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不歸人 第12節(jié)
姚助理似乎明白了景致的意思,眼鏡背后閃過一抹精光,“景小姐,我們作為員工,還是不要讓老板掃興的好?!?/br> 景致心頭微震,倏然抬頭,看見姚助理眼中帶著程式化的笑意。 那一刻,她明白,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第九章 景致從來沒見過哪里還有像跑馬地這樣有著分明的階級。 普通人和有錢人在為共同幾匹馬狂歡的同時,卻怎么也挨不著邊。 她趴在欄桿上,疲乏地伸出手指,從下往上默數(shù)。 市民區(qū),包廂區(qū),vip,馬會會員區(qū)。 總共四層,一層一種身份,每層樓都是權力和金錢的涇渭分明線。 她和程寄來港的當天,就被準新郎帶來賭馬。 一場賽馬結束,巨大的屏幕上滾動播放著奪冠瞬間。 底下熱鬧的喧囂,混雜的香氣也一層層浮上來。 燈光照得整個馬場亮如白晝。 景致剛和葉檸交代完工作,心力交瘁得無心應酬身后的推杯換盞。 那些人不是在聊投資生意,就是在追憶和某國政要共進晚餐的時光。 景致完全插不上話。 那最下面的那一層人在想什么呢? 是在考慮“周一上班趕地鐵去哪里買最美味的三明治”還是苦惱“要不要現(xiàn)在就買那條標價五百元,但極有可能過兩個月就降價的裙子”。 她想,她本該就在最下面一層的。 景致就這樣看了一會兒。她站在高樓,像是無時無刻漂浮在半空中,擔心重心不穩(wěn),一跟頭栽了下去。 手機震動了一下,景致以為葉檸又有事情找她,她往后退到安全區(qū),點開屏幕,是條短信。 【景致,這個月的錢好像還沒有轉到卡上。我沒有催你的意思,只是問問。你爸欠的錢不少,你家又只有你一個人在工作,叔叔知道你的難處。就是最近家里有急事,急需用錢,望體諒。】 錢...還沒有轉過去么? 就像膝跳反射,在短短的幾秒內(nèi),景致作為多年的打工人,機械地回想了幾種故障可能性,但很快,這種反射轉化為心理上的沉重與負擔。 程寄過來找景致的時候,她正看著手機屏幕,雙目發(fā)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敲了敲玻璃。 清脆的敲擊聲與手機鈴聲同時響起,景致嚇了一跳。 她看了眼手機,隔著移動門玻璃和程寄示意自己先接個電話。 程寄點頭,看著她背過身。 勁風吹亂景致的長發(fā),寬松的藍色條紋襯衫仿佛只剩下一副腔子,她的背影瘦削,微微側過的臉映在佛頭青色的天際。 高樓鱗次櫛比,燈火煌煌,程寄有點說不上的觸動,只覺得身后那些人的聲音有些吵了。 他站著等了一會兒,見景致掛了電話,就推開門走了上去。 圈住她的腰,把她困在方寸之間。 “誰的電話?” 他握住飛舞的長發(fā),不經(jīng)意間,鼻息傾灑在裸露的頸間,景致實在不習慣在這么多外人面前與他保持親近。 她有意躲開,輕聲說:“我爸,本來說好周末要去看他,我忘記和他說了。” 程寄頓了頓:“風不大嗎?進去吧,里面也有賽馬的直播?!?/br> 他們進包間沒多久,景致就說想要到陽臺近距離體驗賽馬。 其實這不過是她找的借口,好處理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你看上去有些累,我們早點走。” “你們結束了?”她故作輕松地問。 “聊完了,在賭馬,”程寄看向她,“幫我選三匹馬好嗎?如果贏了......” “就把獎金都給我?” 程寄輕聲笑,“沒點出息,獎金才多少錢,我額外再送你件禮物?!?/br> “那我要好好表現(xiàn),是買位置還是位置q?” “看來是仔細看了,”程寄有些驚訝她知道這些,揉了揉她頭發(fā):“隨你高興。” 景致當然買了位置q,賠率高,而且也不用她花錢。這筆生意穩(wěn)賺不賠。 包廂里的人都在低頭研究,雖然大家都是抱著游客的心態(tài)玩一玩,但這投進去的錢也夠景致好幾年的年終獎。 這是圈子里常有的事,投擲千金,只為一樂。 一開始,景致還有點難以接受,現(xiàn)在已經(jīng)麻木。 她拉著程寄直接在包間里的貴賓專屬賣馬員那邊投注。 下注的時候,倒是發(fā)生了件有意思的事。 有個姓金的男人說景致下得不好,必輸,讓她聽自己的。 景致對他有印象,是準新郎的朋友,剛才從陽臺進來的時候,正聲音洪亮地給其他人分析各馬匹優(yōu)劣,看得出來是個老手。 可是...... 景致靠在程寄懷里,笑意吟吟地望著他。 程寄向來是這種聚會時的焦點,誰都捧著他說話,然而很多時候,他都是垂著眼,看著名利場的來來往往。 他抿了口香檳,姿態(tài)慵懶地對金凱說:“隨她,就是為了讓她開心的。” “懂了,博美人一笑,???”金凱仰頭飲盡酒杯里的酒,對景致客氣地說:“對不住,是我眼拙?!?/br> 半小時后,景致出乎意外地大獲全勝,贏了不少錢。 驚得金凱目瞪口呆,“景小姐,你懂賭馬?” 景致熟諳這種場合的生存之道。 為了不敗氣氛,笑著搖搖頭,略有些神氣地說:“你看過周星馳的《賭圣》嗎?我和他一樣,搓出來的?!?/br> 金凱顯然不相信,正要追問,程寄捏了捏景致的臉頰,說她頑皮。 隨后起身道別,也不顧身后眾人挽留,揚長而去。 一陣風般上了車。 程寄拉著的手腕越來越緊,景致微痛地抬頭,撞進淺色眼眸中,眉眼微彎,溫和又清冷地望著她。 像是在忍耐著。 程寄不動聲色問:“你和金凱很熟?” “為什么這么說?”景致毫不避諱直視他的眼睛,只見到程寄睫毛輕眨,有些慌亂。 似乎猜中了答案,她的心被人往下按進水里,沉下去又浮起來。 隨后涌出無數(shù)的泡沫。 景致依偎上去,雙臂支在他前胸,嬌俏地說:“要不是你帶我來,我都不認識他?!?/br> “嗯,很乖?!背碳暮鋈皇嫘?。 清泠泠的嗓音里包含著對她的所有權宣告,不允許別人染指。 他松開她的手腕,輕輕撫摸。 隨后像是警告小貓咪不要去水里玩有危險一樣,程寄告誡景致,“他這人亂得很,不知輕重。” “我是不懂你說的亂是什么意思,”景致看著自己微紅的手腕,聲音軟糯,“你要是這么擔心我被帶壞,把我關起來算了。” “金屋藏嬌嗎?” 景致皺微著眉瞪了他一眼。 “這不是你教我的詞?在一首詩詞上?!?/br> “我才不會教你亂七八糟的詞呢?!备鷤€yin詞艷語似的,景致極力否認,臉頰紅彤彤的。 “好好,不是你教的,不過我等會兒真有個金屋送你?!?/br> “是什么?你說的禮物嗎?”景致好奇。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讓景致沒想到的是等會兒來得如此快,回到下榻的酒店不久,她就發(fā)現(xiàn)了那份禮物。 昂貴精美得都讓人懷疑是不是程寄有意為之。 那是一條很有巧思的奈格麗姬款式的項鏈,簡約又厚重。 說它簡約是指主鏈平平無奇,由三股細銀鏈子扭成,松散地打了個結掛在脖子上。 但主鏈下的兩顆梨形大鉆石絕對厚重,如同垂下的流蘇,落在胸口,明光閃閃。 就連景致這樣因為工作,見慣了不少珠寶的人,也忍不住心動。 “喜歡嗎?”程寄問。 “送給我的?” “凈說傻話,”程寄輕笑,摘下項鏈給她帶上,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誰讓我只有你一個教女,小勞拉。” 景致錯愕地抬頭,仿佛被人窺見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渾身發(fā)熱,羞愧難當。 程寄按住她肩膀,修長的手指停留在頸間,聲音清越,說出來的話讓景致漸漸平靜下來,“如果沒記錯的話,北風教父最初送給勞拉項鏈的時候是三顆雨滴?!?/br> 他的手順著天鵝頸般的脖子繞到胸前的那兩顆鉆石:“這是我送你的兩顆雨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