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霓，我在你的店子門口了，快點開門?！?/br>
    上午九點，奶奶打來電話，江映霓一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在美妝店門口？”江映霓愣了一下，想起自己還沒給奶奶說過換工作的事……奶奶大概還以為她住在那間十五平米的美妝店鋪里。她問：“您怎么一大早突然來城里了？”

    “聽說一個老朋友病得很嚴重，我今天茶館生意關門，特意來城里看看她?！蹦棠瘫┰甑卮叽僬f：“臭丫頭，快點給我開門啊，想讓我在你店門口站得腿發(fā)麻啊？”

    江映霓的奶奶在老家小鎮(zhèn)上開了一間簡陋清寒的茶館，一開就是一輩子。她奶奶是小鎮(zhèn)上出了名的暴脾氣罵嘴，那些在茶館搓麻將的顧客都曾被她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過……也難怪生意不好。奶奶這輩子都沒幾個朋友，江映霓有些疑惑奶奶口中“病得很嚴重的老朋友”是誰，竟然有面子讓不愛出門的奶奶一大早坐長途汽車趕到江城來。

    “奶奶，我沒在美妝店做生意了，也沒住那里了?！苯衬拚f：“您先在店門口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接您?！?/br>
    “行吧，那你動作搞快點，別讓我等得不耐煩了。”奶奶說完就掛了電話。

    江映霓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重新癱倒在床上，決定再多躺一秒鐘就立即起床。

    古城看著她死也不肯起床的模樣，只得把她從床上扶起來，然后一件件給她穿衣服：“我陪你去接奶奶。”

    江映霓伸起雙臂，任由古城往她頭上套T恤：“其實，我還沒跟她說過咱們倆的事……等會我打出租去接她吧?！?/br>
    “你不想讓她見到我？”

    “不是……”江映霓解釋說：“她脾氣忒不好，等會兒要是見到你，肯定會罵罵咧咧個不停。不想讓她惹你心煩?！?/br>
    “我不會覺得煩的。”古城給她穿好了一身衣服，連哄帶勸地說：“快去刷牙洗臉，乖?！?/br>
    江映霓今早刷牙洗臉的速度飛快，一想到她要是讓奶奶在珍珍美妝店門口等久了，會被奶奶當街破罵的尷尬場面，她就覺得頭皮發(fā)麻。

    幸好古城開車很快，而且南洋明珠距離紅燈區(qū)那條街也不算太遠，差不多十分鐘就到了店門口。

    “奶奶！”江映霓下車走向店門口眉頭緊皺的老人時，堆上了一臉假笑，心里卻打退堂鼓，不知該如何向奶奶介紹古城。

    “您好，我是霓霓的男朋友?！惫懦钦驹诮衬奚磉?，十分謙和地向長輩打招呼。

    奶奶一臉懷疑地打量著古城，又看了看江映霓，沒好氣地問：“什么時候談了朋友，你倆同居在一起？他比你年紀大這么多，你們到底是在談朋友還是他包|養(yǎng)你？”

    “奶奶，我有正經(jīng)工作，什么包|養(yǎng)不包|養(yǎng)的，”江映霓有些不快：“你別亂猜嘛?！?/br>
    “嘖，”奶奶不放心地看著古城：“告訴你，你要是敢欺負她，我絕對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跟你很負責地說，我這個老婆子打起人來完全不手軟。”

    古城現(xiàn)在大概知道小崽子這囂張脾氣是跟誰學的了………

    “放心，只有我欺負他的份?！苯衬蘩棠痰氖郑骸澳蛣e亂cao心了。”

    “最好是這樣。我現(xiàn)在也懶得給你這丫頭cao心了?！蹦棠贪芽煲豢爸刎摰募t色塑料袋塞到江映霓手里：“順便給你帶了兩瓶豆瓣醬，哦，還有昨天鹵的牛rou?！?/br>
    “謝謝奶奶?！苯衬夼踔恋榈榈拇蠹t色塑料袋，心頭一燙。

    上了車，祖孫二人坐在后排。

    江映霓問：“是您哪個朋友病了啊？”

    “是陳奶奶，你還記得她嗎？”

    “哪個陳奶奶？”

    “哎呀，不就是你小學那個特別好的朋友，鄭梓杉的奶奶嗎？”

    特別好的朋友，她什么時候和鄭梓杉是特別好的朋友了？！

    江映霓懷疑奶奶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

    奶奶又說：“哎，你個沒良心的丫頭，該不會把鄭梓杉和陳奶奶都忘了吧？你讀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我在校門口等著接你放學，陳奶奶等著接鄭梓杉放學，我倆就經(jīng)常一邊等一邊嘮嗑。我還記得，每次放學，那個鄭梓杉都跟在你后面走出校門……”

    “好好好，我想起來了，就那個皮膚特別白的陳奶奶是不是？”

    江映霓想著，再讓她奶奶把小學那段故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下去，恐怕某個老男人又要吃醋了。

    “想起來就對了?！蹦棠滩蝗葜绵沟溃骸敖裉毂仨毢臀乙黄鹑ネ瑵t(yī)院看望陳奶奶，你讀小學的時候，她對咱們很好，不提她經(jīng)常帶著自己做的點心送給你，就說她孫子鄭梓杉吧，你想想，人家鄭梓杉給你補習講題多少次。沒有鄭梓杉幫你，估計你連初中都考不上，一輩子只有個小學文憑。今天去了醫(yī)院，你肯定能碰到鄭梓杉，聽說那小子越長越俊了………總之，咱們要感恩！知道嗎？”

    “哦。”江映霓陷入沉默。奶奶現(xiàn)在對鄭梓杉贊不絕口，怕不是想給她亂點鴛鴦譜。

    …………

    到了同濟醫(yī)院，奶奶迫不及待下了車。

    “我上去看看陳奶奶，半個小時?！苯衬夼R走時特意環(huán)住古城的腰撒嬌：“不準和鄭梓杉吃醋?！?/br>
    “我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么？”古城笑著說：“你看望陳奶奶是應該的，我理解?！?/br>
    江映霓踮起腳，在他臉頰“啵唧”親了一下，然后笑容明媚地夸他：“不錯不錯，終于懂事了?！?/br>
    奶奶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家孫女：“大庭廣眾有什么好摟摟抱抱的……回家了關著門再搞這些事，公共場合注意點分寸。”

    “思想迂腐?！苯衬薏粷M地頂嘴。

    “好了，快去吧?！惫懦悄罅四笏谋羌猓骸盎丶以儆H熱?！?/br>
    ————————————

    病房里。

    “陳奶奶，我?guī)弈捱^來看你了！”奶奶見到老朋友，語氣里難免洋溢著激動。

    陳奶奶躺在病床上，虛弱地撐起了身子打招呼：“你們都來啦，哎呀，真的好久沒見面了。我看看，霓霓還沒長變相，和小學一模一樣，還是那個眼睛又圓又亮的漂亮小丫頭。不像我家梓杉啊，初中開始就戴眼鏡了。”

    奶奶環(huán)顧著病房四周問：“梓杉那孩子呢？怎么沒看到他？”

    “盧奶奶，”鄭梓杉提著一瓶開水走進病房，正好聽見詢問聲，便熱情地打招呼。

    他意外地看見江映霓也在病房里，臉上的笑容瞬間稍有些尷尬地僵硬住。自從江映霓那次打來電話，清清楚楚宣布她已經(jīng)和古城在一起了，他就沒再主動找過她，更沒有打擾過她。

    鄭梓杉一直是個內(nèi)斂的男孩，被拒絕過一兩次以后就不好意思再開口表達心意了，更不會厚著臉皮去糾纏已經(jīng)名花有主的女孩。所以他和江映霓好久沒有聯(lián)系過。

    他現(xiàn)在還默默喜歡著江映霓。或許也不是喜歡江映霓這個具體的人物，只是喜歡那段童年時光，喜歡那些年單純善良的他自己。換言之，現(xiàn)在得不到的，總是好的。

    “你好?！彼璧赝衬尬⑿?，用客套的句式問：“最近過得好嗎？”

    如果江映霓回答說“不好”，他會覺得很開心。如果古城那個男人死性不改，又在外浪蕩，辜負了江映霓的感情，讓江映霓對這段戀情后悔…那再合鄭梓杉的心意不過。

    “過得挺好的，”江映霓問：“你科目三學得怎么樣了？”

    鄭梓杉說：“已經(jīng)考過了，等著考科目四了?！?/br>
    “那挺好的?！苯衬拮ＹR道：“祝你早日拿證?！?/br>
    陳奶奶知道自家孫子喜歡江映霓這丫頭的事，然而江映霓的奶奶還不知道這檔子事，疑惑地問孫女：“你們還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嗎？你怎么知道他在學車的？”

    “盧奶奶，我和她在一個駕校學車?！编嶈魃冀忉專骸拔覀兪峭慌鷪竺??！?/br>
    “你學車干什么？想當司機？這輩子又沒錢買車?！蹦棠虇锣止局鴮O女：“成天凈整些沒有的事……”

    陳奶奶連忙打圓場說：“學車是好事，你別批評孩子嘛?！?/br>
    “她這丫頭就是找罵?！?/br>
    江映霓小學那幾年早就習慣了奶奶對她罵罵咧咧的態(tài)度，此刻并沒有覺得在陳奶奶和鄭梓杉面前丟了臉，反而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站在旁邊。

    倒是鄭梓杉，不禁默默心疼江映霓從小就缺愛。

    奶奶罵了孫女幾句，得不到回應，頓覺索然無味。她搬了把椅子到病床邊，開始和陳奶奶閑聊，情真意切地回憶往事。

    江映霓客套地和老人們聊了一會兒，最后實在沒話可說了，只能低著頭玩手機，消磨時間。

    她昨天給邵秋玉發(fā)了信息，提出了辭職的想法。邵秋玉現(xiàn)在給了她回復，說辭職可以，但是現(xiàn)在辭職違背了合同，需要賠償違約金，而且拿不到這個月的工資。

    江映霓斟酌了一會兒，決定放棄這個月的工資。至于違約金，古城已經(jīng)說了，不管需要賠多少違約金，都由他來付。

    其實江映霓目前還不太想辭職，畢竟這份工作的薪水很高，但她更不愿意讓古城擔心。眼看古城就要出國參加比賽了，江映霓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成為他的負擔。

    “如果你還是執(zhí)意辭職的話，我也留不住你。但不論辭不辭職，后天晚上我要參加一場聚會，你得最后一次給我化妝。否則這一時半會兒的，我也找不到頂替你的人。”

    邵秋玉與江映霓談條件，毫不客氣。

    與此同時，鄭梓杉突然收到了表姐Vivian鄭發(fā)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