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養(yǎng)，我并不覺得那是因為你不信任我，或者你對我沒有感情，而是你沒有那樣的意識?！?/br>
    冉木反握住男人的手，蹙著眉仔細地想了想，半晌才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瞅著沈風骨，試探地說：“可是這樣不是很正常嗎？自己睡覺，不找你做麻煩的事，這是好孩子……養(yǎng)養(yǎng)長大了，所以這是好戀人，不對嗎？”

    青年眸中是明晃晃的疑惑。

    沈風骨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眸色暗淡了一瞬，忽而傾身將人攬近，收緊手臂，嚴嚴實實地收進了懷里。

    冉木不知道他為什么難過，只乖乖地讓抱著，甚至抬起手學著沈風骨平時安慰他那樣，一下一下地拍男人強壯的脊背，認真地說：

    “養(yǎng)養(yǎng)沒有不依賴你，也沒有真的生氣。養(yǎng)養(yǎng)只是做應該做的事?！?/br>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說服力并不夠，他又輕輕慢慢地說：

    “以前養(yǎng)養(yǎng)鬧脾氣要海豚爸爸陪我抓魚，海豚爸爸就不讓我跟著他游了，后來我想讓他帶我一起走，他就直接不認我，沒有告訴養(yǎng)養(yǎng)就去別的大海了。

    養(yǎng)養(yǎng)一開始也不明白。然后藍鯨說，小孩子要求的東西越多，得到的反而就會越少?！?/br>
    冉木抬起另一只手，努力去抱沈風骨的腰，眉眼彎彎地解釋：

    “我覺得藍鯨說的對。你看，養(yǎng)養(yǎng)沒有跟你要玩具，你就給我買好多。養(yǎng)養(yǎng)沒有讓你陪我睡覺，你反而會不加班，來陪養(yǎng)養(yǎng)。這不是很聰明嗎？”

    ——不聰明嗎？

    ——聰明。太聰明了。

    可是，究竟是要經歷多少難以忍受的漠視，要咽下多少心灰意冷的眼淚，才會想到用這樣……以退為進的方式，來委婉地表達自己的訴求？

    什么時候，渴求關心和愛護都成了一種錯誤？需要孩子習慣隱忍、壓抑渴望，在安靜的等待里期望著那不一定會到來的“獎勵”？

    倘若沈風骨沒有善待和寵愛冉木的意識，倘若沈風骨沒有察覺到冉木的被動，他最珍愛的小海豚是不是就要這樣一直安安靜靜地等待下去？

    因為覺得說出來的愿望不會被滿足，因為覺得別人沒有義務對自己好，就索性漠視了自己真正的需要。

    抱著自己的男人久久都沒有開口，冉木心生不安，只：

    “你要是覺得養(yǎng)養(yǎng)做的不對，我以后就不那樣了。雖然我真的覺得藍鯨說得對……”

    沈風骨緩緩合上眼，良久，喉結才微微動了動，睜開眼，啞聲哄道：“養(yǎng)養(yǎng)的出發(fā)點是沒有錯的，你只是想要得到關心，這很正常。”

    “嗯嗯?！比侥鹃_心地點著腦袋，顯然很高興沈風骨明白了自己的話。

    然而下一刻，男人又說：“但我并不認為，那頭藍鯨的話是正確的?！?/br>
    沈風骨將懷里的人松開，抬手捧住了青年精致柔和的臉，指腹貼著臉頰摸了摸，湊近了專注地同呆住的冉木對視，沉聲道：

    “不管是人還是海怪，對待自己親近喜歡的人，都有訴求，會想要得到擁抱、陪伴、關心和保護。這些愿望，正常地表達出來，才是對的?！?/br>
    冉木聞言便蹙起了眉，有些焦急地想要反駁，卻在開口的那一剎那被湊近的沈風骨吻住了唇，堵住了沒出口的話語。

    男人壓著他細細親了一會兒，直到冉木開始有些迷糊起來，才放過他，繼續(xù)同他抵著額頭，低聲道：

    “我知道，養(yǎng)養(yǎng)在聽到剛剛那句話的時候，會說，你就不是這樣，你想要你父親的庇護，得到的反而是拒絕和冷漠。我知道這很讓人難以接受，但你父親代表了所有人嗎？”

    沈風骨安慰地輕輕親了親青年的眼睛，勾了勾唇，道：

    “我和他一樣嗎？養(yǎng)養(yǎng)覺得，因為你沒有任性，你沒有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么東西，所以你得到了一切，但其實不是。

    我給養(yǎng)養(yǎng)的一切，我愛你，從來都不是因為你多乖，我不在乎養(yǎng)養(yǎng)乖還是任性，哪怕你天天鬧騰，你不還是冉木嗎？”

    “愛和給予是不需要理由的，它們往往是無條件的。需要你妥協(xié)，需要你忍受孤獨和無助，抹去天性換來的寵愛，根本不值得。”

    “我也不會給你這樣膚淺的寵愛。”

    “你覺得老爺子和你父親一樣嗎？禾苗呢？養(yǎng)養(yǎng)，別人愛你，對你好，不是你當乖孩子就能得到的，而是你值得?！?/br>
    “可是爸爸就不是這樣?！比侥菊税胩?，終于壓著聲音小聲又委屈地開口，“如果，你說的是對的，養(yǎng)養(yǎng)不用懂事，就有很多人喜歡我，那為什么海豚爸爸不是呢？”

    青年說著，眼尾竟有些紅了起來。

    他第一次沒有回避關于自己父親的問題，反而像是對著早已離開的海怪質問了起來。

    “為什么養(yǎng)養(yǎng)不聽話，你也會喜歡養(yǎng)養(yǎng)，會對我好，可是海豚爸爸就不是？明明你說父母對養(yǎng)養(yǎng)好是天經地義，可是海豚爸爸就是不要我！”

    “藍鯨告訴我，因為養(yǎng)養(yǎng)沒有聽話，所以海豚爸爸不喜歡我?？墒乾F(xiàn)在你告訴我，就算我不聽話你們也會喜歡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