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禁止偷親、論炮灰如何成為團(tuán)寵[穿書]、林視狼顧[GL]、[綜漫]從英雄科醒來后、穿成男主的反派師尊、快穿之幸福世界 完結(jié)+番外、[七五鼠貓]殊途、三界解憂大師、我到底上了誰的婚車[娛樂圈]、[種田]醫(yī)刀在手
程曠在走廊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回教室時腿都有些麻。 后門推開的那一刻,羅凱第一個回頭,表情驚駭,一如章燼家院子里那只土狗。 程曠不知道,就在幾分鐘之前,他桌上的必刷題跟傳球似的,嘩啦啦飛越了半間教室、跨過數(shù)個腦袋,落地之前被章燼揚(yáng)手穩(wěn)穩(wěn)接住。 “炮哥兒,上籃!”狗腿子一號曹輝歡呼一聲,章燼把它往程曠桌上一擲——好巧不巧,程曠正是在這時開的門。 被羅凱驚動,章燼轉(zhuǎn)過身來,視線不經(jīng)意間跟程曠的撞到了一塊,他唇角微彎,面不改色地轉(zhuǎn)了兩圈筆。程曠的視線越過他,看見剛才從他手里飛出的習(xí)題冊撞在自己桌上,一排書被撞歪了,轟然落地。 ……是你非要招我的,我不跟你客氣了。 宣泄的念頭一旦涌出來,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程曠緊繃的情緒在這個瞬間忽然得到釋放,心里某條不甚光明的神經(jīng)甚至隱秘地興奮著。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向章燼,對他說:“出來。” 這是明目張膽的約戰(zhàn)。 章燼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彎起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他嗤了一聲,話不多說,利落地站了起來:“挑個地兒吧?!?/br> 教室頂上的電扇開到了最大檔,風(fēng)把桌上的試卷吹得嘩嘩響, “那就這兒吧?!睕]有任何預(yù)兆,程曠提起章燼的衣領(lǐng),捏緊的拳頭倏地落在他臉上。 章燼尚未來得及閃避,猝不及防挨了這一拳,身體往后倒退了幾步,沒能及時剎住,把桌子也撞倒了。他的胳膊肘撐著桌案,剛直起身,就看見程曠的拳頭砸了過來。 cao·他媽的! 章燼翻身避過,一條腿同時踹在程曠膝彎,程曠就沒想躲,鈍痛刺激著他,反而給他一種掙脫般的快感。兩個人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書和桌椅間扭打在一起,活像兩條瘋狗。 班長著急忙慌地跑去辦公室找老師,石韜原本都打算回家了,聞言立馬扔了包趕來班上,把兩個纏斗在一起的人分開。 他沉著臉把章燼和程曠帶到走廊上教訓(xùn)了一通。班上沒人敢多嘴,石韜問他倆為什么打架,一開始誰也不說話,石韜耐著性子等了半天,結(jié)果程曠給的理由是“看他不爽”,章燼說“巧了,我也是”。 因?yàn)檎J(rèn)錯態(tài)度惡劣,石韜讓他們在走廊上罰站,站到晚自習(xí)結(jié)束才能走。 班主任離開以后,兩個人不言不語地在走廊上聽了半個小時的雨聲。十點(diǎn)半,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xí)下課鈴響了,曹輝把章燼的東西拎出來扔給他,說:“炮哥兒,一起走?” 章燼沖他擺擺手:“你先回去,我還有事兒?!?/br> 曹輝看了看后門的位置,了然——賬還沒算完。于是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成,那我先走了啊。” 教室已經(jīng)被人收拾好了,書和筆也都摞在桌上,程曠從抽屜里拿了支筆揣在兜里,直起身看到后門邊上斜倚著的章燼。 章燼曲著食指敲了敲門:“學(xué)霸,挑個地兒?” 程曠說:“你挑。” “樓道口?!闭聽a答得毫不猶豫。 這是他倆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程曠同意了。 “輸了學(xué)狗叫,”章燼說,“怎么樣,敢嗎?” 程曠不想聽傻炮兒學(xué)狗叫,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章燼桌上點(diǎn)了下,又指向墻角——那里堆放著掃帚和畚箕,說:“你輸了坐那兒?!?/br> 章燼眉梢微微一挑:“好啊。” 學(xué)校里已經(jīng)不剩幾個人,而雨還在下。 程曠沒打傘,走到校門口時,聽見旁邊響起口哨聲。 章燼騎著一輛單車晃到他旁邊,說:“別遲到啊,學(xué)霸?!?/br> 車輪胎軋過坑洼的地面,地上的污水向兩邊濺開,程曠聽著口哨聲在雨幕中遠(yuǎn)去,胸腔忽然迸出一絲快意。 就像閃電和響雷把烏云密布的穹幕撕出裂縫,他厚繭似的心情仿佛被戳出了一道口子,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一些。 程曠從沒覺得那個傻炮兒如此順眼過,今夜是個例外,順眼得很討打。 章燼的單車停在樓梯下面,他家的鐵門虛掩著,程曠敲了一下門,人沒出來,狗先嚎上了。 程曠跟狗遙遙對峙,覺得跟它早晚必有一戰(zhàn)。 不一會兒有人向門邊走過來,鐵門“嘎”一聲開了,門縫里探出一個漂亮女人的臉。女人的目光把他從頭到腳掃過一遍,后又在校服上逡巡片刻。 程曠沒想過開門的會是另一個人,一時之間愣了。對方問他有什么事,他張開嘴說了個“我”,就沒詞兒了。 我什么?說什么? 你好,章燼在嗎,我想找他打一架。 程曠把這些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沒說出口。太蠢了。 所以他為什么要答應(yīng)? 就在程曠猶豫了幾秒鐘,打算要走的時候,章燼聽到動靜出來了。 漂亮女人說:“你是找章燼的吧?” 程曠點(diǎn)了下頭,章燼已經(jīng)過來了,他和門口的女人一前一后站著,兩張臉有七分像。這時程曠才發(fā)現(xiàn)章燼眼角附近有一塊圓形的小疤,顏色比周圍皮膚稍白一些,不細(xì)看幾乎看不出來。 “燼啊,有小帥哥找你呢,”章mama露出微笑,“我瞧著眼生,新交的朋友???” “班上的學(xué)霸?!闭聽a說。 “唷,”章mama有些驚訝地又看了程曠好幾眼,“那你可得好好向人小帥哥學(xué)習(xí)?!?/br> 章燼雙手搭在章mama肩膀上,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媽,你先進(jìn)去盯著鍋,湯要撲出來了?!?/br> 章mama“哎”了一聲:“那你們聊著,我進(jìn)去了。” 章燼等了一會兒,聽不見腳步聲了才開口說話:“今天先放你一馬,改天再約?!?/br> 程曠表示理解:“慫?” “學(xué)霸的嘴這么能挑刺兒呢?”章燼單手撐著墻,他說話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不是不約,是下次約,誰慫誰是狗?!?/br> 程曠不喜歡打架,今天純粹是為了發(fā)泄,只不過還意猶未盡而已。 他說:“今天就是今天,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章燼“cao”了一聲:“你他媽是不……”正說著,屋里噠噠的腳步聲近了,章燼把臟話咽回去,這時章mama在里頭喊了句:“湯好了,燼啊,先進(jìn)來喝碗湯吧,叫上你朋友一塊兒!” “我媽來了,”章燼壓著嗓音對程曠說,隨后扭頭喊了句,“好嘞,就來?!?/br> 程曠:“……” “走吧。”章燼說。 程曠不想進(jìn)章燼家的院子,但還沒來得及走,章mama已經(jīng)出來了,她拉起程曠的胳膊:“別站外頭了,進(jìn)來喝湯?!?/br> 程曠就這么被拉到亮堂堂的客廳里,章mama還親切地問他:“小帥哥,你叫什么名字?” “學(xué)——”呸!章燼把到了嘴邊的“霸”字咽回去,想了一會兒才說,“他叫程曠,就住咱家樓上?!?/br> 章燼說完了似乎又不怎么確定,猶疑地問了句:“是吧?” ……傻·逼。程曠心里這么想,卻還是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章mama笑了起來:“小曠是吧,你還住我們家樓上?這么有緣分啊。剛好我煲了湯呢,反正住得近,也不擔(dān)心留晚了回家不方便。” 程曠想拒絕:“謝謝,我不……” “不客氣。”章燼說。 “我去盛湯?!闭耺ama笑瞇瞇地說,很快她就從廚房里端出了一缽湯,盛了三個白瓷碗。 加了糖的紅棗花生湯又甜又暖,因?yàn)榱霞拥米悖镜臅r間又久,綿綿軟軟幾乎入口即化。兩個原本要干架的暴躁少年各自捧著一只碗,軟了骨氣,不得不偃旗息鼓。 “甜嗎?”章燼喝完了,把碗擱在桌上,突然問他。 就在不久前他們才打了一架,眼下卻心平氣和地在同一張桌上喝湯,而章mama正含笑地看著這邊。程曠感覺有些怪,干巴巴地答了聲“甜”。 “下次約,一言為定,”章燼沒等程曠答應(yīng),又笑瞇瞇地補(bǔ)充了一句,“有句話叫‘吃人嘴軟’,這道理你懂吧?” 第4章 “你別怕他” 晚自習(xí)那通電話像堵在心里的一塊石頭,雖然程怡說奶奶那邊沒什么事兒,但程曠還是打算回家一趟。 四中周六有課,唯獨(dú)周末有一整天的假,程曠周六傍晚時坐巴士回了趟燕石街。車站離家還有幾里路,下車后他在附近的商店里買了一瓶水,大桶的,路上喝了一半,余下的叮叮咚咚拎到奶奶家,在門口站成一頭水牛,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這種“水牛功”是程曠從小學(xué)開始練的,那時每周五的班會課,老師會在表現(xiàn)好的小朋友手背上貼一朵小紅花,再獎勵一瓶酸奶。小小的一瓶酸奶,其他小朋友幾口就吸溜完了,程曠能喝一路,到家還剩大半瓶。他想把酸奶瓶帶回去給奶奶賣錢,又不愿被其他小朋友知道,于是故意喝得很慢,裝出一副“這酸奶怎么這么難喝”的模樣。當(dāng)年不滿七歲的程曠倔強(qiáng)地捍衛(wèi)著自己小小的虛榮心,就為了把酸奶瓶丟進(jìn)奶奶的蛇皮袋子里時,咚的一下迸發(fā)的“我真能干”的滿足感。 程曠把空的礦泉水瓶扔進(jìn)奶奶家旁邊的小棚子里,進(jìn)屋前對著紗窗喊了聲:“奶奶我回來了!” 里面立馬有人應(yīng)道:“回來啦?!?/br> 小屋子閉塞不通氣,盡管開了窗戶仍舊沒有一絲風(fēng)吹進(jìn)來,只有一臺小電扇呼呼對著床吹。奶奶從床沿上坐起來,拉開抽屜,抓出一把椰子糖放在程曠手心里,笑瞇瞇地催促:“快吃!” 程曠剝開一顆吃,怪甜的,隨口問道:“哪來的?” “人家辦喜事送的,”奶奶說,“好吃不?” “嗯?!背虝琰c(diǎn)點(diǎn)頭。 “喜歡吃就多拿些去,我這兒還有好多哩。”她說著,又要拉開抽屜。 程曠摁住抽屜:“夠了,手上的都吃不完,剩下的你留著自己吃?!?/br> 奶奶收回手,過了一會兒,她又指了指香案:“菩薩面前有橘子,你拿兩個剝了吃?!?/br> 程曠剛才喝了太多水,吃不下東西,于是搖了搖頭。 電視正在播廣告,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程曠想了很久,終于艱澀地開了口。 “程……大伯他來找你要錢了?!?/br> 叫程有德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大伯”對程曠而言無疑是種恥辱,本來想直呼其名,但是當(dāng)著奶奶的面,他只能咬著牙,把滿身戾氣壓得死死的,忍氣吞聲地維持著奶奶眼中乖孫子的形象。 “喔,他是吃醉了撒酒瘋,這幾天都沒來了。”奶奶一邊看電視一邊說,語氣也是云淡風(fēng)輕的。 “他不是什么好東西。”這話硬生生擦著牙縫擠出來的,程曠忍不住。 “噓,小點(diǎn)聲,”奶奶往窗外望了一眼,確定沒人后又回頭叮囑他,“別被他那個老婆聽見了。” “聽見又怎么樣?”程曠被她謹(jǐn)小慎微的動作刺得喉嚨疼,好像一大桶水都白灌了。 在自己家里說句話為什么要提心吊膽的?做娘的為什么要怕自己的兒子?想到這些,程曠不禁攥緊了拳頭??墒呛姥詨颜Z他不敢說,想了半天,只能說出輕飄飄的一句“你別怕他”。 算不上承諾,也不能構(gòu)成安慰——只是一句屁用沒有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