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只怪貓的襲擊，忒絲彌擺脫了薇拉的控制。年輕的女刺客大喊，尋求著同伴的幫助。

    薇拉感覺自己身邊圍滿了人，但幸運的是，她意識到這些人的動作并沒有她想象中流暢。這說明那只黑貓的致盲噴霧不單單對她有影響，對這里所有的人都有影響。

    薇拉放緩呼吸，如果她想，女巫之心可以近乎沒有心跳聲。在一片昏暗的，諸人都一無所見，只能憑借直覺感受周圍人的動靜之間，她還有余地可以掙扎。

    在一片黑暗中辨識敵我，發(fā)出攻擊，薇拉想，還是刺客有經(jīng)驗。她不能過于冒險。

    “女巫，你逃不掉的?！边z彌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在薇拉眼里，她已經(jīng)是個話多的小女孩了。

    “我花費了很多時間在黑暗中狩獵，老大親自教我，我學的最好?！边z彌的聲音輕快，似乎有些得意。她的腳步不停，來回踱步，試圖在黑暗中捕捉到獵物的移動，“你躲不開的?！?/br>
    薇拉感覺口腔干澀，但她甚至無法咽咽口水潤喉，她怕發(fā)出能定位她的聲音。

    這一路以來，數(shù)次刺殺，許多險境，唯有這一次，真的無限接近死亡。因為這場刺殺是她意料之外的。

    誰的人？薇拉想，希望她死的人太多了。

    薇拉不敢在黑暗中進行大動作，她怕被抓住。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法師和戰(zhàn)士不易對峙，她不會比專業(yè)的刺客更快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拖到杜爾回來。

    她聽見碎葉被女孩踩碎，忒絲彌甚至哼起了歌，她和同伴們在縮小包圍圈。當薇拉也并非坐以待斃，她也變化步伐，當惡意接近，她就釋放錯覺，這使得忒絲彌已經(jīng)判斷錯誤幾次了。

    刺客也焦灼起來，她試圖使用自己壓箱底的絕招，這個女巫拖得太久了。這對刺客來說也并不是一個好兆頭。

    忒絲彌在黑暗中舒展身軀，袖子中伸出兩柄袖箭，接著她開始旋轉(zhuǎn)。在這片空間中旋轉(zhuǎn)起來，如果這里是燈光照耀的舞臺，就會有人看到她如同頂尖的舞者，優(yōu)雅嬌小的身軀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

    薇拉感覺到風變大了，這并不是自然現(xiàn)象，而是女刺客的動作帶來的連鎖反應。只是一小會兒，她就像是生生卷起了微縮型龍卷風的風眼。風沿著她周圍變得危險起來，薇拉迅速的做出反應，她蹲伏下來，再做觀察。

    風讓忒絲彌對周圍的感知大大加強，她讓周圍的異動統(tǒng)統(tǒng)在她腦內(nèi)變得明顯起來。

    忒絲彌的殺心越來越重，她又丟出一把刀刃，第一次她判斷錯了，差點打到自己的同伴，第二次她殺了路過的松鼠。

    “為什么你這么狡猾？女巫？”忒絲彌說，“讓我在這里殺了你，可以少受很多苦?！?/br>
    薇拉依舊潛伏著，她在想，杜爾為什么還不回來？離他該回來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除非有什么意外？但會是什么意外呢？

    “我只會殺你，不會折磨你。”忒絲彌還在開口，她似乎打算擾亂薇拉的想法，但薇拉知道，女刺客已經(jīng)不耐煩起來了，“老大一定要你的命，我失敗了也會派別人來。別人有變態(tài)，有怪胎，萬一你落在他們手里怎么辦？”

    老大？薇拉挑眉。這老大是哪個？她腦子里閃過好幾個人選，但都被她一一略過了。這女孩的作派像是從小訓練，并不像是舊族，但也不會是神殿，這群人的作派太粗魯也太隨意，和神殿的作風不符。

    剎那間，薇拉心中隱約閃過了一個答案，她迅速將這個念頭捉住了。

    傭兵公會的頭兒，她的合作者。這個念頭越想越對，這伙兒人的作派更像雇傭兵。薇拉不敢細想，越細想越心驚，她的呼吸不禁重了起來，也就是這時，忒絲彌捕捉到了她的動靜。

    “我聽到你了。”忒絲彌說，她丟過來一把短刀。薇拉躲閃不及，手臂被劃出一道血口。

    “現(xiàn)在，我也能聞到了?！边z彌高興的補充，空氣中的血腥味讓她覺得這單馬上就要收尾。

    薇拉感覺到危機，鋒芒，和死亡的側(cè)影。

    “杜爾！”薇拉突然喊道，“這兒有五個人！”

    “嗯？”也許薇拉突然的開口讓忒絲彌困惑起來，她突然驚疑不定的徘徊起來，甚至放緩了腳步和攻擊。

    但忒絲彌只是緩了一瞬間，就開口：“這兒……沒有人?！?/br>
    “杜爾?！鞭崩焕硭?，只是輕輕開口，“說話的那個是領(lǐng)頭人?！?/br>
    不，薇拉想，他在這里。她感覺的到影子，她察覺到他躲藏在影子里，他注視著這里。

    她被忒絲彌的刀傷到，傷口中的鮮血順著她的胳膊流下，血液滴落在影子上，她的影子散發(fā)出些微的熱意。鮮血讓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她其實也不能全然確定，但她必須賭一次。

    “女巫，這兒沒有人?！边z彌緊張起來，但不知道為什么，薇拉還從她的言語中感覺到了憤怒，“這兒只有你，沒有人幫你，你會死。”

    “我會死……”薇拉低聲重復她的話，鮮血依舊滴淌，她卻不再隱藏自己的蹤跡。她撫摸自己的影子，那里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我會死嗎？杜爾。”

    忒絲彌又抽出一把刀，她袖子中的短刀仿佛無窮無盡。她對準薇拉，不只是她，她的同伴也拿武器對準了薇拉的方向。

    劍拔弩張，一片漆黑。薇拉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確實在直覺中瞟見了死神的衣角，向她而來。影子里她依然感受到的是熟悉的惡意，但惡意中還夾雜著其它情緒。她知道杜爾注視著她，在經(jīng)過一陣不算長也不算的沉默后……

    “這兒只有你。”忒絲彌篤定的說，仿佛這就是薇拉人生蓋棺定論的判詞了。

    “這兒還有我?！弊罱K薇拉還是聽到了杜爾的聲音，男聲仿佛從極遠處傳來，又仿佛近在耳邊。

    一把刀從薇拉的影子中甩出，那把刀太快太利，甚至劃破了薇拉的臉頰，切斷她的發(fā)絲。但是也穩(wěn)穩(wěn)地扎到了薇拉身后刺客的身體里，奪走了那個刺客的性命。

    “還是刺客對刺客吧。”杜爾說。

    杜爾終于躍出黑影，他像一只矯健的黑豹，似乎并不受黑暗影響。他揮舞兩柄彎曲的匕首，在忒絲彌不敢置信的表情下殺死了她所有的同伴。

    “你……”忒絲彌剛剛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但杜爾卻沒給她這個機會。他撲過去毫不憐惜的掐住了女孩的脖子，讓年輕的女刺客喘不上來氣，更不要提說話了。

    忒絲彌瞪著面前的男人，用手指努力的掰他的手指，她想要呼吸，眼淚也從她眼里涌了出來。

    薇拉感覺得到他們在對峙，她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把手按在自己的雙眼上念咒，花了一番功夫后雙眼才再次隱約能夠視物。

    她努力睜大眼，看向那倆人。

    薇拉看到杜爾俯下身對女孩說了什么，然后他松了手，卸了她的武器，最終放她走了。

    等杜爾轉(zhuǎn)過身過來，再把她攙扶起來的時候，薇拉沉聲說：“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看著呢?！?/br>
    杜爾沒回，攙著她走了幾步才帶著笑意說：“他們都是不弱的刺客，我肯定要等待時機找弱點的?！?/br>
    “這樣啊。”薇拉說。

    “萬一我不在影子里呢？”杜爾問。

    “我覺得賭這一次，很有價值?！鞭崩终f。

    杜爾聽完后稍稍沉吟，伸手輕輕碰了下薇拉臉部傷口的下方：“我不小心傷到了你，你疼嗎？”他的聲音溫柔體貼，薇拉卻回憶著剛才那一刻的感覺，男人的刀丟出來，又穩(wěn)又狠，她心驚膽顫，幾乎以為那刀就是沖自己來的。

    她側(cè)過頭避開了他的觸碰：“不疼。”

    “他們……也是傭兵公會的？”薇拉思索了一下，還是直接問了。

    似乎沒想到薇拉會這么直接，杜爾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

    “你認識那個女孩？”薇拉說。

    “她是會長手底下最好的殺手?！倍艩栞p聲，說完似乎想到什么，又補充了一句解釋，“我和她有舊，不忍心殺她?！?/br>
    “你叫他會長啊?！鞭崩H了闔眼，推開了杜爾，自己站定，“這群人卻說受老大的命令來殺我。杜爾……你覺得這個老大指誰呢？”

    “我不知道?！倍艩栞p輕嘆了一口氣，語氣真誠，“我沒有答案，其實沒人見過傭兵公會的會長，他比你藏得要深得多，他甚至沒有代號。甚至沒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存在?！?/br>
    “假如這個會長就是他們口中的老大。他派你來，又派他們來，似乎下了自相矛盾的命令?！鞭崩f。

    “當然，也說不定不是自相矛盾的命令呢？”薇拉意有所指的看著杜爾，她說，“是自相矛盾嗎？”

    “如果是，那我依舊會好好完成我的工作，保護你，輔助你。”杜爾不假思索地說，“如果不是，那么我就是傭兵公會的叛徒了。”他輕快的笑了笑，好像即將參與一個有意思的游戲，“我們無論怎樣，都依舊是一條船上的，我的女主人?！?/br>
    薇拉也笑了笑，她主動牽起杜爾的手。這片森林黑暗，入夜極冷，她說：“我自始至終，都只請你把我?guī)У骄`族，做成這件事，我再也不會用咒語脅迫你。”

    杜爾笑了笑，沒再說話。

    他牽著她的手走向森林，此時兩個人的心愿都是一致的。杜爾放走了那個女孩，薇拉放走了神殿的騎士，他們的時間變得更少了，沒有時間休息了，他們將連夜趕路到精靈族的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