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前，景致繞遠(yuǎn)去商場里訂了個蛋糕。

    她放不下，打算給程寄補(bǔ)過。

    聚完餐已經(jīng)快5點，景致沒有?繼續(xù)留在?那兒，打了車去拿蛋糕。

    卻?不想早就有?人等在?那兒，見到她的時候，用與生俱來的傲氣從頭到腳打量著景致，然后紅紅的唇角微微勾起，“景小姐，見到我很驚訝吧，我們聊一聊？”

    第六十九章

    景致以?前和程寄在一起的?時候, 會很好奇他的父母是什么樣的性格，長什么樣，但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到?這一步, 就連旁敲側(cè)擊都顯得多此一舉。

    可現(xiàn)在一個?月不到?, 她已經(jīng)陸續(xù)見到了他的爸爸mama。

    程父風(fēng)流倜儻, 為人隨和, 而程寄的母親美艷得不可方物, 像是朵快要凋敗的?富麗牡丹, 足以?可見年?輕時候的?姿色。

    她竟然到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 原來早在大半年?前的?巴黎，就見過他的?母親。

    坐在燈火璀璨的?咖啡館里?，保養(yǎng)得很好的?纖纖手指上是裸色的?法式美甲，輕輕捏起杯柄淺啜, 和其他富太太說話時甚高的?姿態(tài)仿佛穿過薄薄的?白霧來到?景致面前，有之而不過及。

    放下咖啡杯的?時候，食指微動, 上頭戴著的?鉆石戒指比店里?的?燈光還要耀眼。

    那幾乎是一場沉默的?對話，兩人并不怎么聊天，特別是景致, 用低頭吃水果的?方式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局促，比上回見到?程寄的?父親還要緊張。

    因為不難看出, 程寄的?母親并不是很喜歡她，她用一種上層人凝視的?目光打量著景致，盡管嘴角帶著笑意。

    但那種笑意十分虛偽，配合著深色的?紅唇, 露出似乎能將?人咬下血rou的?森然牙齒。

    “爺爺現(xiàn)在生病住院，他的?姑姑、大伯都守在醫(yī)院照顧他, 他卻在這和景小姐胡鬧，這段時間誰還不把他當(dāng)個?笑話看?！?/br>
    “連我最近都不敢出門，被人笑話地調(diào)侃幾句，問?我是不是準(zhǔn)備好當(dāng)婆婆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闭f著，滕夫人下意識地?fù)嵘夏橆a，心想?自己也還沒老到?這個?程度。

    她說話的?語速很慢，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且優(yōu)雅，說完這幾句話后，看向?窗外的?風(fēng)景，夕陽已經(jīng)染紅了?白墻，樹影參差。

    她又轉(zhuǎn)回頭，看著景致未置一詞，木訥的?樣子，不免不悅地皺了?皺眉，繼續(xù)說：“景小姐不覺得這鬧劇也該停止了?嗎？”

    “誰又能確定遺囑上是怎么分配的?？”

    陽光玫瑰的?甜香在口腔蔓延，景致看著桌???上的?細(xì)紋，聽到?滕夫人又問?：“景小姐的?母親是姓鄧嗎？”

    景致頓住，半顆葡萄卡在喉嚨口。

    原來是這樣嗎？

    要提到?她的?母親。

    但不知怎么，心境卻一下子麻木下來。

    她倏然抬頭，看見滕夫人皺著眉想?了?半天，過了?很久才問?她：“是叫鄧海晴，是嗎？”

    “這么多年?，你知道你母親在國外做什么？我朋友的?朋友的?丈夫是她的?......”

    “程太太。”景致斷然出聲阻止她往下說。

    “看來你對你母親的?情況已經(jīng)隱約有了?猜想??！彪蛉撕軡M意地住了?嘴。

    “他爸爸不喜歡做生意，也不是做生意的?料，毫無約束閑散慣了?，偏偏他爺爺對他親眼有加，比自己的?兒子女兒還要喜歡，如果程寄當(dāng)初和他爺爺指定的?人結(jié)婚聯(lián)姻，恐怕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擔(dān)憂。”

    “他要是再不爭取，我們家這一支肯定是不如從前。景小姐應(yīng)該很明白吧?！?/br>
    說了?一大串的?話，早已口干舌燥，滕夫人想?喝口咖啡潤潤嗓子，但拿起杯子一看，厚重的?奶咖糊成一團(tuán)，已經(jīng)見底，滕夫人就意興闌珊地放下。

    見今天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她拎起旁邊的?愛馬仕包包就要走，看到?另一張椅子上放著的?蛋糕，才想?起這個?月是程寄的?生日月。

    她不記得具體的?日子，誤以?為今天是程寄的?生日，臨走前對景致說：“孩子的?誕生日就是母親的?受難日，我記得他以?前不愛吃這種款式的?，吃完了?，也是時候收心回來了??！?/br>
    這種款式的?蛋糕是指有很多水果夾心的?，程寄小的?時候偏愛法式甜點，只?是鋪了?層薄薄的?果醬，奶油也不太多，但人的?口味總是會變，程寄對吃的?越來越不挑剔，往往景致吃什么，他也跟著吃。

    有時候見到?自己沒有嘗試過的?新鮮食物，景致不給他留，他還要生氣。

    所以?看到?景致拎著一只?蛋糕回來的?時候，他的?高興溢于?言表。

    抱住景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頭發(fā)：“這么久才回來，我還以?為你......”

    景致被他蹭得發(fā)癢，回抱住他，輕笑：“你以?為我什么？”

    “在溫以?澤家不回來了??！?/br>
    景致墊著腳，用力地吻了?吻他的?嘴角，心底發(fā)沉，試探著問?：“我要是真的?不回來呢？”

    程寄頓了?頓，往后撤了?點，認(rèn)真地打量她。景致在他純澈的?目光下無地自容，用手蓋住他的?眼睛，自我掩耳盜鈴。

    卻還是聽見他肯定地說：“那就搶回來?！?/br>
    那天程寄確實有些不同尋常的?高興，去年?他過生日的?時候，他們還在分手中，程寄在工作完的?第二天才意識到?自己的?生日已經(jīng)過去了?。

    今年?雖然景致沒有趕上趟，但在他不知情的?時候，給他買蛋糕彌補(bǔ)也算是驚喜。

    而且他發(fā)現(xiàn)景致回去了?一躺也并不是全無好處，那天晚上她出人意外地黏他。

    由于?工作上的?事宜，程寄還有些文件要看，景致主動坐到?他懷里?，但她一直處于?煩躁的?狀態(tài)，像是只?不配合的?奶貓，不是蹭蹭他的?脖子，就是用手指摸著他的?手臂，不讓他好好工作。

    磨得程寄呼吸發(fā)重。

    他索性丟下筆，克制著自己，像是看小貓似地看著她，偶爾伸出手指逗弄她幾番。

    “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邊玩?！彼刂氐啬笾爸碌?臉頰rou說。

    “別動，”景致吃痛，捉住他的?手，忽然發(fā)現(xiàn)異常，“這些是什么？怎么一點一點的??！?/br>
    原本白凈的?手背像是被什么東西濺到?，米粒似的?大小，一點點黑的?。

    程寄收回手，只?說沒什么。

    景致不疑有它，趴在他身上問?：“程寄，我們玩?zhèn)€?游戲好不好？”

    “什么？”

    “從現(xiàn)在開始，你說一句你不愛我，我就親你一下。”景致挑釁地挑眉。

    這個?游戲明顯是她吃虧，她主動吻他呢，這在平時可不多見。但這回程寄罕見地沒答應(yīng)，全程禁聲，凝著眉，很嚴(yán)肅的?模樣。

    景致見不得他這樣子，勾住他的?脖子，依上去，“就玩?zhèn)€?游戲而已，瞧你認(rèn)真的?樣子，是不是玩不起?！?/br>
    “你快說吧，說一句讓我聽聽。”

    “你這是在讓我違背內(nèi)心意愿。”程寄說。

    景致糾纏不休：“就說一句，一句也不行嗎？”

    程寄搖搖頭。

    可是他不說，又怎么減輕她心里?的?罪惡感呢。

    景致朝著他吻了?下去，毫無章法，像場意料之外的?急雨。

    噼里?啪啦地卷起熱潮。

    “我很愛你?！背碳某谅曊f。

    他的?雙眸承接這落下的?雨水，萬頃碧湖中透著光亮，十分干凈且赤誠。

    景致主動邀請他：“一起去洗澡好不好？”

    熱氣蒸騰的?浴室，水霧迷漫，玻璃上水珠凝聚滑落后的?斑駁痕跡中可見一二。

    模糊的?兩條身影，景致坐在洗手臺上，被程寄緊緊地掌住腰肢貼近他，時不時落下細(xì)密而輕柔的?吻，癢意漫上四肢百骸。

    在這樣溫?zé)岬?浴室里?，景致竟也感覺到?冷意，卻又剛剛好。

    “早上刮過胡子了?？”一出聲便已經(jīng)不行，她仰著脖子，“有點癢?！?/br>
    程寄嗯了?一聲，繼續(xù)悶頭，不管景致如何?，他都不管。

    直到?她哀求一般地喊他名字，程寄才停止這樣的?蓄意撥動。

    暗沉的?嗓音在她耳邊禮貌地詢問?，他可不可以?嘗嘗這顆糖。

    那一瞬間，羞恥感爆棚。

    景致想?他這個?變態(tài)倒也不必如此有禮貌，可她又像是饑餓的?人急著想?要吃飽飯，抵不過內(nèi)心的?驅(qū)使，于?是她哼哼唧唧，也就隨他去了?。

    以?前景致雖然喜歡，但也羞于?這種事，更不敢看他。

    那天晚上，景致那雙霧蒙蒙的?水杏眼，似睜未睜，隨著她疲乏得支撐不住，腦袋仰下，變成了?一彎柳葉，里?頭風(fēng)情流轉(zhuǎn)。

    景致仍然不舍得閉上眼，想?要將?那張為自己癡迷的?臉記到?心里?去。

    但她的?心又被各種情緒填滿，看了?這么久，閉上眼了?還是描摹不出程寄的?一分一毫。

    她在心底暗罵自己沒用。

    景致心里?酸酸脹脹地說：“程寄，我們還是分開吧?！?/br>
    本來還埋頭在她身上的?程寄，心涼了?半截，像塊沉重冰冷的?花崗巖壓在身上。

    *

    之后，兩人快速沖了?涼，換了?身衣服，躺回到?床上還是覺得渾身疲乏，腦袋也糊里?糊涂。

    景致有些冷，用薄毯裹住全身，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濃麗的?臉，望著窗外冷銀色月光。

    她想?這時候應(yīng)該來根煙，但可惜，她和程寄都不是香煙愛好者。

    程寄并沒有想?象中的?盛怒，反而他很溫順地抱住景致。

    “我就說你今天怪怪的?，又是給我買蛋糕，又這么主動，還玩那種說什么不愛你的?游戲，原來是要說分手?！?/br>
    聲音透著幾分蒼涼，看似無所謂。

    “怎么了?，這幾天我哪里?又做得不好了?？”程寄不確定地問?：“還是說，溫以?澤又對你說了?什么?！?/br>
    景致沉默著，心里?亂成一鍋粥。

    她其實很明白婚姻不僅僅只?是兩個?人的?相愛，更是兩個?家庭摻雜在一起。

    愛情能持續(xù)多久呢？

    難道她要在“得不到?尊重”的?氛圍中，和程寄在一起嗎？

    可她不是剛從這樣的?泥淖中掙脫出來，難道又要重蹈覆轍，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身后的?程寄像是蝸牛背上的?殼，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勾著景致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