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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女巫凱莎為一些海妖簡單處理了傷口。他們大多傷痕累累，舊傷無法根治，只能勉強為他們減輕痛苦。她心地善良，不禁露出了憐憫的神色。

    “沒有必要為我們悲傷?！蓖褶D(zhuǎn)的女聲在凱莎耳邊響起，正是那位失去尾翼的海妖切德爾小姐，“痛苦和磨難是天賜的禮物，我們因此而殘酷，殘酷使我們強大。這是我們的生存之道?！?/br>
    凱莎無言以對，只是抬頭看了看天色：“大雨快停，天色漸亮，得送你們盡快離開?！?/br>
    切德爾小姐點了點頭，送給凱莎叁根深藍色的蠟燭：“我的族人將游曳入深海，而我將在翡翠江畔徘徊，直到薇拉為我找來重生尾骨的原料。那時我們的交易徹底達成，在我活著的時候，你們女巫都將得到人魚的善意?！?/br>
    “點燃蠟燭，我將來到燃燭人的身邊，盡力提供幫助。”她許下冰冷的承諾，然后告辭。

    在一汪略顯渾濁的湖水旁，站立著數(shù)位穿黑袍的女巫，她們有些手持不同的魔法道具，有些擺出怪異的手勢。湖水中則飄搖著半人半魚的暗影，隨著切德爾小姐褪去礙事的衣物，一點點步入水中，他們躁動起來。

    女巫們念誦咒語，湖水翻涌起來。切得爾小姐入水時略顯痛苦，她蒼白的皮膚上浮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的鱗片，但這些鱗片并不齊整，有些甚至潛在皮膚下無法全然顯現(xiàn)。她的雙腿也并未變成魚尾，只是足趾處多了一層薄膜，耳后產(chǎn)生了腮的痕跡，這是一個勉強能維持在水中長留的姿態(tài)。

    湖水的動靜越來越大，大到仿佛其中有巨獸在翻滾。念咒的女巫也越來越緊張，汗水從她們的額角落下，直到海中的種族伴隨著一道暗流瞬間消失，水面才漸漸平息，天地之間的異動也緩和下來。

    施咒的女巫們喘著粗氣，收回手中的架勢，有幾位干脆癱倒在了地上。

    “傳送走他們太費力了?！眲P莎對身旁的另一位大女巫雪兒說道。雪兒看起來像是純粹的冰雪塑造的人偶，慘白皮膚銀色頭發(fā)，說起話來也帶著冷意：“確實費力，之后我們也有一段時間無法自如的傳送了，接下來的路要一步一步走過去，不容易還危險?！?/br>
    “哪里不危險呢？”凱莎苦澀地笑了笑，“所求必有所失?！?/br>
    雪兒沒有搭腔，她覺得凱莎有些思慮過深，她不是很欣賞。她到這兒是為了另一件事：“奇麗帶來的女孩兒哭暈過去了。”

    “又一次？”凱莎問。

    “又一次?！毖﹥簺]有什么表情。

    “那奇麗還好嗎？”凱莎關(guān)切道。

    “奇麗壯得像小牛一樣，活蹦亂跳?！毖﹥嚎陀^的描述。

    凱莎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去看看她們?！?/br>
    于是她先一步走出這個施咒的地方，來到了女巫們簡略的扎營處。這一路她們拖家?guī)Э冢尤辉诖颂幣隽艘粋€不大不小的營地，營地里什么東西都有，道具，書籍，草藥，動物，撿來的嬰兒……

    女巫們好像絲毫不受惡劣天氣和濃夜的影響，依舊嘈雜散漫，充滿活力，還不知從哪里還弄來了王都新興的衣服款式，點著燈研究著。

    凱莎走到一個帳篷前，拉開門簾走了進去。進去就聽見了一聲少女的嚎哭：“放我走！再不放我走！我兄長一定會讓你們?nèi)颗阍帷?/br>
    少女還沒說完，聲音就戛然而止。

    凱莎定睛一看，看到奇麗伸手捏住了少女的嘴。只留下少女無助地悶哭聲，這個少女自然是塔阿修王國唯一的公主薇薇安。

    “不是說暈倒了？”凱莎問。

    “點了牛糞，聞了一下就又醒來了?！逼纣惖?。

    聽到這話，薇薇安的表情更奔潰了。她想自己這輩子都沒經(jīng)歷過這樣危機四伏又屈辱的一天，先是王都的洪災(zāi)將她出城的隊伍沖散了，讓她和幾個與她一樣驚慌失措的貴族女孩困在一起，侍衛(wèi)只有幾個，還有兩個去探情況了，探了半天都沒回來。

    她著急得很，用了道具和庫修斯斷斷續(xù)續(xù)連續(xù)上，庫修斯讓她庇護好自己，先躲起來。她便使用了據(jù)說連高級魔法師都沒辦法突破的安全屏障，正當她覺得萬無一失的時候，奇麗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一拳就把她的侍衛(wèi)打倒在地，然后在貴女的尖叫聲里將她綁走。

    魔法屏障防得了大魔法師的魔法，卻擋不住不用魔法的女悍匪。薇薇安心想。

    “不要再哭了，我們本來也不會對你做什么。”奇麗不耐煩地說，薇薇安聞言哭聲頓了一頓。這還叫沒對她做什么？她現(xiàn)在頭發(fā)凌亂，滿臉狼狽，手無縛雞之力的待在全是女巫的地方。而且大家似乎很不喜歡她，她被帶進來的時候聽到了好幾個女巫對著她發(fā)出嗤笑聲。

    以前都是她帶著別人笑女巫的。薇薇安痛苦地想。

    凱莎看到女孩們的情景，嘆了一口氣。然后她上前撫摸薇薇安的額頭，略有些細紋的手背散發(fā)著微微的暖意，帶著一股撫慰的氣息灌進了公主的體內(nèi)、

    薇薇安沒由來得平靜下來，她看向這個和其它女巫有著明顯不同的女巫。她更安靜，更平和，也更蒼老，她的皮膚有細紋和褶皺，永葆青春的祝福在她身上不見蹤影，她看起來更像個美麗的中年女人。

    凱莎讀懂了女孩的疑惑：“我認為衰老也是一種珍貴的體驗?！?/br>
    “你們不會傷害我吧？”薇薇安從這個白女巫身上汲取到了一點平靜，“我……我也算幫過你們吧，薇拉，我告訴了另一個女巫她在哪兒。我……”她因為緊張有些語無倫次。

    凱莎平靜地聽著：“正因如此，我們不會傷害你，我能保證你在這里不會受到任何生命危險?！钡矁H此而已，再加上你不做傻事的話，她想。

    “我想回家?！鞭鞭卑采晕⒏惺艿搅艘稽c安心，接著她大膽地對這個脾氣看起來不錯的女巫說，“我想回家，我愿意給你們昂貴的報酬?！?/br>
    然而公主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凱莎抬眼看了看少女，依舊略帶憐憫但很堅定：“你得待在這里，你要等待我們的話事人，現(xiàn)在是薇拉。你要等她處理你?！?/br>
    “為什么？”薇薇安聽到這個名字，難以克制的淚水再度落下，“是薇拉讓你們把我?guī)У竭@兒的嗎？什么叫處理？我哥哥是她的丈夫，她得把我送回家。”

    凱莎看著因為危機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公主搖了搖頭，少女到底敏銳地感覺到了世態(tài)的變化。她不能確定薇拉和自己會是一邊的，或者說，薇拉好像從來就沒和她是一邊的，她們是和同一個男人站在一邊。

    但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背叛，傷害，和屈辱后，薇薇安也不能確定薇拉是否還會顧忌庫修斯。

    她感到恐懼。因為天真的，不諳世事的小公主第一次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承載珠寶的游歷或者是侍衛(wèi)擁簇的探險，這是真正的綁架和危機。

    而她在這里也不再是公主，而是一個有價值的籌碼或者俘虜。

    如果薇拉與她的兄長翻臉，那么她身為公主的權(quán)利會對與她并不對付的薇拉全然失效。她只是沒那么聰明，卻也不是一個真正的傻子，她自然知道她的兄長多值得薇拉翻臉。

    當這倆人不再是同一個陣營時，薇拉對她來說就rou眼可見的危險了起來。

    帳篷外來往著值夜的女巫，她們嬉笑著，指尖跳躍著魔法，兵器在腳邊就像是玩具。她們用這力量殺死強盜，教訓(xùn)野獸，甚至挑起戰(zhàn)爭。

    戰(zhàn)爭？一股寒意浸透薇薇安的全身。她從未和真的戰(zhàn)士一樣感受過戰(zhàn)爭的殘酷，她是溫室里的嬌花，從前即使身處兵營，也依舊在最華麗的帳篷里無所事事的消磨時間。戰(zhàn)爭對她來說是兄長的捷報和一箱箱搜刮出來任她挑選的財寶。

    但現(xiàn)在，她感受到了瞬息萬變的緊張。僅僅是一個不注意，她就被打暈帶到了這里。而又一個不注意，她可能會死在這里。高貴的身份有時并非保命靈藥?；秀遍g她看到自己兩個異母兄長的頭顱被丟在亂葬崗，而前一天晚上他們還覺得自己即將勝利。

    我應(yīng)該和塞因一起走？去我的封地。早早離這群神經(jīng)病遠遠的，薇薇安悔不當初地想。她心中暗自詛咒著薇拉又祈禱著她快來，起碼她們是熟悉的，薇拉的“處理”也比一群陌生女巫的惡意要強。

    但無論她怎么想，在凱莎又安慰了她幾句，又檢查了她的身體一切正常，只是因為缺乏休息和驚嚇讓她看起來頗為凄慘和狼狽后，帳篷外喧鬧起來。

    不知什么時候，晨光隨著天邊的初陽一起撫摸上了山林，黑色減退，濃密的色彩重返大地。微涼的空氣里，有女人清脆地聲音響起：“薇拉回來了！”這聲音瞬間喚醒了營地，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看。凱莎和薇薇安也起身，走出帳篷，探望聲音傳來的方向。

    穿著鑲金邊黑袍的女人背著曦光出現(xiàn)在大家的視野里。她面色慘白但神情堅毅，看到她的人都會想到她必遭遇了一場惡戰(zhàn)，而接著所有人都將明白過來，她已然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