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悅的語氣讓姚助理微微一震，看來程先生?真的很期待今晚的家宴，他回神：“言重了?！?/br>
    滕夫人長年待在國外，不?怎么?回國，口味也養(yǎng)得和外國人一樣，偏愛酸甜口的澆汁，粵菜的改良版，吃不?了辣。

    因此晚上的家宴以改良的粵菜為主，手上的是?一份菜單，杏色的細膩硬紙張，程寄略略看了一眼，都很符合滕夫人的口味，他很滿意。

    他早早下了班，就在餐廳里等著?。

    程寄想?得很周到，為了避免母子兩因為長時間不?在一起，沒有話題聊而?顯得尷尬，他特意選了個風(fēng)景很好的餐廳，到時候他們可以聊一下近在咫尺的埃菲爾鐵塔，以及餐廳天花板上的壁畫。

    程寄看著?樓下車來人往，整座城市點上華燈，中秋的氣氛也浮漫在最后幾個小時。

    去年他的中秋是?怎么?過的呢。

    程寄稍微回想?了一下，大?概的故事情節(jié)已經(jīng)記不?太清，但最后他和景致吃完飯，坐在陽臺一起看著?窗外的明月爬上樹梢的情景記憶猶新。

    清晰得仿佛好像能觸到景致溫軟的肌膚。

    她軟綿綿地窩在他懷里，高興他能趕在中秋節(jié)的時候出差回來。

    “好開心哦，程寄，我們今年一起過中秋誒，明年也要一起過，以后的每一年都要?！?/br>
    再想?下去，他就要不?行了。

    程寄微微晃了晃腦袋。

    手表上的分?針劃過兩個小格，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十分?鐘。

    姚助理敲門進來：“程先生?，現(xiàn)在可以上菜了嗎？”

    程寄抓住最后一絲希望，笑著?說：“再等等吧?！?/br>
    直到過去半個小時，程寄都沒有等來滕夫人，只等來了滕夫人的電話。

    “我來不?了了。傍晚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一個很喜歡的畫家旅居回來，我朋友好不?容易說動他，大?家一起見個面。我都快到他家了，所以......”滕夫人毫不?愧疚地陳述事實，“你自?己吃吧。”

    對?于滕夫人突如其來的失約，程寄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這在他小時候發(fā)生?了很多次。明明答應(yīng)得好好的，卻總有另外的情況。

    他本應(yīng)該像以前一樣淡然?處之地說：“知道了，好的，沒有問題。”

    之類的掩蓋住自?己情緒的廢話。

    但程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也許是?天邊的那輪明月太刺眼，他揪著?不?放：“mama，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滕夫人很詫異他今晚的表現(xiàn)：“能是?什么?日子？不?就是?365天中普通的一天?！?/br>
    好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程寄讓自?己保持冷靜：“好的，mama，那么?祝你和你喜歡的畫家見面成功?！?/br>
    隨后就掛了電話。

    姚助理站在身旁，將他們母子的對?話全聽了個遍，見證了程寄從開心到失落。

    程寄突然?問：“姚助理，全天下的母子關(guān)系都像這樣冷漠嗎？”

    姚助理輕詫出聲，不?知道做什么?回答，想?了半天才說：“全天下的母子關(guān)系模式太多了，這不?好歸納。”

    雪后的密林，白霧很快散盡，然?而?白霧之下顯露出來的不?是?密林的溫和，而?是?晴峰一般的鋒利孤寂。

    姚助理看了程寄一眼，安慰說：“人這一生?沒有母子關(guān)系，也會?有別的關(guān)系?！?/br>
    程寄冷哼，他又?望向那輪明月，影影綽綽，邊緣都模糊起來。

    別的關(guān)系也沒有了。

    答應(yīng)他的都是?假的。

    程寄在心里諷刺地說：“你贏了，景致?！?/br>
    你沒了我，依舊風(fēng)光。

    我沒了你，卻是?個可憐人。

    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程寄站起來，對?姚助理說：“你讓后廚把菜分?了，今天中秋，早點回去?！?/br>
    隨后拿起外套，離開了。

    *

    然?而?程寄不?知道的是?，與他同看月亮的還有景致。

    這大?概就是?中秋的意義。

    他們在遠隔千山萬水的不?同國家，卻因為節(jié)日的到來，仰望同一輪明月。

    “好圓的月亮啊?！碧茣越芨锌?，隨后拿出手機，調(diào)大?倍數(shù)拍照片。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要不?你明天再拍。”葉檸湊到他邊上。

    “那哪行，我要參加劇組曬月光的官方活動，???到時候領(lǐng)獎品，給你和景致姐一人買一個月餅，景致姐，你說好不?好？”

    空氣中浮動著?濃郁的桂花香氣，果然?到了江南，和背景不?一樣的秋天。

    忽然?被?cue到的景致深吸一口久違的甜甜的香氣，“好啊，我要豆沙餡?！?/br>
    葉檸嫌棄：“我才不?要，這幾天吃月餅都快吐了，這東西熱量還高，我在減肥?！?/br>
    “別減了，越減越肥?！碧茣越苷{(diào)侃。

    氣得葉檸揮拳頭。

    景致笑吟吟地看著?他們打鬧，沒有阻攔，身后傳來溫以澤溫和的聲音：“吃飯了，你們兩個人加起來都快60歲了，怎么?還這么?幼稚?！?/br>
    唐曉杰和葉檸這時候同仇敵愾：“我們才十八！”

    溫以澤懶得和他們辯駁，他一邊解圍裙，一邊說：“行吧，兩個小學(xué)生?，快去洗手吃飯?！?/br>
    系在圍裙上的兩根繩被?溫以澤越解越打結(jié)，到最后竟成了死結(jié)，景致走過去，“我來吧?！?/br>
    溫以澤沒有聽清楚，手還沒松開，兩人的手指纏繞在一起，溫?zé)岬募∧w相親讓他們都一頓，停在原處。

    還是?溫以澤先松手，他扯開話題：“好香的桂花，要是?有時間就去摘一點干凈的，到時候做桂花蜜。我小時候奶奶經(jīng)常做給我吃，冬天的時候舀一勺在溫水里，很舒服?！?/br>
    景致站在他背后，耐心地解繩子：“我好像沒這么?吃過?！?/br>
    溫以澤正要說話，葉檸轉(zhuǎn)過來，驚訝地笑著?說：“以澤，你好有人夫的氣質(zhì)，不?行，我得拍幾張照，不?然?等到以后讓你發(fā)微博，你又?說沒什么?發(fā)的了?！?/br>
    “人夫？什么?人夫？”唐曉杰問。

    “就是?溫柔男爸爸啊，”葉檸解釋，“你看以澤披著?圍裙，像不?像你爸爸?！?/br>
    唐曉杰的眼睛在溫以澤和景致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像，而?且景致也像我mama。還別說，你們兩個現(xiàn)在這樣挺像我爸爸mama?！?/br>
    溫以澤側(cè)著?臉，和景致四目相對?，兩人之間流動著?若有似無的氣氛，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溫以澤先撤回目光，清了清嗓子：“你打趣我也就算了，怎么?連景致都說上了，她還年輕，沒有你這么?大?兒子。”

    唐曉杰：“你要是?愿意天天給我做飯，我當(dāng)?你孫子也行?！?/br>
    景致噗嗤笑出聲，“他做飯很好吃？”

    “那當(dāng)?然?了，今天我們都有口福了?！碧茣越苈氏扰苓M屋里。

    今天的飯菜都是?溫以澤下了戲之后做的，熬了幾個大?夜之后，他的戲份開始變少，再過二十多天，這部戲就要拍完。

    景致在這場晚飯中，唯一做的就是?去超市買菜，按照溫以澤要求的菜單。

    圍裙的死結(jié)終于打開，溫以澤順勢把圍裙脫下來，笑著?說：“去吧，嘗嘗我做的菜。”

    溫以澤在做家常菜方面很有一手，每樣菜都符合景致胃口。

    對?做菜人的最大?尊敬，當(dāng)?然?就是?吃光他做的菜。

    在月光下，他們這群人一邊賞月，一邊慢慢吃光桌上的菜，以示對?溫以澤的尊敬。

    “我還以為你們要過完中秋再過來呢?！碧茣越苷f。

    景致和葉檸本來就打算這段時間過來橫店，只是?時間沒確定。

    “中秋和國慶撞一起了，我爸媽出去旅游，所以我無所謂什么?時候過來?！比~檸咬著?糖醋排骨說，“景致和我說了一聲，我就過來了?！?/br>
    “爸爸和奶奶不?過嗎？景致姐？”唐曉杰看著?景致問。

    葉檸搶先說：“你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景致的爸爸和奶奶有多煩她，說她天天就知道跟在老頭老太身后，都讓景致姐去外面玩，別虛度光陰，大?好青春年華。”

    景致笑了笑：“中午和他們一起吃的，然?后我就過來，晚上和你們一起吃。”

    “那挺好?！碧茣越苷f著?說著?就哭出來，“我本來還以為中秋節(jié)只有我和以澤哥，那多凄慘啊?！?/br>
    “所以我們這不?是?來了嗎！胖弟！你怎么?還哭呢?！比~檸給他遞紙巾。

    唐曉杰嗚嗚哭得更響。

    晚飯過后，唐曉杰和葉檸收拾殘局，景致和溫以澤下樓散步消食。

    他們在橫店是?租房子住，沒有租得太好，比較普通。

    但小區(qū)的綠化還不?錯，住的人不?算多，他們一路散步，沒遇到什么?人。

    空氣中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傾瀉千里的白輝，照得前路清晰可見。

    今天的月亮實在是?漂亮，景致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機拍，溫以澤慢慢走在后面看著?景致的背影。

    他的聲音飄散在香氣中：“很高興你能在中秋來橫店。”

    景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不?察，停住腳步，望向他。

    他的輪廓十分?柔和，渡了一層月亮的冷光。

    就像那天晚上，一直陪伴著?景致入眠的聲音。

    她沒想?到那個聲音真的一直都在。

    所以第二天的時候，溫以澤在電話里問景致能不?能來橫店一起過中秋，景致猶豫了一會?兒，在征求爸爸和奶奶的意見后，她就同意了。

    其實在告訴溫以澤這個回答的時候，不?可否認的是?，她也是?開心的。

    也許是?真的因為溫以澤練過嗓音，他說話有種特殊的魔力，會?讓人有繼續(xù)聽下去的欲望。

    “每年中秋和春節(jié)，呂姨和謝叔都要回老家和他們家人在一起。我去過兩回，后來也找各種借口，慢慢就不?去了。這還是?這么?多年來有你......”

    溫以澤看著?景致，他的眼睛亮亮的，閃動著?雀躍的光芒，因為太過羞赧，又?垂下眼睫。

    景致總覺得他像自?己養(yǎng)的那只兔子。

    “有葉檸，曉杰，還有軍哥一起過中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