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不住火，雖然肖靜從早到晚都在醫(yī)院忙前忙后，沒什么時間看手機，但最終還是知道了自己被網(wǎng)友們憤怒譴責唾棄的事實。

    做錯了就是錯了。她當過婊|子，傷害過其她女人的家庭，甚至背負了老太太那條人命……如今淪落到被群嘲，她自認活該，毫不為自己狡辯。

    麗萍正半醒半睡地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臟污黑點發(fā)呆。肖靜坐在病床邊，目光空洞渙散。

    犯過錯以后，再做什么都是錯。就算一萬次進行自我原諒，也不要妄想得到他人的半點寬恕。他們不會給你重新做好人的機會，只會以道德的繩索無限次進行綁架。

    你就無數(shù)次地試圖逃離吧，反正，永遠也逃不掉。

    江映霓提著筆記本電腦和一袋蘋果走進病房，輕聲問肖靜：“麗萍睡著了？”

    “沒。”麗萍有氣無力地問：“你怎么也來了？”

    “我晚上要去給邵秋玉化妝，只能把電腦帶過來，辛苦肖靜處理一下那些售后問題?！苯衬薨压P記本電腦放到病床邊的小矮柜上，一時間不知該對肖靜說些什么才能讓她心情變好一點。她知道，肖靜現(xiàn)在肯定很難堪。

    “你說我們店鋪開得好好的，為什么會突然被人攻擊啊？”肖靜沒什么文化，頭腦也簡單，壓根想不出自己被攻擊的原因。想了半天，也只得苦惱地問江映霓：“該不會是有同行嫉妒我們店鋪的銷量吧？”

    江映霓心里早已有了懷疑對象，卻不能把懷疑對象告訴肖靜。

    “別太擔心，我會在兩天內盡快解決問題的。”她向肖靜承諾：“你等會處理店鋪咨詢問題，要是碰到了那些張著狗嘴亂噴亂咬的，就干脆不理他們。”

    “嗯，這個我知道的?！毙れo一聲輕嘆，問道：“你今天怎么晚上給邵秋玉化妝??？平時不是白天化妝么？”

    “今天晚上很多網(wǎng)紅要參加一個叫什么紅人之夜的活動，邵秋玉作為重要嘉賓出席?！苯衬藿忉?。

    肖靜說：“那你快去吧，別遲到了?！?/br>
    *

    化妝間里，氣氛看似和往常無異。

    邵秋玉臨時想改換出席晚宴的禮服，東挑西選服裝耽誤了將近一個小時，最終才決定穿那套范思哲的高定西裝。一套純白西裝襯得邵秋玉像個功成名就的女企業(yè)家，氣場無敵。

    因為搭配衣服首飾耽誤了時間，原本預留的一小時化妝時間被直接壓縮成了半個小時。江映霓片刻不能耽誤，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超常發(fā)揮，動作利落地給邵秋玉化了個氣質成熟、端莊高貴的妝容。全過程只用了十五分鐘。

    她給邵秋玉設計眼部妝容時，與邵秋玉近距離對視了長達三分鐘之久。

    邵秋玉眼底里毫無波瀾，像平靜而深邃的一潭棕色湖水。江映霓揣測，這潭深邃的湖水之下掩藏著暴戾恣睢的水獸。

    “你最近沒睡好么？”邵秋玉對下屬向來關懷體貼：“黑眼圈這么重，要不要請假休息幾天？”

    “不用了，謝謝邵姐關心?！苯衬拚f。

    “我看到你微博下面有不少惡評，”邵秋玉慢悠悠說：“今天為這事很煩心吧？我還聽說，古城下午找人給你做控評了?，F(xiàn)在微博底下的惡評大幅度減少?！?/br>
    江映霓聽了邵秋玉這番話才知道古城在默不作聲幫她解決問題。她不想麻煩古城，所以就沒把這件事告訴他。原本還以為能瞞著……

    “不過呢，控評也治標不治本。”邵秋玉莞爾：“你那兩個朋友的確做過不道德的事，如果對方真的想打垮你們店鋪，有的是法子。畢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br>
    她這話意味深長，江映霓得好好消化其中含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邵姐，您覺得對方是誰？”江映霓裝愣：“會不會是我那兩個朋友以前在紅燈區(qū)得罪了哪位富豪？”

    “呵，”邵秋玉揚了揚唇角，不屑一顧地說：“我倒是也想問你——你覺得，是誰在韓奇光的別墅里安裝了攝像頭？”

    江映霓整個人都快原地凝固了。她其實更希望這件事是玫瑰做的。邵秋玉恐怕遠比玫瑰難對付。

    “怎么不說話？”邵秋玉伸手輕撫著江映霓的臉頰，緩緩移到頸側。她敏銳地打量著那些曖昧的吻痕，目光一路向下，停留在江映霓短裙下裸|露的纖細雙腿，笑著說：“昨晚累壞了吧？他跟你做，也喜歡后|入的姿勢么？小可憐，你的膝蓋都跪淤青了呢?！?/br>
    邵秋玉剛剛用了“也”字。

    江映霓心里針刺般不舒服。昨晚古城對她做的事，在十幾年前也對邵秋玉這女人做過……

    “別嚇得不敢說話呀，”邵秋玉把江映霓拉近了些，大大方方地承認：“網(wǎng)上那些惡評，其實是我找人做的——目的就是給你一個小教訓。攝像頭呢，我早都發(fā)現(xiàn)了，不說破，只是想看看你的膽子能大到什么地步。沒想到，我故意讓你拍到了視頻，你還把攝像頭繼續(xù)留在那間臥室。怎么，是想拍下續(xù)集么？奉勸你早些刪了視頻，不然，你身邊的朋友一個都不可能好好活著?？蓜e在我面前裝傻呀，千萬別說你不知道攝像頭和視頻的事?！?/br>
    “我一定刪干凈?！苯衬弈憫?zhàn)心驚。

    她和邵秋玉這女人比起來，城府實在是差太多。

    “你刪干凈也沒用，不是同謀手里還有備份么？”邵秋玉循循善誘。

    江映霓沉默。她現(xiàn)在必須謹言慎行，若是說錯說漏半個字，恐怕都會牽連到她身邊的那些人。

    “小傻瓜，”邵秋玉憐愛地摸了摸江映霓的頭：“你有沒有想過——你想針對的敵人其實是戰(zhàn)友，而你所謂的戰(zhàn)友其實才是真正的敵人？嗯？”

    她說的“戰(zhàn)友”，指的是玫瑰。

    江映霓繼續(xù)保持沉默。

    “吶，我和你無冤無仇，素昧平生，你拍那些視頻，肯定是針對韓奇光，而不是想針對我。我只是個被你利用的無辜者對不對？”邵秋玉語調詭譎：“你猜，我會不會也想針對韓奇光呢？韓氏企業(yè)的老總，我的丈夫，日子不多了——你說說，在遺產面前，我和韓奇光能平起平坐么？”

    邵秋玉的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了，她也要除掉韓奇光，目的是與繼子爭奪遺產。

    “就憑你搜集到的東西，根本不足以打倒韓奇光?！鄙矍镉裾f：“不如和我聯(lián)手，咱們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br>
    玫瑰邀請她一同對付韓奇光，邵秋玉也邀請她一同對付韓奇光。

    江映霓不知道該信任誰了。或許誰都不值得被信任。

    邵秋玉見她猶疑，又說：“我派人調查過，你jiejie當年和韓奇光同校。那些多的話，我就不說了，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還派人調查過，玫瑰和韓奇光——根本無冤無仇。他們的人生軌跡，在韓奇光去金色時代尋歡作樂的那天晚上才開始交重。你真的覺得，玫瑰想對付韓奇光么？還有啊，既然我能調查到你的過往，你猜，韓奇光他能不能調查到你的過往呢？”

    江映霓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如果她早就被韓奇光注意到，并且被調查了一切……那她豈不是一直被韓奇光反監(jiān)視掌控著？而韓奇光在酒吧喝高了透露的那些話，其實也是故意透露給她聽的？

    “你現(xiàn)在很危險，”邵秋玉說：“韓奇光向來喜歡玩美女，而你正好長得漂亮。我猜，他和艾玫瑰正在聯(lián)手鋪設一張大網(wǎng)，等著你完全掉進網(wǎng)里。趁你還沒完全掉進去，我伸手把你從網(wǎng)里拉出來了。你是不是該對我感激不盡呢?！?/br>
    邵秋玉的話，可信么？現(xiàn)在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精打細算，每個人都會成為被他人利用并犧牲的對象。

    江映霓鎮(zhèn)定住自己，不慌不忙地說：“邵姐，您給我說的這些話太深奧了，我得好好琢磨一下。”

    “慢慢琢磨吧，”邵秋玉笑著說：“只要你答應和我站在一條線上，那些攻擊肖靜和張麗萍的言論就會徹底消失?！?/br>
    江映霓克制著脾氣：“您可以直接針對我，不用拿我的朋友開刀?！?/br>
    “你今年多大？”邵秋玉作思考狀：“哦，還不滿二十歲吧？在我們面前，你還是個小孩。嘖嘖，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孩竟然企圖和三四十歲的人玩心機……你難道不覺得太自大了么？就憑你的心智閱歷，想拿什么贏真正的成年人？”

    “我從沒有想過要贏誰。”江映霓一字一句說：“只是想讓做了壞事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br>
    江映霓倔強的模樣讓邵秋玉忽然覺得自己真的老了，盡管她平時保養(yǎng)得很好，完全不像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她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再也沒有勇氣像少年人一樣敢于豁出去一切做賭注，再也沒有勇氣去愛恨分明。

    邵秋玉又想到了下午古城給她打的那通電話。古城已經(jīng)查到了那些惡評是她派人做的，并且警告她收手。

    多可笑，昔日熱戀相愛的情人現(xiàn)在竟然為了一個小丫頭與她反目成仇，甚至給她丟下狠話……

    “年輕真好啊，”邵秋玉看著江映霓這張嬌嫩的臉，眼眸里暗增了幾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