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清客艙廣播說了些什么。

    也聽不清空姐在喊什么口號。

    然后……林宜諾不記得了，只感覺高度越來越低，直到被降落那一刻的猛烈沖擊嚇暈……

    再醒來時，她意識朦朦朧朧的，耳邊是離得有些遠的嘈雜人聲，鼻子里鉆進一股難聞的煙熏火燎味兒。

    “不對，還少了一個人?！?/br>
    “你們快跳，組織乘客轉(zhuǎn)移到安全地帶，我去找?！?/br>
    “可是機長，飛機隨時都會爆炸……”

    “跳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嗎？還有人嗎？”

    “救……救命……”

    林宜諾本能地發(fā)出聲音，嗓子有些嘶啞，隱約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來到身邊，解開了她的安全帶，然后將她抱起來。

    她恐懼得發(fā)抖，接著靠進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里，耳畔傳來令人安心的撫慰：“別害怕，我陪你一起跳滑梯。”

    再度暈過去前，她看見女人肩上的四條杠肩章，金色，像火焰一樣。

    ……

    ——砰！

    睡夢中的林宜諾被突如其來的墜地感驚醒，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卷著被子掉下了床，有些懵。

    她又一次夢見了六年前。

    心里無端生出一陣惆悵，她回床上躺了會兒，隨手摸到床頭的手機，一看時間，八點四十五分。

    要遲到了?。?！

    林宜諾迅速爬起來換衣服，沖進衛(wèi)生間洗漱，草草收拾好之后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了門。

    .

    半個月前，林宜諾來華元航空公司報到，根據(jù)那份像賣身契一樣的合同條款，她要在未來兩個月內(nèi)完成初始改裝培訓(xùn)，并且通過考試，方能正式成為一名民航飛行員。

    今天是上培訓(xùn)課第一天。

    宿舍離培訓(xùn)中心不遠，林宜諾拿出在飛院上體能訓(xùn)練課時跑三千米的速度，一路狂奔趕到教室。

    教室門鎖著……

    八點五十五分。

    空曠的長廊里傳來一陣腳步聲，踩著沉穩(wěn)有力的節(jié)奏向這邊靠近。林宜諾扶著墻喘了幾口氣，視線里出現(xiàn)兩只擦得漆光油亮的黑皮鞋，和一雙大長腿。

    她怔了怔，茫然地抬起眼。

    來人身量纖瘦，同她一樣穿著飛行員制服，白襯衫黑西褲，烏發(fā)高高挽起，露出半截纖細瑩白的脖頸，臉上化著淡妝，氣質(zhì)清清冷冷的。

    肩章是四條杠，而這張臉，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舒……”林宜諾張了張嘴，后面“機長”兩個字還未出口，就見來人眼中流露出驚訝之色，卻又很快隱去，淡淡地問：“你是林宜諾？”

    這把清潤空透的嗓音，像是從夢境里飄出來，很熟悉。

    【別害怕，我陪你一起跳滑梯】

    “是的，我叫林宜諾，今年22歲，畢業(yè)于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xué)院，飛行技術(shù)專業(yè)……”兩千多個日夜里想念的人，如今真真切切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林宜諾既緊張又激動，聲音打著顫。

    她會是她的帶教師父嗎？

    幾率是百分之九十九，剩下那百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計。

    舒清淡淡地“嗯”了聲，拿出鑰匙打開教室門，領(lǐng)著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