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黑眸沉沉看她一會，半晌，終究沒有下一個動作，反而起身坐在了她的身側(cè)，拿起桌上的水平靜地喝了一口。

    “…叔叔？”宋初亭問。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壓下那股燥郁的火，看著她一臉輕愁的，也沒心情，“要不還是先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br>
    “……”宋初亭并不想先說，也不知該從哪里說起。

    江慎笑了笑，玻璃杯上還留有她唇上的紅印，他看了兩秒，別開眼，語氣一如既往，“是公司發(fā)現(xiàn)了，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

    還能有什么事兒。

    江慎覺得這簡直猜都不用猜，小姑娘也太能糾結(jié)，但這個決定權(quán)在她，所以這兩天他始終如常，想讓她自己考慮。

    “那天的事是我不敢，我考慮得不夠周密。我…”

    那天，江慎確實抱歉，他當(dāng)時只想著帶小姑娘玩，太想對她好，太想哄好她，沒有考慮那么多。

    “沒有，是我，是我太不小心了。”

    宋初亭揉揉鼻子，打斷了他，“其實我也挺想出去玩的?！?/br>
    兩人沉默幾秒，江慎背脊松散地倚靠在沙發(fā)上，直接問了：“所以你是怎么打算？”

    宋初亭抓過那只被子，握在掌心，抿了抿唇， “我想…”

    “——要不然我們就分手吧?！?/br>
    江慎一怔，雖然早猜到她會這樣，但是聽在耳中，還是覺得“分手”二字有些刺耳。

    宋初亭見他這般，即使那刺痛在他臉上不過準(zhǔn)瞬而逝，恢復(fù)內(nèi)斂與淡漠，她心里也不好受，急急抓住了他的大手，忙道：“哎呀，是假的啦?！?/br>
    “假的！假的?。　?/br>
    “我就是跟經(jīng)紀(jì)公司說，咱們已經(jīng)分手了！然后明天咱們就都有點低落的樣子！”

    “我們偷偷私下在一起好不好？”

    宋初亭晃了晃他的手，看著他的神色，又將他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

    他默了不過半秒，其實心里早有準(zhǔn)備，便道：“好。”

    宋初亭反倒愣了一下，直視他的眼睛，“你不生氣嗎？”

    “沒有，不會的，我會全力配合你?！?/br>
    他緩了緩，恢復(fù)如常，溫和道。

    宋初亭仍沒有轉(zhuǎn)開目光，細細地盯著他。她一直覺得，江慎的眼睛很特別，別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的眼睛絕對是心靈的圍墻。

    根本看不出他的感情。

    好像永遠都是那副樣子——生氣，開心，不滿，或者有什么怨言，都沒有。以前，他永遠都是冷淡平和的樣子，現(xiàn)在摻雜許多溫柔。但是就是如此。情緒很少波動。

    宋初亭覺得他有時候就是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不過叔叔，除了這個，我…我還有其他事要跟你說的?！彼纬跬ふ裆氨仨氄f清楚。”

    江慎：“嗯？”

    “我之前聽劉文哥哥說，你以前是打算年底結(jié)婚？”提及這個，她心里還是有點酸酸的。

    “對。”江慎沒有任何隱瞞，“不過你放心，早就斷得很干凈了。”

    “我知道?！?/br>
    宋初亭心底舒服許多，可是顧慮也多——也就是說，他是真的打算過近期結(jié)婚的。她清清喉嚨，又咕嘟咕嘟喝下半杯水。

    “就是…就是，這五年間，我是不會考慮婚姻的問題。”她一咬牙，干脆直接說了：“事業(yè)上肯定不允許，也很影響。我們就只能偷偷在一起。我…”

    宋初亭說到這里，也覺得自己好自私好自私，“我也沒法陪在你身邊，你想我我不一定能出現(xiàn)，電話估計也不行，也不能給你做飯，陪你吃飯，看電影，出去玩等等…”

    “你——你能夠接受嗎？”

    房間里陡然安靜下來，頭頂?shù)陌谉霟粲行┌档?/br>
    今夜風(fēng)愈發(fā)大，吹動著外面的樹葉，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

    宋初亭頓了頓，終究沒敢抬眼看他，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一只手攥緊衣服下擺，低聲說：

    “叔叔，如果你覺得不行，現(xiàn)在想要反悔的話…這一切都來得及?！?/br>
    “不會?！睅酌牒?，江慎兩指捏捏眉心，很快給出答案，沒有停頓，“我知道，沒關(guān)系?！?/br>
    “??？”

    宋初亭沒想到他答得那般爽快，好像早準(zhǔn)備好一般。

    “真，真的嗎？你不結(jié)婚也可以嗎？不要孩子也行嗎？”

    江慎嗯了一聲，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將她撥進懷里，低聲：“當(dāng)然?！?/br>
    “可以，沒問題。”他重復(fù)一遍，語氣比剛才堅決，有力。

    對于江慎來說，他原本就不是很在乎這些，只是以前是年齡到了，覺得應(yīng)該結(jié)婚，反正也沒有遇見太喜歡的人，怎么都一樣?，F(xiàn)在遇見真正喜歡的人，那么這些，都是可以妥協(xié)的。

    這一下，換宋初亭沉默了。

    她依偎在他溫暖寬闊的懷里，聽著他怦怦怦的有力心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當(dāng)然希望他答應(yīng)，但是見他這么簡單應(yīng)下不和自己結(jié)婚，好像本來就認(rèn)真結(jié)不結(jié)婚無所謂似的，又有些怪怪的。

    幾分鐘后，她忽的抬起纖長顫抖的眼睫，輕聲問：“叔叔，你是真的愛我嗎？”

    江慎微微一頓。

    宋初亭輕咬下唇，“其實你根本就不愛我對不對，要不然你不會這么無所謂，你這樣來找我…”

    “其實就是覺得要對我負責(zé)任，是不是？”

    “初亭——”江慎有些無言，他有點搞不懂這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姑娘了，答應(yīng)她所有的條件，她竟覺得他不在乎她。

    江慎手臂一帶，將她一把摟進了懷里。

    小姑娘坐在了他大腿上，他環(huán)緊她的腰，嘴唇貼在她耳邊，“沒有的事?！?/br>
    “負責(zé)是一方面，更多的，還是——”江慎到底沒說出愛這個字，俯身吻了吻她的脖頸，“在意你，非常在意你?！?/br>
    “我不信?！?/br>
    “那你證明給我看?！?/br>
    宋初亭撇撇嘴，心底也知道他這么謹(jǐn)慎的人確實還不到愛的程度，也沒再強求。

    江慎更擁緊她，他很喜歡這個姿勢，胸膛貼著她纖細的后背，總讓他想起她最愛的那部電影，充滿控制，掌握，仿佛是她的全世界和唯一的依靠。

    “怎么證明？”

    他一只手將她脖頸上的發(fā)梢拂開，啞聲問。

    粗礪的指腹摩挲過她柔軟的肌膚。

    “你說呢？”宋初亭背脊敏感得弓起，彎成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聲音卻不像剛剛那么平常，軟了下來，帶點顫，好像柔軟的柳枝，還淌著細膩的春水，“壞叔叔。”

    “……”

    一瞬間，剛才有些凝滯嚴(yán)肅的氣氛發(fā)生變化，變得旖旎，柔情。

    江慎喉結(jié)滾動，一句廢話都沒再多說，手臂收緊，往上，炙熱的吻從她頭頂往下落。

    她真的比上次大了不少，他單手解下時，暗暗地想。

    “想在哪？”他這次給她選擇權(quán)。

    “床上?！?/br>
    ***

    凌晨五點，房間里漆黑一團，只有棉麻窗簾外的微弱月光。

    宋初亭懶洋洋翻了個身，拿起枕頭底下的手機瞟一眼，鬧鐘設(shè)置在半個小時后，她卻再也睡不著。

    她感覺渾身上下都很酸很軟，和上次的痛累乏又有所不同。

    他這次很溫柔，非常溫柔，尤其是望著她的眼眸，就像是深沉靜默的深海，一波一波，溫柔撫摸過她的身體。

    在她充分適應(yīng)后，放松情緒時，他才漸漸放縱他的情感，一切都恰到好處，讓她慢慢沉淪，慢慢喜歡。

    最后心甘情愿的臣服。

    她望向黑暗中的男人，他總是習(xí)慣性擰眉，眉宇間有著淺淺的川字。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有一絲憂傷漫開，抬起手，留戀撫過。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也驚醒，微微睜開眼睛，“怎么了？”

    “怎么哭了？”

    月光很淺一層，落在她白皙滑膩的肩膀，少女靜靜望著他，淚眼朦朧，一層薄薄的水汽。

    江慎被驚到，徹底清醒，她本就在他懷中，他更是將她摟得緊了緊，低聲：“我弄痛你了？”

    宋初亭搖了搖頭。

    “做噩夢了？”

    宋初亭又搖了搖頭。

    “身體不舒服？”他眉頭越皺越緊。

    “都不是，你別問了，我…我就是突然有點害怕?！?/br>
    “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宋初亭轉(zhuǎn)過身去，掀起窗簾的一角，外面下了霧，路燈亮著一小片昏黃，夜好深。和她失明時好像。

    “我就是很害怕。”宋初亭縮起身體。

    江慎嘆了口氣，從背后抱緊她。

    “我害怕過幾年——不，過幾個月說不定就去結(jié)婚了，我害怕你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我，只是想負責(zé)…或者因為…”她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身體。

    “你為什么這么沒有安全感呢?！苯魇站o她的腰。

    “我害怕啊，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明明可以慢慢培養(yǎng)感情，結(jié)果搞成這樣子…”

    “就一下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