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宮城冷意殿中人(三)
花子玥走回舞庭司的時候,特意繞路從冷宮門前走過,冷宮的院墻有些破敗,上面有些枯枝竟沒有人打理,花子玥用余光瞄了一下,并沒有看到什么人,冷宮是皇宮里最特別的一個地方,這里實(shí)在是太冷清了,倒也配得上冷宮這個名字。 舞庭司今日也特別的安靜,可能是因?yàn)橄卵?,大家都躲在房間里沒有出來,初六之前,這些舞技們是休息的,可一貫勤奮的夏純言今天竟沒有出來練舞,這讓花子玥有些好奇。 程琳有些不解:“今天這是怎么了,連夏純言都不出來了?!?/br> 花子玥淡淡一笑:“天冷,她們不愿意出來是正常的,走吧,我去跳會兒舞?!?/br> 每次花子玥提起要去跳舞的時候,程琳總是很興奮的,這京城里,還有誰會比花子玥的舞跳的更好呢,其實(shí)說來,花子玥并不是特意學(xué)舞的,只是曾經(jīng)冷心和李嫣帶著她們姐們二人去周家鎮(zhèn)時,總會請個師傅來教她們。那個師傅花子玥還記得她的樣子,她叫弱靈,若靈整日以輕紗遮面,她才是真的容貌盡毀。 花子玥站在空蕩蕩的舞庭司里,并沒有穿著舞衣,她抬手繞成蘭花指,腳步一轉(zhuǎn),舞姿轉(zhuǎn)起。 她邊舞嘴里一邊吟唱著: 君去不思故人,女兒入夢情深,唯有山間霧靄,伴著鳥鳴陣陣,又憶夢中人尚在,爹娘笑顏忽消駭,醒神之際,淚容倦怠,悲哉。 君去不思故人,女兒入夢情深,唯有雪舞漫天,落盡一心低沉,忽如轉(zhuǎn)世重生來,花好月圓人健在,沉溺夢中,不愿醒來,苦哉。 君去不思離人,女兒入夢情深,唯有半生戎馬,保全尸身尚存,如同鬼魅闖九天,成敗在此心無哀,郁郁寡歡,何人暢談,迷哉。 君去不思故人,女兒入夢情深,唯有心間恨意,無謂一生怨憤,仿若心沉地獄中,飄落人間無人疼,靈魂失神,空有余音,空哉。 一舞,一曲,只聽得程琳心中惆悵不已,一個旋身,花子玥結(jié)束了舞步,清淚滑過她的臉龐,落在了地上。 花子玥呆立在原地,看著依舊墜落人間的漫天雪花,身上的冷意越來越強(qiáng)烈,但就是這種冷,才讓花子玥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 程琳拭去臉上的淚水,她用披風(fēng)把花子玥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露出笑臉:“姑娘,可別受了風(fēng)寒?!?/br> 花子玥拍拍程琳的頭:“天冷,回房間吧?!?/br> 兩人正要走出去,卻看見一人走了進(jìn)來,她身穿青綠色的羅裙,臉上帶著笑容,臉上的酒窩很是好看。 這位女子說:“子玥姑娘不僅舞跳的好,曲兒也唱的不錯,但是聽說你容貌盡毀,倒是十分可惜?!?/br> 花子玥微微行了一禮:“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女子笑了起來,她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攀上了花子玥的胳膊:“稱呼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喜歡你,也欣賞你跳的舞,我想拜你為師,你覺得如何?” 花子玥對于這女子突如其來的親密并不排斥,也并不想打探她的身份,這女子性格很是活潑,很是單純,一雙眸子清澈如水,像極了以前的孟軻。 “你學(xué)過舞嗎?”花子玥淡淡的看著她,眉眼很是和善。 女子癟了癟嘴,瞪著無辜的大眼搖了搖頭:“沒有,除你之外,也沒有人讓我動了想學(xué)舞的念頭啊?!?/br> 花子玥不禁笑出了聲,她拉著女子坐在了位子上:“學(xué)舞是要有基礎(chǔ)的,你沒有基礎(chǔ)怎么學(xué)?。俊?/br> 女子聽花子玥這么說有些不信,她嘟了嘟嘴,說:“哎,舞蹈不就是扭來扭去嗎?我看別人學(xué)也沒多難啊。” 花子玥遞了一杯水給她,繼續(xù)說道:“所有的人,都能扭來扭去,但有些人扭的,就像天仙下凡,而有些人扭的,就像瘸子走路,不一樣的?!?/br> 女子若有所思,她有些喪氣的看著花子玥,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我真的是沒希望了嗎?” 花子玥垂下眼簾,但笑不語。 女子知道了花子玥的答案,長嘆了一口氣,她聲音有些低落:“唉,那好吧,那我就不學(xué)了,但是,我想看你跳舞了可以隨時來找你嗎?” 花子玥對上她清澈的目光,微微一笑:“當(dāng)然可以?!?/br> 女子在舞庭司沒有呆多久,就又偷偷偷摸摸的跑走了,花子玥對她并沒有多少戒心和防備,她能在這宮里隨意亂闖,應(yīng)該是公主中的一位,宮里最年長的公主也不過十七歲,說來她們也都是些無辜的人罷了。 雪下了一天,還不肯停,雖然現(xiàn)在的雪勢不大,但下了一天,積雪已經(jīng)很厚了,程琳從外面跑回來,踩得雪咯吱咯吱的響,她提了一盒飯菜,站在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雪,這才進(jìn)了屋子。 程琳把菜布好,看著正在寫字的花子玥輕輕喚了聲:“姑娘,吃些東西吧?!?/br> 花子玥聞聲轉(zhuǎn)過頭,放下了手中的筆,對著程琳笑了笑:“好。” 花子玥摘下面紗,一臉猙獰的傷疤使人觸目心驚,若不是程琳見慣了,恐怕這時她也不會淡定自如的坐在桌旁等著花子玥走過來。 花子玥吃的不多,她望著漸暗的天色,心里盤算著。 程琳收拾了一下碗筷,靠近了花子玥:“姑娘非要今天去嗎?這可是會在雪地上留下腳印的啊?!?/br> 花子玥用手敲了敲程琳的腦袋:“虧你還是習(xí)武之人?!?/br> 程琳這時才恍然大悟,進(jìn)宮這些日子,她差些忘了可以用輕功。 花子玥微微垂下頭,又抬頭望了望落滿積雪的槐樹,說道:“我一人去吧,晚上有人會過來,你打發(fā)了她,記著,別讓她清醒著回去,要親自護(hù)送著她回去?!?/br> 程琳有一絲疑惑:“下著這么大的雪,誰會來?” 花子玥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她又把面紗戴了上去,“今日夏純言沒去練舞,晚上會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房間嗎?早晨你我可都是聽到了她的話的。” 程琳還是十分不解:“她對姑娘不服,為何今晚就會來這里呢?” “表衷心,求解藥。好脫離我的掌控。”花子玥語氣淡淡的,她雖不了解夏純言,但她卻知道夏純言一定不甘于被控制,今晚夏純言一定會有所動作。 花子玥與程琳又攀談了一會兒,就繼續(xù)寫字去了,這兩年花子玥似乎很喜歡寫字,寫字的時候,她的心是靜的,腦海中很多模糊的事情也會變的十分的清晰。以前許肖然總是笑她的字寫得不好看,現(xiàn)在她能把字寫的好看了,卻也沒有人再去評論她的字了。 天色不早了,大部分的人都已經(jīng)睡下,但由于下雪的緣故,外面比較亮,花子玥穿了一身灰色的斗篷,從窗口躍出直接跳到了對面的屋檐上,她小心翼翼的望著四周,在房頂上來來去去兜了好幾圈,才攀著冷宮的屋檐,縱身跳進(jìn)淑妃的屋子里。 花子玥的腳步聲很輕,淑妃竟然沒有驚醒,花子玥輕輕的關(guān)上了窗,看了一下,這里并沒有守夜的丫鬟,才放心的點(diǎn)了蠟燭。 亮光乍現(xiàn),淑妃皺了皺眉,她的眼皮動了動終是睜開了眼睛,“暖兒,你點(diǎn)蠟燭干什么?” 花子玥走到了床邊站定,語氣十分的淡漠:“淑妃娘娘,可否賞面,為小女子解惑?” 淑妃在看到花子玥那張遍布傷疤的臉后,想要尖叫出聲,花子玥迅速的捂住了淑妃的嘴,花子玥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淑妃娘娘,別怕,我是來幫你的?!?/br> 這不笑還不要緊,花子玥的這一笑,淑妃反倒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花子玥只好又戴上了面紗,語氣也放的柔和了些:“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會害你?!?/br> 淑妃眨了眨眼睛,身子也不似剛才的顫抖。 花子玥輕輕松了捂住淑妃嘴巴的手,淑妃也比較老實(shí),沒有大喊大叫,她只是聲音還有些顫抖:“你……你是誰?” 花子玥走到桌旁坐下,背對著她:“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淑妃緩了一下,方才起了身,披了一件外衣坐在了花子玥的對面:“我只是皇上的一個棄妃,對朝局與后宮之事,已經(jīng)全然不知?!?/br> 花子玥淡淡的盯著淑妃,就只是盯著她,并不說話,這樣犀利的目光,讓淑妃有一瞬間的恐懼,她的身體再次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花子玥看著淑妃顫抖,并不移開目光,她語氣有些冷冷的:“關(guān)于蘇啟,你知道什么?” 淑妃身子不由得怔了一下,她的身體有些發(fā)軟,“你究竟,是什么人?” 花子玥低下頭,把玩著面前的杯子,突然,她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語氣陰冷,如同鬼魅,“有句話,不知淑妃娘娘有沒有聽說過,就是——知道的多,死的也就快。” 淑妃十分恐懼花子玥這樣的目光,她緩緩閉上眼睛:“罷了,我也沒什么隱瞞的了,關(guān)于皇上,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之前有個最愛的女人,那個女人死了,之后皇上就性情大變,還曾血洗北城,那個女子是南疆女子,會些巫術(shù),她死之前傳給了皇上一門巫術(shù),這個巫術(shù)可以保護(hù)自己毀滅他人,但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巫術(shù),我自然也不會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