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了，你去睡吧?！毙れo守在電腦前忙碌地回復顧客消息，江映霓則在有條不紊地打單號，把每件已售出的商品裝在快遞盒里，仔細校對后貼好單號。商品都分門別類整理堆放在客廳，只需等待快遞公司的小哥明天上門取貨。

    江映霓盤腿坐在地上貼單號，被一堆大大小小的快遞紙盒包圍著。她打了個哈欠，困倦地說：“我四點鐘再去睡?！?/br>
    肖靜從電腦桌邊走來，催促道：“你白天還要去考科目二，考試的時候打瞌睡怎么辦？快去睡，這些商品我等會來打包?！?/br>
    “科目二我就是隨便報名碰碰運氣，沒打算一把過?！苯衬拚f：“最近都沒怎么練車，明天真的是裸.考?！?/br>
    “服了你，四點鐘必須去睡啊?！毙れo叮囑了一聲，重新回到電腦前忙碌：“說起來，麗萍這幾天是不是找人刷單了??？”

    江映霓說：“麗萍她是有這個打算，不過好像還沒開始找人刷。”

    “我去，那這個人怎么下單買了這么多東西？”肖靜茫然地盯著電腦屏幕：“還是咱們同城的……他一次性下這么大的單，都沒咨詢客服有沒有優(yōu)惠券，付款的時候也沒用紅包抵錢。該不會是你的死忠粉絲吧？”

    “你還說那些粉絲呢，一群假粉。”江映霓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各個都在淘寶直播間看我化妝，像看戲過癮似的，結(jié)果真正下單買貨的沒幾個。我每天賣力在淘寶直播間賣笑表演，根本沒多少人捧場?！?/br>
    肖靜勸說：“這也正常，咱們畢竟是新店，口碑人氣都不高，顧客肯定會覺得在旗艦店買東西更放心。慢慢來吧，一口氣吃不成胖子。再說，不也還有一個死忠粉絲在給咱們捧場嘛?！?/br>
    “賺錢難啊。我這兩天突然還挺懷念在紅燈區(qū)開美妝店的日子，熱鬧，真實，有煙火味。現(xiàn)在那條街被掃干凈了，也不知道她們都去哪里找事做了?！苯衬薨芽诩t裝進快遞紙盒里，嫻熟地用寬膠封上紙盒。

    “有幾個拘役的姐妹被放出來了，”肖靜低嘆一聲：“但是風口浪尖上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只能躲在家里。她們各個都把玫瑰罵死了。玫瑰為了報復邱媽，真的做太絕了，對姐妹們趕盡殺絕?！?/br>
    “這事不是玫瑰做的?！苯衬奁v地說：“是韓總要打擊邱媽。邱媽太囂張了，以為自己和劉局關(guān)系好就能在這片地方稱霸王，她不知道韓總和劉局私下積怨很久了，韓總對這條街下手，就是要打響劉局的臉。你以為他那天為什么選了玫瑰，反而沒選那些伺候高檔的姐妹？就是因為那些伺候高檔的，各個背后都有靠山，各個都對金色時代忠心耿耿。麗萍有王德陽，璐璐有潘國超……只有玫瑰這個做中檔的最容易背叛邱媽，玫瑰能把咱們業(yè)內(nèi)一些消息透露給韓總，讓韓總有趁虛而入的機會，把邱媽她們一網(wǎng)打盡，讓劉局睜眼看看，這片地方到底是誰的天下?！?/br>
    “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內(nèi)幕？”肖靜詫異：“是玫瑰告訴你的？”

    “嗯，”江映霓嘆：“說到底，我們這群女人都是資本和權(quán)力之下的傀儡，別人要是想讓我們死，我們就沒有活路可走。”

    *

    早上七點半，明城駕校的大巴車里坐滿了參加科目二考試的學員，負責送考的人是曾教練。

    鄭梓杉主動坐在江映霓旁邊。車里很喧鬧，所以他稍微抬高了音量問：“你最近怎么沒來練車？新工作很忙么？”

    “忙?！苯衬尴ё秩缃?，靠在椅背閉目養(yǎng)神。

    邵秋玉是幾乎天天都要營業(yè)的紅人博主，所以她的工作室成員每天都很忙，還得保證隨叫隨到，不定時地開始工作。難得邵秋玉今天不錄視頻也不拍照，江映霓也因此有了一天的空閑，能來參加科目二考試。

    江映霓太過于困倦，以至于鄭梓杉繼續(xù)找她搭話時，她已經(jīng)沉沉地睡著，腦袋在左右兩邊搖搖晃晃。才一周不見的時間里，她好像又清瘦了些。

    鄭梓杉知道紅燈區(qū)那條街被掃黃的新聞，也知道江映霓現(xiàn)在有了新工作，和朋友開了一家網(wǎng)店。他憐惜地看著身側(cè)疲憊到睡得迷糊的女孩，動作極輕地將她的腦袋靠到自己肩上，好讓她睡得安穩(wěn)些。

    他的肩不算寬，有些少年的削瘦感，但很溫暖，所以江映霓靠在他身上睡得還算舒坦，一路都沒有被顛簸醒。直到大巴車開到了科目二考場。

    鄭梓杉自然是不舍得叫醒沉睡中的心上人。等到其他學員全都下車了，江映霓還靠在他身上靜謐地睡著。

    她的黑眼圈很重。鄭梓杉小心翼翼地伸著食指想要觸碰她白皙無瑕的肌膚。

    “下車了?！?/br>
    曾教練突然走來，沉聲催促大巴車里最后兩個學員下車。鄭梓杉條件反射地縮回手，像是他做錯了什么事。

    “醒醒，下車了。”曾教練大著嗓門不耐煩地喚。

    江映霓終于醒了，一臉茫然地看了看曾教練，又看了看鄭梓杉，這才意識到現(xiàn)在要去考科目二了。

    “不好意思，剛剛睡著了?！彼f著，和鄭梓杉一前一后走下車。

    曾教練看得著實惱火：這個小丫頭實在過分，前腳和老大玩曖昧，把老大忽悠得團團轉(zhuǎn)，后腳竟然又跑去和鄭梓杉這小子糾纏不清……老大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她。

    進入考場等候廳，學員們都緊張起來。

    簡佳宇試圖讓女朋友陸文婷放松一些，但陸文婷還是緊張得牙齒哆嗦。江映霓倒不緊張，她本來也沒打算一把就過，今天只是來碰碰運氣而已。所以一進入等候廳，她又開始閉目養(yǎng)神。

    “你要不要靠我身上睡？”鄭梓杉低聲問：“等會兒輪到你了，我再叫醒你?！?/br>
    “……”江映霓問：“剛剛在車上，是不是你故意把我靠過去的？”

    “嗯。”鄭梓杉老老實實點頭，目光真誠得像一只可愛的小奶狗：“對不起?！?/br>
    “不用道歉。”江映霓說：“既然已經(jīng)選擇這么做了，又何必道歉?！?/br>
    鄭梓杉解釋：“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想讓你睡安穩(wěn)些……”

    “好，謝謝?！苯衬薏幌滩坏卣f：“不過我對你真的沒興趣了?！?/br>
    她的態(tài)度太過冷淡，因此話題就此結(jié)束。鄭梓杉眼眸黯淡，失落地盯著地面發(fā)呆。

    經(jīng)過了半個小時的等候，終于輪到江映霓上車考試。考場給她安排的是10號車。

    業(yè)內(nèi)其實有規(guī)矩，要控制考試的通過率，所以考場這三十輛汽車里，有五輛車比較差，要么是離合器不好踩，要么是方向盤轉(zhuǎn)動不暢。但具體是哪五輛車有問題，考生也不確定。據(jù)說10號車就是“壞車”之一。

    今天是陰雨天，光線昏暗，露天考場到處都很潮濕，坡道易滑。汽車后視鏡也滿是雨珠，不便于考生觀察鏡中成像。

    這種壞天氣，很適合作為學員沒有一次性通過科目二考試的理由。

    江映霓心緒平靜地坐進車內(nèi)，腦海里迅速回憶了一遍科目二注意事項和關(guān)鍵技巧。

    昨天晚上古城給她發(fā)過短信，叮囑了幾項需要注意的細節(jié)，江映霓沒回復短信，但是把短信那幾句話記得很牢，甚至能一字不漏地背誦下來。

    要是今天考過了科目二，就給他回復一條短信。要是沒考過科目二，就繼續(xù)假裝沒有看到這條短信好了。

    事實證明，10號車真的是“壞車”，是故意用來拉低通過率的。

    江映霓系好安全帶，平穩(wěn)地把車準備從平面開到坡道，然而腳下明明是緩慢地松完了離合器，汽車卻瞬間熄火了。按理說，只有陡然把離合器松完才會引起汽車熄火。

    已經(jīng)出了一次差錯，扣了十分，后面最多只能再扣十分，否則就不及格了。

    她不慌不忙地重新啟動車輛，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著古城教她坡道定點停車與起步的那些畫面，沉著冷靜地行駛上坡。

    坡道定點剛剛好，一分不扣。緊接著是下坡，進入直角轉(zhuǎn)彎項目。他教過一個方法，當直角點與玻璃窗沿點重合時迅速轉(zhuǎn)彎。江映霓練習時很容易在這里出錯，但今天考試沒有出錯。下一項是過S彎，是她比較擅長的環(huán)節(jié)，很輕松地就過關(guān)了。

    倒車入庫這一項是曾教練教她的。江映霓因為前幾項順利過關(guān)便有些掉以輕心了，竟然在這一項又扣了十分。而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出錯導致了扣分。已經(jīng)只有80分了，絕對不能再扣十分。

    最后一項側(cè)方位停車，江映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極其慎重地cao控著這輛汽車，把每個細節(jié)都盡力做到完美……

    “考試成績合格?！毕到y(tǒng)公布。

    過了，竟然真的一次過了！

    江映霓下車時有種飄飄然的感覺，嘴角情不自禁上揚。她快步走出考場，在存儲柜里取出手機，想都沒想就迫不及待給古城回復了昨晚那條短信：“科目二一把過了。厲害吧？”

    古城沒有立即回復她，大概是現(xiàn)在沒看手機。江映霓有點掃興。

    然而玫瑰倒是在半小時之前給她發(fā)了微信消息：“邵秋玉今晚去韓總的別墅過夜?！?/br>
    玫瑰給她發(fā)這個消息，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