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楚蓓蓓抿了抿唇,神秘兮兮地道:“聽聞寧國公世子在宮門騎馬驚了蕭二姑娘,嘖嘖……親娘沒的早就是沒教養(yǎng),宮門豈是能放肆的地方!”她說得起勁兒,興致正盛,“先寧國公夫人也是個軟弱的……” “小姐您小聲些,那位主兒你也敢提的!”她身后地婢女臉色一變,聲音都打著顫兒。 “怕什么,你看前后哪里有半個人影?” “當真不巧,比你早來了半步。”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隱在涼亭內(nèi)的蕭樂寧登時便打了個寒顫。 她下意識蹲下身子,躲在亭子欄桿后大氣都不敢喘。 楚蓓蓓看著面前生著狹長眼眸的男子微微一怔,立時后退了幾步:“既然寧國公世子在此處賞梅,我、我就不打擾了?!?/br> 說著,慌慌張張轉(zhuǎn)過身去就要離開。 “慢著?!?/br> 蕭樂寧見倚著樹的邵煜直起身子,緩緩走上前去,雖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腦海中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那滿是陰鷙、似狐貍般的雙眼。 邵煜看著面前瑟瑟發(fā)抖的楚蓓蓓輕輕勾了勾唇,眼下淚痣都透著陰沉:“就想這么走了?” “那、那你想如何?” 蕭樂寧捂住嘴,因邵煜背對著她,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只見楚蓓蓓應(yīng)聲倒地,蒼白的面孔正對著自己。 后脊攀上一股涼意,一陣冷風(fēng)吹來,厚厚的大氅登時就被這烈風(fēng)打透。她死死地咬著唇,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竟出了滿頭的汗。 蕭樂寧望著那挺直肅殺的背影,心中一陣膽寒。她咬著牙、摸索著悄悄往后退去。 她還未來得及挪幾步,一道寒冷透著幾分戲謔的聲音響起: “蕭二姑娘可看夠了?” 第三章 (捉蟲) 蕭樂寧動作一僵,欲哭無淚地探出半個腦袋:“我什么都沒看見。” 邵煜掃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主仆二人,嗤笑一聲:“什么都沒看見?” 蕭樂寧下意識地看向面色慘白、形容凄慘的楚蓓蓓驚恐地閉上眼睛,扶著欄桿的手控制不住地打著顫兒。 那道目光愈來愈烈,她睜了睜眼,陡然撞上那雙帶著一絲玩味的眼眸不禁輕呼出聲。 他、他是何時過來的! 唇瓣上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蕭樂寧顫巍巍地向下看去,只見那骨節(jié)分明、修長白皙的食指輕輕壓在自己唇上。 “蕭二姑娘撞見了我的秘密?!鄙垤弦贿?,狹長的眸子映著漆黑的光。 “是、是她們活該……”蕭樂寧聲音發(fā)顫,一雙杏眸蒙著一層水汽:“世子替我出了氣,我、我感激世子還來不及,不會說出去的。” 短短一句話,蕭樂寧便將自己變成了與邵煜站在同一根繩上的螞蚱。 邵煜眸子一呻,緩緩蹲下身子與她平視,嘴邊牽起一縷輕薄弧度:“替你出氣?” 蕭樂寧點點頭,硬著頭皮擠出了一絲清淺笑意。 邵煜凝視著她眸中清澈軟和的笑,直起身子轉(zhuǎn)了過去。 蕭樂寧站起身來,試探著往后退了退,見他沒出聲轉(zhuǎn)身便跑。 邵煜偏頭,看著那透著倉惶的纖細背影咧了咧唇:替……她出氣么? “二meimei的臉色怎么這般不好?”蕭樂虞恰巧攜幾位小姐到梅園賞梅,乍一看蕭樂寧面色蒼白便來了興致。 蕭樂寧抿唇,下意識想到了身后梅林中的邵煜并兩個不知死活的人。 冰冷的手微微一握,她神色如常:“我將湯婆子落在鳳寧宮了,天寒地凍的……大jiejie知曉我身子向來不爭氣的?!?/br> 她說著,緩緩抬手呵著熱氣,紅的有些泛紫的手指刻意落在蕭樂虞眼中。 蕭樂虞見她瑟瑟的可憐模樣,知她從小畏寒,許是冷的狠了才面色不好,也就不疑有他。 眾人中間一名生著秀氣瓜子臉的姑娘看著蕭樂虞手中的湯婆子微微蹙眉:若蕭樂虞當真同她自己說的那般疼愛自家二meimei,應(yīng)當立時將湯婆子給她才對…… “亦雙可去取了?”蕭樂虞關(guān)切問道。 蕭樂寧點點頭,縮了縮有些僵硬的手指:“亦雙也應(yīng)當快回來了,梅林景致正好……”她恍然想起楚蓓蓓那張蒼白面孔,生生將那句“就不叨擾各位jiejie了”咽了回去。 若是此刻有人去了,他定會以為是我叫過去的…… 蕭樂虞見她言語間有些奇怪,看著梅林的方向微微瞇了瞇眼眸,心中閃過一絲欣喜:這副遮遮掩掩的樣子,別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蕭樂寧看著她那雙直直盯著梅林的眸子輕輕一嘆,她咬了咬牙,抬手扶額晃了晃,極盡虛弱的模樣。 眾小姐面色一變,微微往后退了退,生怕沾上她惹了一身晦氣。 中間那瓜子臉的姑娘輕飄飄掃了一眼同樣下意識后退一步的蕭樂虞冷哼一聲,上前扶著蕭樂寧,聲音冷然透著幾分傲氣:“蕭二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靖安郡主您……”說話的小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郡主您怎么……” 靖安郡主宋長嵐扶著蕭樂寧,鳳目淡漠地一掃而過:“哪來的那么多晦氣給你招惹?” 說罷,便扶著蕭樂寧往近處的暖閣走去,特留下一婢女在原地等著亦雙同她知會一聲。 經(jīng)蕭樂寧一攪,閨秀們也沒了興致,紛紛散去,只蕭樂虞留在原處恨得牙癢癢的:我費心討好靖安郡主許久未果,她蕭樂寧只暈了暈便將郡主哄了去! 她氣沖沖地走進梅林,手中的帕子攥得緊緊的。 蕭樂虞甫一進梅林,便看見不遠處好似躺著兩個人。她大著膽子走上前去,看著倒在雪地中的楚蓓蓓駭了一跳。 她慌忙叫人去把人抬到附近的暖閣去,心中想著蕭樂寧的慘白面孔冷笑一聲:她竟下了這么重的手…… 蕭樂虞勾了勾唇,帶著婢女前去尋楚夫人了。 ****** 蕭樂寧抱著宋長嵐的湯婆子暖了不少,只里衣浸了不少汗,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好些了?” 蕭樂寧點點頭,彎了彎眼睛輕聲道:“多謝郡主照顧?!?/br> 宋長嵐細細打量著她,遲疑道:“你好似與她們說的不一樣。” 蕭樂寧看著面前面容姣好的宋長嵐垂眸笑了笑,這位郡主是鎮(zhèn)北王獨女,自小長在邊關(guān),剛回燕京不過幾個月。 “那她們都說我什么了?”蕭樂寧笑的軟和,眉梢眼尾都融著暖意。 宋長嵐望著她那雙黑白分明、清澈如溪水的眸子頓了頓緩緩道:“她們說你命不好,是個專克長輩夫婿的災(zāi)星;還說你刻薄堂姐、目中無人……” 蕭樂寧默默地聽著宋長嵐一條條細細數(shù)著,只覺得額角青筋跳得厲害:這姑娘也太實在了些…… 她正欲開口,緊閉的房門被人陡然推開,一身著華貴綢緞的中年女子徑直奔到蕭樂寧面前,指著她鼻子怒道:“我女兒如何招惹你了,你竟下此毒手!我那么嬌滴滴的女兒,被打暈了扔在雪中,身子骨怎能受得了?” 原是楚夫人…… 蕭樂寧神色淡淡,抿了抿唇輕聲道:“楚夫人您還是等楚小姐醒了仔細詢問一番再來興師問罪吧?!?/br> 她偏頭躲過那涂著蔻丹的尖銳指甲,垂下眼眸,掩住不悅情緒。 楚夫人看著蕭樂寧淡淡的模樣,心中好似澆了一鍋熱油,一股火“騰”地便燃了起來:“你就是這般跟長輩說話的?” 蕭樂寧嗅著那濃重的脂粉味不禁躲了躲:“我就在這兒也逃不了,您為何就不能等楚小姐醒了好好問一問呢?” 楚夫人一噎,覺著自己被小輩駁了面子惱羞成怒,正欲抬手便被人死死扼住,半點動彈不得。 蕭樂寧壓下要去遮擋的雙手,看著楚夫人身后那雙狹長的幽冷雙眸,面色微微一變:可別說些不該說的! 楚夫人轉(zhuǎn)頭看向邵煜心頭一顫,也怕得緊,一聲不敢出。 “你女兒是我傷的?!鄙垤涎鄣讕?,面上露出一抹陰鷙。 他看著楚夫人似笑非笑道:“您不好好管教令千金,我便代勞了?!?/br> 楚夫人看著那雙陰郁眸子,早就沒了來時的氣勢,也不敢追問,腿腳都軟了下來。 蕭樂寧瞧楚夫人扶著婢女的手要走,登時便松了一口氣。 “慢著?!?/br> 森然聲音響起,蕭樂寧那顆剛剛放回去的心又陡然懸起。她悄悄瞥了邵煜一眼,籠在袖中的手微微發(fā)抖。 “你還沒向蕭二姑娘道歉呢?!鼻謇渎曇魩Я艘荒鍤?。 蕭樂寧揪著里袖,詫異不已。 這瘋子般的人物誰敢招惹? 楚夫人也不猶豫,連忙道歉,怕的手上冰冷。她不敢多留,帶著婢女倉惶退了出去。 蕭樂寧縮了縮,眼眸低垂、斂了呼吸,生怕自己引起他的注意。 那道熾烈目光只在頭頂停留片刻便逐漸褪去,她余光一瞥,邵煜已出了暖閣。 她撫了撫胸口,喝了口熱茶這才覺得熨帖了不少:今兒當真是倒霉的…… “對不住,剛我也對你疑心,所以便……沒幫著你說話?!彼伍L嵐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只眼底凝著些許歉意。 蕭樂寧側(cè)眸,低笑出聲來:“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郡主您這般實在的姑娘?!?/br> 宋長嵐攤攤手,面上有些無奈:“我也與那些繞來繞去的閨秀們格格不入?!?/br> 兩個姑娘笑了笑,對彼此皆有些好感。 宮宴結(jié)束之時已是夜里,因在冬日里頭,風(fēng)吹的更甚。蕭樂寧迎風(fēng)顫了顫,嬌嬌弱弱的模樣惹的不少貴族子弟心生憐惜。 燕諍冷哼一聲,正欲走上前去與蕭樂寧說說話,卻兀的被人攔下。 他偏頭,只見一向獨來獨往的邵煜靜靜看著自己,幽深狹長的眼眸似笑非笑。 “世子找我有事?” 邵煜眸子輕轉(zhuǎn),瞥見蕭樂寧上了馬車才讓開一步,輕笑一聲道:“攔錯了?!?/br> 燕諍看著已逐漸遠去的蕭府馬車,額角青筋跳得厲害。他咬著牙望向已騎馬走遠的邵煜,無端地覺得那瀟灑俊逸的背影都透著嘲諷。 ****** 撫蘭院中,蕭樂寧剛一踏入內(nèi)室便吩咐亦雙將自己的里衣?lián)Q了下來。 梳洗過后,她倚在塌上總算是覺得身上舒爽了不少。 “姑娘向來謹慎,怎的今日摔了一跤?”亦雙細細地在她手肘青紫處抹著化瘀的藥膏,心疼的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