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賞菊會
翌日清晨。姬淵和方陵朔一夜未歸。青鳶也不甚在意,二人都是來去自由,和她這崤山?jīng)]有多大關(guān)聯(lián)。倒是桓夜在看到青鳶拾回來的“九月冰塊”時,神情有些異樣,一再告誡青鳶日后離二人遠點。青鳶卻無心聽這些,她正看著手里的一條小紙卷蹙眉。 “趙家劫走了趙宛曜,又用了道家法術(shù),把趙宛曜拘在了趙家。單混頭幾次都闖不進去,”青鳶想到昨日單混頭的失約,原來出了這個岔子,“趙家是八大家,籠絡(luò)些道士也慣見?!?/br> 桓夜躺在榻上,眸色閃了閃,沉聲道:“小姐,這是故意在誘你出去?!?/br> 青鳶點點頭,應(yīng)道:“我自然知曉。不過單混頭回話,趙宛曜對旁人瘋瘋癲癲,卻獨獨能聽明趙鶴紫的話,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就好像,兩個人之間用什么道法聯(lián)系了起來。” 桓夜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聲音深處有些顫抖:“道家法術(shù)?;昶汀7嵌蛇^紫氣天劫的人無法使得,趙家哪里來的大手筆?!?/br> 青鳶不明就里,道家神仙的事她也不甚懂:“單混頭說,趙家要在曲江池舉辦金秋賞菊會。趙鶴紫為了誘我出去,找了這么風雅的事頭。本姑娘倒不好缺席了。桓夜好好養(yǎng)傷,我自曉分寸,去幾天就回。” 這日。長安。曲江池。位于長安城東南隅,處于芙蓉園西部。 金秋時節(jié)好花天。木樨著雨,霜菊千姿和煙。紅綃如潮,綠鬢堆云,滿苑紅楓葉兒闌珊。八大世家之一的趙家,由趙世子趙鶴紫主事,在曲江池舉辦金秋賞菊會。其余世家貴胄、長安才子俱俱到場。 青鳶一襲秋香色含春羅襦裙,用銀線細細的繡出天香月桂圖,動搖間隱約可見珠光綽約,尤為不俗,蟬翼髻中僅有一支東珠鎏銀木樨流蘇釵,還是道上孝靜的,由鴿子蛋大小的整個東珠雕刻成的木樨,讓人不敢小瞧了去。身形窈窕,步步踏蓮,唯獨帶了頂白羅帷帽,看不清容顏。她鮮來芙蓉園,東西晃悠,在秋菊萬盞中迷了路。 “小姐有禮了。敢問小姐郡望何處?京中大家都有單獨的區(qū)域,奴才敢情引小姐過去?!币晃恍P迎上來,打量了眼青鳶衣飾,帶著兩分諂笑的說道。 青鳶對他氣的點點頭,望向遠處的高臺,似乎有一位女子立在上面,和暢云閣中的趙鶴紫說著話兒?!澳鞘前俜济廊伺_。諸位小姐都可于白羅圍成的亭子中獻藝,依六藝高下,園中才子賦詩為評。得詩評最多者,可向暢云閣中趙世子提一個要求。八大世家,半步通仙的人,這一諾千金,好讓人艷羨?!毙P在旁殷勤的解釋道。 青鳶嘴角一翹:“任意提一個要求?有趣。”說罷便蓮步輕移,任小廝領(lǐng)了她過去。 雖說已經(jīng)驚嘆于賞菊會之盛,但這中心暢云閣的氣派,還是讓青鳶倒吸了口涼氣。暢云閣由三十幾座小閣樓勾連而成,數(shù)萬盞秋菊芬姿爭艷。主樓更是以彩繡百鳥朝鳳魚子纈帷幔圍了個結(jié)實,以主事者趙家為正中。到場的數(shù)百人俱是大魏有頭有臉的貴人,熙熙攘攘,但此時諸人皆屏息凝神,注視著臺上女子與趙世子趙鶴紫的交談。 青鳶自然在場中看見了無數(shù)熟人。熙德長公主、趙宛月、周鳴海等等。不過她帶著白羅帷帽,也沒誰能認出她來。她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全心意都投向了趙家的方向。 趙鶴紫隔著錦繡帷幔,悠悠笑道:“英兒也是要獻舞?本公子自然期待。不過,你跟了本公子數(shù)年,本公子換換規(guī)矩如何?” 臺上女子一襲鵝黃色花樹對鹿浮光錦襦裙,拋家髻中兩支玳瑁鏤菊雙股釵,她朗聲道:“世子盡管言說,我落英定拿下詩評花魁!” “好膽識!好姿態(tài)!”周圍諸人響起一片喝彩,無數(shù)驚艷而欽慕的目光。 趙鶴紫輕輕抬了抬手指,場中頓時安靜下來,連三品高官也縮了縮肩膀,不敢多嘴一句。 “不愧是本公子的英兒。詩評為冠,我趙鶴紫無條件答應(yīng)你的一個要求。若無一人詩評,則英兒為本公子通房丫頭如何?” 諸人先是一愣。繼而發(fā)出了竊竊笑聲。敢在八大世家前獻藝的,多是京中名門小姐,琴棋書畫自小練習,總有可觀之處。便是為了女子的家世背景,也總有才子賦詩獻媚。又怎會“無一人詩評”,于是諸人都將“通房丫頭”這無禮而卑賤的要求忽略了去。 “通房丫頭”四個字,叫落英的女子臉色由紅轉(zhuǎn)白,但旋即她綻放出自信的嬌笑:“落英不才,敢請劍舞?!?/br> 趙鶴紫莫名的一笑,使了個眼色,便有童仆為落英奉上一柄竹劍。青鳶遠遠的站在一邊,卻不由地蹙了蹙眉,那柄竹劍看上去樣式古怪,隱約并不像一柄劍。 離得近的人已經(jīng)看清了竹劍的樣子,不由低低的笑出來。落英似乎根本沒發(fā)覺什么,便要起舞。 青鳶冷聲一喝:“姑娘瞧好了劍!可真是這一把?”音調(diào)不大不小,剛好讓美人臺和暢云閣聽了清楚。諸人的目光瞬時投過來,落英疑惑的問道:“有何古怪?” 青鳶眉梢一挑,看落英的樣子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否則就是她另有計策。趙鶴紫的目光已經(jīng)冷冷的鎖定了她,而場中諸人的議論更甚。青鳶深深吸了口氣,想到自己不便涉水太深,便是搖搖頭,示意歌舞起。 笙簫齊鳴,十面埋伏。婀娜身姿如穿云破月寒電,美人如玉劍如虹,描不盡的英氣風流。諸如癡如醉,青鳶也心生嘆服,一曲畢,落英仗劍而立,鵝黃色的身影妍麗生姿宛如驕陽。 一刻,二刻,三刻。 苑子里一派寂靜。沒有人喝彩,更沒有人上前,賦詩為評。落英有些變了臉色,疑惑的目光掃過苑子,卻發(fā)現(xiàn)諸人雖眸底含著欽慕,唇角卻是似笑非笑的揶揄。 趙鶴紫的聲音懶懶傳來,帶著分邪意:“如何?英兒,詩評花魁亦或無一賦詩?” “不可能!怎么會無人為我賦詩!你們愣著干嘛!給我賦詩!都啞巴了不成!”落英忽地向苑中諸人大喝起來,嬌聲帶了驚懼而有些嘶啞。 諸人躲閃著目光,畏懼的瞧了幾眼趙鶴紫,俱俱往后退了幾步。甚至有人開始勸落英“雖然是通房丫頭,但跟著趙世子好吃好喝,于姑娘不也是福氣么”。 通房丫頭,低賤無比。有時就是主家公子哥兒的玩物,大魏女子除非走投無路,寧愿淪落花間,也不愿去作了通房丫頭。 “有趣有趣!”,趙鶴紫朗聲笑起來,眸底一派陰翳的晦暗,“遵照承諾,你已是本公子通房丫頭。趙宛曜!去把她衣服給本公子扒下來!” “遵命!”一個年輕男子走上臺子。眼窩深陷,肌膚慘白,嘴唇干裂,渾濁的眼眸只有看向趙鶴紫時,才有一絲清明。諸人都嚇了跳,這樣的男子,宛如從地獄里剛撿了條命回來。 落英花容失色,諸人猥瑣的目光不善的勾勒著她的曲線,似乎已經(jīng)在件件扒下她的衣服。這讓女子渾身抖得厲害,貝齒把朱唇都咬出了血痕,踉蹌著一把跌坐在地磚上。 青鳶深深的瞧了眼趙宛曜,后者已經(jīng)不能叫個人。好似一個傀儡,線提在趙鶴紫手里。她看向趙鶴紫的目光愈發(fā)不善。和趙鶴紫的這一賬,她算定了。 “慢著!”一道玲瓏身影分身躍上美人臺??v然有白羅帷帽覆面,但這身段氣度卻好似吸去了滿園霜華,讓諸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