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不歸人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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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教父......”化完妝的景致瞧著窗外的銀杏呢喃。 而這么些年,她跟著程寄。 程寄免她憂,免她惱,更為她遮風(fēng)擋雨,聊以安身。 于她而言,程寄就是她的北風(fēng)教父。 “心情看上去很好?!钡搅瞬蛷d,程寄貼心地替景致拉開座位,等景致入座后,他才走到自己位置上。 她之所以心情不錯,是因?yàn)樵趨伪淘萍业臅r候,收到了程寄的微信。 她的北風(fēng)教父給她發(fā)了張?jiān)O(shè)計(jì)師年會上的照片,告訴她這里很無聊,并且問景致愿不愿意拯救他,賞臉陪他吃飯。 他很少這樣主動地發(fā)消息,并且告訴景致他的真實(shí)感受,盡管是發(fā)牢sao。 就好像他們是普通正常的小情侶,彼此分享情緒。 而當(dāng)男朋友遇到危險的時候,景致作為女朋友當(dāng)然要救他于水火,為他披荊斬棘。 “剛認(rèn)識了個新客戶,我們很聊得來?!本爸抡f了個假借口。 餐前面包已經(jīng)上來,冰冷銀色的刀叉映著她滿心期待的面容。 她還是問了出來:“你發(fā)給我的那張照片是不是關(guān)于boreas?” 她按耐住小心思,緊張得將黃油刮刀的刀柄握得發(fā)熱。 雪霜眉目上流淌著鱗鱗燈光,程寄說:“我以為你忘記誰都不會忘記北風(fēng)之神?!?/br> “嗯?” “那年greco的私人酒宴,你把我當(dāng)成了買家?!?/br> 這個回答如同語文閱讀題答卷,完美的契合了出卷人的心理預(yù)期。 景致的心情如同搖晃了幾下的香檳酒中的氣泡,亟待著塞子被拔掉的那一刻。 “嘣”地一聲,那樣的開心是藏不住的。 他竟然還記得。 程寄是這家餐廳的???,服侍他們的經(jīng)理算是臉熟,驚訝地出聲:“景小姐不知道您就是greco的老板?” 景致抬頭,撞上了他靜謐的目光,她心里一驚,又不敢太過高興,只能做一只偷到了香油的小老鼠,在哄笑中竊喜又驚慌失措。 她出聲為自己辯駁:“這情有可原,我那時候還不認(rèn)識你?!?/br> 所以把程寄認(rèn)錯成了普通買家。 “嗯,”程寄淡笑著,低頭舀動著濃湯,“kelliana就是因?yàn)檫@個原因笑了半天,她說她要重新評估我在時尚圈的影響力。” 打工打半天,卻不知道老板是誰,確實(shí)是夠糗的。 景致羞惱地皺著眉,心里卻是歡喜。 說話間,包廂里的門被人從外打開,伸進(jìn)半個身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得了祖上蔭庇的富家公子。 那男人驚訝地說:“這不是巧了嗎?沒想到程老板真的在這兒?” “您現(xiàn)在有時間嗎?我想和您聊聊關(guān)于投資云南葡萄酒莊的事?!?/br> 沒人應(yīng)答,他就不請自來,以熱切地口吻和程寄攀談起來。 景致對他只有個囫圇的印象,也許是在某次程寄帶她去的聚會上???見過。 這樣的場合,景致很難插上話,她只好退居二線。 窗外臨水照月,拂墻花影動。她側(cè)了側(cè)臉,幾凈的玻璃上是一張笑意漸失的臉。 她默默喝著酒。 思緒卻是在回憶著初遇。 kelliana就是那時候坐在程寄邊上的中年女人,貴氣逼人。 她笑話景致初出茅廬就鬧了個烏龍,但好在無傷大雅,那天kelliana還是拿下了她脖頸間的雨滴項(xiàng)鏈。 藍(lán)寶石和碎鉆的結(jié)合,很有art deco的裝飾風(fēng)格。價值千萬,是程寄花大手筆買下送給kelliana的。 景致是那天唯一一位由greco老板買下她項(xiàng)鏈的模特。 程寄和這個不速之客聊完已經(jīng)是十幾分鐘之后的事了,他終于把人打發(fā)走。 “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家伙?!痹陉P(guān)上門的時候,景致脫口而出。 “他沒看見我們在聊天么?竟然還無視我!” 有些像酒鬼的發(fā)言,說話也跳脫邏輯。程寄回身轉(zhuǎn)頭,見到景致又往香檳杯里倒酒,雪色冷眸中劃過一絲詫異。 景致的鼻子和嘴唇像是裹了層冰糖衣,泛著冷紅的色澤,而眸光又濕又亮,她不悅地皺著秀眉,如同一只委屈抱怨的小狗。 還沒湊過去,他就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再一看,景致手里拿著的酒瓶是他給自己點(diǎn)的葡萄酒,酒精濃度偏高。 眼前的人明顯醉意熏然,但她本人似乎一點(diǎn)也沒意識到。 “怎么了?”景致很會察言觀色,見他微微皺了眉,輕聲問,“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我也不喜歡他......”程寄說,伸手要去拿她手里的酒瓶,“只是你喝了我的酒?!?/br> “那又怎樣!”輕聲細(xì)語中有一絲不可置信,“好小氣,連你的酒都不愿讓我喝么?” 程寄無奈輕笑,把酒瓶翻到有說明標(biāo)簽的地方給她看。 景致看不見,猛地湊過來,清香撲了程寄滿身。 “有17度,你看見了嗎?” “還真是?!本爸碌哪樋烤破亢芙?,語氣有些失落,但還是不服氣地轉(zhuǎn)頭,“它很甜,還挺好喝的?!?/br> 因此不知不覺中,當(dāng)作起泡酒喝了好幾杯。 喝了酒后的景致眼波明,黛眉輕,又綠云高綰,在朦朧曖昧的燈光下,有一層山溫水軟的浮色。 她呵氣吐蘭保證:“但是你放心,我不會喝醉的。” 濕軟的目光從那張溫和的眉眼往下流淌,一直落在程寄手上。 這只修長的握著紅酒瓶,近在咫尺。 白而薄的手背細(xì)膩柔滑,淺淺露出幾根凸起的青筋,指甲修剪得是那種帶著精英式的知識分子的干凈圓潤。 它微涼有力,因?yàn)轶w內(nèi)的溫度,散發(fā)著程寄獨(dú)有的清新水杉香氣。 景致的腦袋暈沉沉的,她盯著看了兩秒,然后行動先于理智,側(cè)過臉蹭在他手背上。 她仰頭笑盈盈地說:“果然和想象中一樣涼快呢?!?/br> 喝醉酒的人皮膚溫度要高于常人,景致貼上來的一瞬間,冰川的表層都要融化。 毛茸茸的,微微發(fā)燙。 程寄微怔。 然后喉間溢出輕笑,他摸了摸景致的鬢角:“還真是喝糊涂了?!?/br> 要是在平時,她才不會這么乖。 原本要四五個小時吃完的飯,他們提前結(jié)束,程寄橫抱著景致坐車回家。 回到家,景致不讓程寄碰,兩人各自洗澡。 洗完澡后,程寄在房間床上找到了景致。以往睡覺,她都要磨蹭半天才上來。 今天倒是破天荒地等著他,眼睛亮晶晶的,很乖巧地坐在床頭看著他,臉上是兩坨不正常的紅暈。 “要讀詩么?”景致柔聲問。 這是他們的睡前活動。 程寄并不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他在北京出生,很小的時候就被帶到國外接受教育,在英法和挪威三個國家念過書。 他受西方文化影響很深,反倒對中國文化知之甚少,但自從他接手中國區(qū)的業(yè)務(wù)后,少不了要深入了解。 在他們戀愛初期的時候,程寄就問過景致怎么樣才能更好了解中國文化呢。 景致想了會兒說:“讀詩歌吧,中國的文化底蘊(yùn)都在詩歌里?!?/br> 那天他們就去了新華書店,挑了三本磚頭厚的唐詩宋詞鑒賞辭典,是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俞平伯編寫的那一套。 在冬天,他們兩個慢悠悠地把這三本書搬回了家。 從他們住在一起到現(xiàn)在,一直保持著這個活動。 半天沒有得到回復(fù)的景致又問了一遍:“需要我念詩給你聽嗎?” 程寄伸出手摸了摸她半干的頭發(fā),很好,醉酒的小兔子還不至于忘記給自己吹頭發(fā)。 他說好的。 接收到指令的景致隨便翻開了一頁,她看了眼,笑著說:“是我喜歡的稼軒的詞?!?/br> “老去惜花心已懶,愛梅猶繞江村......” 好好的一首賞梅詩被景致念得磕磕絆絆,有時候甚至眼睛一花,看錯了字,變得滑稽。 還真是醉得一塌糊涂。 “我來?!背碳恼f。 慢了半拍的景致只覺得兩手一空,那本辭典不知怎么就到了程寄手里。 她抬頭去看。 程寄坐在陰影中,半張臉被一旁的床頭燈照亮,如林間清泉一般,風(fēng)清骨峻。 長長的睫毛變得透明輕盈,陰影垂落在端秀鼻尖。 “老去惜花心已懶,愛梅猶繞江村......竹根流水帶溪云......” 他的聲音偏清脆,耳邊仿佛溪水濺濺,水云縈拂,景致覺得自己行走在冬天的深海密林中,莫名的舒心清靜。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纖細(xì)的食指已經(jīng)抵在程寄喉結(jié),指腹感受著音波的震顫。 她很早就想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