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是景致怎么也沒想到程寄說的有辦法是這種辦法。

    關(guān)于溫以澤的告白，景致那天沒有明?確拒絕，她說她還要段時間，溫以澤沒有強(qiáng)迫她，他愿意陪著?景致慢慢來。

    他們兩個都不是急性子，到了二十六七的年?紀(jì)，也不像青春校園時面對感情那樣的黑白分明?。

    特別是溫以澤，他是傾向于水到渠成?的浪漫派。

    那天的事后，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相處。

    年?后沒多久，溫以澤就進(jìn)組鐘導(dǎo)的戲，這是部民國戲，大量的戲份在上海，還有一部分在北京，鐘導(dǎo)決定先把北京的戲拍好。

    拍攝期間，按照要求，溫以澤還要接受培訓(xùn)，以求更好地表演出“民國大上?！钡母杏X。

    與他搭檔的是早已?蜚聲海內(nèi)外的女演員林薇，她是戲眼，溫以澤和她有很多對手戲。

    剛進(jìn)組拍攝的第二天，景致就聽制片人說，之前有個香港投資人又追加了預(yù)算，鐘導(dǎo)總算可以慢慢磨鏡頭。

    而且關(guān)于女主演的珠寶問題終于也得到解決。

    林薇在這部戲里?飾演民國時期的軍閥太太，吃穿用度的派頭自然十足，而且里?面還有幾場闊太太的社?交，所要用到的珠寶都價值不菲。

    鐘導(dǎo)為了求真，有歷史感，堅持要用古董珠寶。

    可是片里?要用到的古董珠寶不止一兩件，量上來之后，哪里?那么容易得到，必須是要找珠寶商贊助才行。

    當(dāng)時他們也去找了幾家珠寶商，但人家都沒同意，片場這么亂，不說容易丟，劃傷刮花是很容易的事，到時候真要出了事，算誰的呢？

    鐘太太和爾功關(guān)系好，也只借來了幾樣。

    當(dāng)初她要和程寄搞好關(guān)系，也并不是沒有這個原因?。

    聽到香港的投資商，大家在心?里?都默認(rèn)是本片最大的投資商陸義森，他們家靠房地產(chǎn)起家，作為富二代，陸義森讀書的時候拿著?爸爸給的啟動資金，開始學(xué)著?做投資。

    他在電影市場的眼光非常好，連續(xù)投資了兩部小眾商業(yè)電影都成?為了當(dāng)年?的票房黑馬。

    只是大家都好奇陸義森怎么在這個時間追加了投資，而且聽制片人說，似乎還不少。

    溫以澤雖然是這部戲的男主角，但連拍了兩天都摸不準(zhǔn)鐘導(dǎo)要的那種感覺，連累林薇陪著?他連cut了好些鏡頭，他壓力實(shí)在是有些大。

    所以這幾天，景致也都在劇組陪他。

    那天溫以澤要拍一個雨夜暗殺的鏡頭，那個鏡頭在全片都處于至關(guān)重要的位置，從太陽擦黑一直拍到深夜，這個鏡頭都沒有過。

    溫以澤焦慮又不安，眼神?愈發(fā)軟弱。

    時值三月，北京還是很冷，呼吸間皆是白氣?，景致?lián)?地進(jìn)了導(dǎo)演帳篷，帳篷門?口不知道是誰掛了一串鈴鐺，景致挑開簾子，就叮鈴咣鐺地響。

    她訕訕地看過去，在七八個人里?，看到一雙純澈的淺眸眼睛，疏離又冷淡。

    四目相對的時候，程寄對著?她親切和善地笑?笑?。

    景致驀地想起那天晚上他說他有辦法的篤定目光，忽然心?里?惴惴的。

    陸義森很熱情，見了她連忙招呼著?景致過來坐。

    他是最大的投資商，與經(jīng)紀(jì)人認(rèn)識到也不足為奇，只是他這態(tài)度過分親和，好像他們熟知已?久。

    剩下的人對景致多了些打量。

    陸義森讓出來的位子在他和程寄中間，景致本來不想去，只是看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只有那個位置可以看到導(dǎo)演的監(jiān)視器，她想了想還是坐了過去。

    剛坐下，程寄就十分貼心?地把身?上的毯子蓋到景致膝蓋上。

    深夜里?，天寒地凍，所有人都盡力地給自己做好保暖措施，有這么一塊毯子確實(shí)如雪中送炭。

    溫暖干燥的冷衫香氣?漸漸彌漫，景致的耳朵尖燙紅，她把毯子送還回去：“我身?上貼著?暖寶寶，程先生先顧著?自己。”

    她的指尖不小心?拂過程寄手背，冰浸一般，程寄知道她在拒絕他的好意，目光中的笑?漸漸冷了下去，不再?言語。

    眾人又都明?白，陸義森對景致客氣?的緣由來自哪里?。

    據(jù)說陸義森這次的大投資，有這位程先生在身?后推波助瀾。

    他一進(jìn)來就冷面冷心?的模樣，不怎么開腔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和他搭訕，沒想到就這樣被景致委婉拒絕了。

    導(dǎo)演他們在看溫以澤的拍攝回放，鐘導(dǎo)揉了揉臉，熬到這個點(diǎn)，眼圈的紅血絲都熬出來了。

    開拍前，鐘導(dǎo)已?經(jīng)和溫以澤講過戲，告訴他自己想要男主角迷茫，沖動，蠻恨又懦弱的感覺，但溫以澤始終如不了戲。

    “這兩天他的戲都這樣，好難拍，要是天天這樣，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杜峰忽然說。

    他是鐘導(dǎo)御用的攝影，合作了好幾部電影，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氣?。當(dāng)時定下溫以澤作為男主的時候，他就不同意，覺得溫以澤太稚嫩。

    景致自然要維護(hù)溫以澤，正要開口的時候，陸義森說：“那就換個演員怎么樣，之前不是說一直在等另外個演員的檔期？現(xiàn)?在資金充足，那就慢慢來?！?/br>
    景致愣在原地，而其他人都紛紛咋舌驚訝他究竟知不知道溫以澤是景致的藝人？

    剛剛還對景致很熱情，怎么說翻臉就翻臉？

    景致比其他人倒要清楚一些，她看向程寄。

    電影拍攝的場地條件很一般，即使打了燈，程寄的面龐還是昏暗，他坐在靠椅上，看不清神?態(tài)，迎著?景致的目光平靜又從容。

    就這樣隨意又輕而易舉地定人生死?。

    他再?次把毛毯展開，蓋在景致大腿上，“這回總應(yīng)???該冷了吧?！?/br>
    他態(tài)度強(qiáng)硬了些，讓景致無法拒絕，手指掐著?溫暖的毛毯。

    她心?想自己實(shí)在是愚蠢。

    怎么會覺得程寄毫無手段。

    借刀殺人，手不見血才是他的風(fēng)格。

    溫和的面皮下是顆凜冽的心?。

    看似無害的冰雪，卻冷得徹骨。

    鐘導(dǎo)心?中最滿意的男主角是他以前合作過的一位男藝人，聽說這個角色是為了這個男藝人而創(chuàng)作的，但這個藝人的檔期很滿，和劇組其它角色都湊不上時間。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男藝人的年?紀(jì)已?經(jīng)和角色年?齡不匹配，演不出男主角的年?輕。

    所以鐘導(dǎo)一直在為這個角色的演員發(fā)愁，在這個男藝人和新演員之間搖擺不定。

    當(dāng)時競選這個角色不止溫以澤，還有其他兩三個藝人。

    溫以澤的角色定下來一直都不服眾。

    但都開拍了幾天，再?辭退實(shí)在是說不過去，不過既然投資人都說話了，那臨時換演員也不是不可能。

    當(dāng)時大家都看著?景致，心?思各異，不乏有看笑?話，還有順便想推薦自家藝人的。

    當(dāng)晚的拍攝結(jié)束后，陸義森一臉抱歉地跑來和景致說對不住，這并非是他的本意，他現(xiàn)?在也是個打工人，要為身?后的股東負(fù)責(zé)，話里?話外都暗指程寄。

    那時候飄起了銀絲細(xì)雨，景致抬頭看向靠在車邊的程寄，他似乎是往這邊看了過來，但眉眼沉沉，她也不確定。

    白霧繚繞間，景致忽然生出了一股恨意，她把手中的毛毯狠狠砸向陸義森，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為了這個事，景致晚上都沒有睡好，早上起遲，都快趕不上和溫以澤約好的時間。

    為了不拖慢劇組進(jìn)度，今天鐘導(dǎo)先拍其他人的戲份，放了溫以澤一天假，讓他好好調(diào)整。

    景致打算帶著?他去學(xué)生運(yùn)動的歷史景點(diǎn)感受一下，找找靈感。

    她快速地洗了臉，要去樓下找溫以澤，剛開了房門?，就見到程寄站在對面樓梯口。

    他靠著?欄桿，模樣清峻，眉目疏朗，手上拿著?只精致的保溫盒，黑色的檀木上嵌著?雕花貝母，一看就很有重量。

    拿在他手里?卻是輕松隨意。

    程寄像是遺忘了昨晚的事，很自然地把裝了早餐的保溫盒遞給她：“吃早飯嗎？”

    景致擰著?眉。

    “有你?愛吃的小籠包，家里?帶來的，之前不是總說家里?的廚師做的小籠包最好吃？”程寄嘴角噙著?笑?。

    就在景致猶豫的時候，又有一道聲音自下而上傳來：“站在那里?干嘛？曉杰帶了早餐，快下來。”

    溫以澤仰著?頭沖她笑?笑?，他那個角度看不到程寄，往上走了兩級臺階，才看清站在景致身?旁的男人。

    眸光冷淡地俯視著?他。

    溫以澤的眼睛瑟縮了一下，還是和緩地步上臺階。

    他看向景致：“怎么樣？去吃早飯嗎？”

    景致夾在他們兩人中間。

    程寄耐心?地說：“過來，景致?！?/br>
    他的聲音溫潤，景致沒有回頭，朝著?溫以澤走過去。

    程寄的臉色難看起來，他挑了下眉，聲音冷硬地說：“我來這個地方不是來看你?們吃早餐的。”

    “景致，我對你?毫無辦法，但對其他人有的是辦法，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程寄加大了籌碼，就像昨天他輕而易舉地扼住溫以澤命運(yùn)的喉嚨。

    景致心?里?忽然騰起一陣火。

    但又毫無辦法，昨晚陸義森說了換演員的事請后，鐘導(dǎo)既沒有認(rèn)同也沒有拒絕。

    程寄已?經(jīng)是這部片子最大的投資人，他說話很有分量。

    景致對溫以澤說：“我先處理這邊的事，你?和曉杰他們先去吃?！?/br>
    溫以澤扯了扯嘴角，勉強(qiáng)回她一笑?，“早點(diǎn)過來?！?/br>
    景致頷首。

    見溫以澤消失在樓梯間，她忍了忍，才平靜地轉(zhuǎn)身?打開了房門?，讓程寄進(jìn)來。

    劇組給非主演之外的工作人員所準(zhǔn)備的酒店房間并不是很好，景致只是個經(jīng)紀(jì)人，能有這間獨(dú)立的房間已?經(jīng)算很不錯了。

    程寄走進(jìn)來，只覺得空間狹小樸素。

    打開保溫盒，取出里?頭的餐食，布置整齊的早餐，程寄做得慢條斯理。

    景致坐在桌邊，看著?那十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像是欣賞名畫。

    那天，他們很安靜地吃了一頓早飯，景致起初有意刺他兩句，但程寄都照單全收，反而顯得她先亂了陣腳，后來壓著?性子和他比劃。

    那頓飯可以說是程寄伺候景致吃的，給她又是倒水，又是布菜，低眉順眼，很是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