔柔的，“寶寶可能只是不適應(yīng)而已，這次一定不會再吐了?！?/br>
    也好，他也沒有再去做飯的力氣了。

    鄭曈重新將飯菜熱過，她很是主動地拿起筷子，小口吃著，還偶爾抱怨著想吃更酸一些的。

    適合孕婦吃的食物，他都做得口味極淡。

    “好，明天買些番茄回來?！?/br>
    為了配合她，鄭曈自己也十分地入戲，在她高興地點頭時甚至浮現(xiàn)出“這樣也不錯”的想法。

    現(xiàn)在，林芷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那個不存在的孩子。

    四舍五入，不就只有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