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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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無疾看著她臉上的那抹譏諷之色,又聽得她用一點也不恭敬的口氣和他說話,不知道為什么,他不僅絲毫不生氣,反而從心底溢出更多的喜悅來。 “我真的沒留意看,也沒有留心聽,那會兒我滿腦子滿眼都是安兒,我看不見也聽不見其它的一切。”季無疾摟住她,用柔軟沙啞的聲音道。 “哼,我才不信!”季意安嘟囔一聲,又將身子離開他一點。 “安兒,你先別生氣,聽我和你說?!奔緹o疾又將她撈了過來,雙手緊緊摟住她的雙臂,讓她再也掙不開去。 季意安掙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法掙開,便抬起頭,將一雙鳳眼瞪圓了,一副你還有什么話說的模樣。季無疾見她這般別扭嬌憨的樣子,心里卻更是歡喜。 “我本就想好了,今晚在家宴上見機行事想個法留宿宮中,可是家宴遲遲不結(jié)束,我又一時找不出由頭留宿,正滿腹心事間,殿內(nèi)走進來一個獻舞的女子,我見她那一身綠紗衣很是好看,便覺得這身衣裳若是穿上你身上必是美極,又見她跳起舞來,我又想著不知道安兒可曾會舞?我這樣想便想得出神了。” 季無疾摟著她,在她耳邊娓娓道來,聲音輕柔而有磁性,聽得季意安的心不由得軟去了一半。 “既當她是舞伎,又為何接了她敬的酒?”季意安仍是有些氣惱地問。 “安兒,我若是不接那杯酒的話,又如何醉倒?我不醉倒,又如此能留宿宮中?”季無疾謂嘆一聲道。 “好好的,為何想起留宿宮中?我聽說往年你都是接了太妃娘娘去王府過年的?!奔疽獍驳穆曇粲行┑土?,分明聽了他的解釋消了氣。 季無疾聽她口氣軟了,知道她聽進了他的話,已是不再生他的氣了,便喜得側(cè)過臉來,將額頭輕觸她的額頭,很是親昵道:“安兒這么快就聽明白了,果真是個通情達理的乖女子?!?/br> “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季意安又哼了一聲,不過這聲“哼”,與剛才的怒氣沖沖截然不同,語調(diào)輕緩婉轉(zhuǎn),隱含嬌嗔之意。 季無疾抬起頭,長眸深深地鎖住了季意安的眉眼,眸內(nèi)幽深一片,光波流轉(zhuǎn)里,似嗔又似喜,又似歡悅夾雜憂愁,那里面蘊含的深意直讓季意安看得呆了,心口如突遭重擊,一時動彈不得。 “你果真不知道,我為何今晚想要留宿宮里嗎?”他的嗓音嘶啞,似是隱藏著難以言說的無盡情愫。 聽得他的聲音,季意安覺得突然停滯的心臟才又重新跳動起來,她垂下了眉眼,卻在一瞬間明白了,他接了吳汐柔的酒,不過是想要找個醉酒的由頭,好讓父皇留他在宿在宮中,那時不管是吳汐柔還是別的任何人,只要敬他,他必是都要接過的。 他費了這一番心思,不過是想留在宮中,而留在宮里,才能有機會見她,陪她守歲。他定是想到自己母妃新喪,怕自己一個人在新年的時候觸情生景,暗自神傷了吧。他一片赤誠之心待自己,而自己卻是亂吃飛醋,不僅沒有好言語對他,還像個潑婦似的拿東西砸他,更過分的是還咬破了他的唇角。 季意安越想越是后悔,再一想想自己那剛才撒潑不講理的模樣,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又是悔又是羞,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 季無疾見她低垂著腦袋不作聲,以為她心里還有疙瘩,便伸手欲攬過她再哄上幾句,可是他剛伸手,便發(fā)現(xiàn)她抬起了頭,一雙本是靈動黑亮的雙眼卻是水汪汪,分明是噙著淚,她用貝齒輕咬著粉唇,似是想極力想那淚忍回去。 季無疾一時慌了神,急得抱住她道:“安兒,別哭,都是我不好,該是想個別的法兒,不該接那吳汐柔的酒……” 季無疾的說了一半?yún)s是停住了,因為季意疾突然伸出指頭掩在他的唇上,不讓他繼續(xù)往下說了。 “皇叔,不怪你,都是安兒不好,是安兒不分清紅皂白責怪你,還跟你撒潑發(fā)瘋,安兒錯了……”季意安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垂下淚來。 季無疾見她淚眼盈盈,又輕柔著嗓子嬌怯怯和他認錯兒,心里早就酥軟一片,繼而憐愛頓生。他一手握住她掩在他唇上的指頭,另一手忙又替她拭著淚。 “安兒有撒潑發(fā)瘋嗎?我怎么沒有看見?”季無疾替她拭去了眼淚,輕攬過她,又軟語道。 聽得他如此哄她,季意安更覺得尷尬羞澀異常,她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前。片刻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忙抬頭看向了季無疾的唇角,見仍是有一點點殷紅的血慢慢朝外滲出,季意安不禁悔恨萬分,心疼不已。 她伸手取過枕邊的一條絲帕,替他輕拭著唇上傷口處的血跡。 “是不是很疼?”她小聲地問。 季無疾看著她搖搖頭,季意安更是羞愧萬分,她拭干了血跡,然后收好了帕子,一時不時說什么好。 “今晚可算是大開眼界了,原來醉酒又生氣的安兒是這般的特別?!奔緹o疾看著她的眉眼笑開了。 “特別?”季意安茫然問道。 季無疾點點頭,然后又道:“特別,就像,就像被搶了食的小老虎,會咬人……”季無疾幽幽地道。 季意安一聽立刻羞紅了一張臉,又見季無疾雙眼緊鎖著她,臉上笑意盈盈,她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只著中衣,竟然與他在這拉扯半天了,這一想之下她更是羞澀難耐,一時急了便將圍在身上的被子一把蒙在了腦袋上,然后捂得緊緊地,再不肯出來。 “安兒,快出來,別將自己捂壞了!”季無疾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扯扯被子。 季意安將被子拽得更緊了,季無疾又扯幾下,見她仍是不肯出來,便只好嘆一口氣道:“唉,既是安兒如此不歡迎我,那我還是走吧?!?/br> “不,你別走!” 季無疾的話音剛落,季意安就一把拉開頭上的被子,從里面探出頭喊道,喊完才發(fā)現(xiàn)季無疾仍坐在她身邊,身子都沒挪動一下,一絲要走的跡象也沒有,這才明白他是誑她的。 她在被中憋得滿臉通紅,這會兒又急了一下,便忍不住咳嗽起來。季無疾忙伸手替她拍背順氣,然后又軟聲道:“安兒別急,我不走?!?/br> “皇叔,你去暖爐邊去坐一會行么?我這會兒已沒了睡意,想穿好衣裳起來?!奔疽獍布t著臉道。 季無疾點點頭,起身去了屋里的暖爐邊,坐至了爐邊的絨毯之上。銅爐內(nèi)的獸金炭燃得正濃,整個屋子也是暖意融融。季意安很快穿戴整齊了,然后去到小幾上,倒了一盞茶,然后小心捧著至季無疾的面前,她曲膝坐至他的身邊,將手中的茶盞舉高了遞給季無疾。 “你這是向我賠不是么?”季無疾問道。 季意安點點頭,季無疾將長眉微擰,然后將她手中的茶盞取下來又放至了一旁的矮桌上。 “我上次在寧康宮的書房里怎么和你說來著,你這么快就忘了嗎?”季無疾嘆了口氣道。 季意安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那次在書房,自己一時誤會罵他是“登徒子”,然后只好親他的面頰向他賠禮,反倒被他抱住一通細密纏綿,溫柔備至,末了還說以后若是要賠不是便要照他的樣子來。 他現(xiàn)在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自己像他上次的那個樣子?季意安回想起上次那纏綿悸動的場景,禁不住又紅了臉,她又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他的唇角,心想都破了還想干什么? “安兒,嗯?”季無疾見她低垂著頭半天沒反應,不由得出聲催問道,聲音輕柔,尾音翹起,帶著一絲絲勾人的磁性。 第52章 意猶未盡 季意安無法,只好低著頭慢慢挪至他的身邊,待近得不能再近之時,然后飛快地抬起頭,在他沒受傷的一側(cè)唇角印下了輕輕一吻。 見她嬌羞萬分地靠近了自己,季無疾的心里一陣激動,可她卻是又像上次一樣,一觸即離,快得如同鴻雁掠過水面。他意猶未盡,可也無可奈何,只好又輕嘆一口氣道:“安兒,看來你還是沒有學會,難道又要我再教一次么?” “別,你這,不痛么?”季意安指指他的唇角,低軟著聲音道。 “為了教會安兒,即使是有些痛也要忍著些,不是嗎?”季無疾嗓音低沉,眸光閃動著,如玉般瑩白的面上也攏上了一抹淺紅。 他側(cè)身低頭朝她靠近,季意安心里有些慌,便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眼。見她長睫微顫,輕咬粉唇,季無疾便覺心中柔情難抑,他伸手攬住她,正待恣意愛憐一番。 就在季無疾低頭靠近,然后近在咫尺之時,外面突然響起了“咚,咚,咚”三聲敲門聲,季無疾頓了一下,季意安也有些緊張了,忙掙開了眼睛。 “主子,馬上就是正子時了?!蹦皆朴行┲钡穆曇粼陂T外響了起來。 季意安舒了一口氣,正待開口說話,卻見季無疾將額頭與她相抵,然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口中有些恨恨道:“這個慕云,還真是會挑時候。” 季意安聞言偷偷笑開了,心想正子時之際,宮中各處就會燃放爆竹煙花迎接新歲,到時候亮如白晝,又有許多宮人出來觀看煙火。慕云此時前來提醒,應是催促他趁午夜之前離開披香殿。 季無疾縱是萬般不情愿,可也是無何奈何,他又嘆了口氣,起了身,又將季意安扶了起來。 “安兒,我回去了,你還是好生去躺著歇息。”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鬢發(fā)道。 季意安點點頭,心中又有些不舍,只好垂著眼輕聲道:“皇叔,外面天冷,你要回去后也要早些歇下?!?/br> 見她垂首軟語囑咐,季無疾更覺難舍難分,他雙手一用力,便又將她緊緊攬在了胸前,他用手輕撫她背后柔軟順滑的青絲,只恨不得時光就此停駐。 “主子,請您快些?!蹦皆拼叽俚穆曇粲猪懥似饋?。 “這個慕云,催得我心煩,你得罰她一個月俸薪?!奔緹o疾恨恨道。 聽得他氣惱的聲音,季意安憋住笑,輕柔著嗓子道:“皇叔,快去吧,她那性子,一會就要闖進來了!” “她沒那膽子?!奔緹o疾嘀咕一聲,卻仍是攬她在懷里,口中低低道:“安兒,就這樣了嗎?這樣就讓我走了嗎?” “那還要怎么樣嘛?”季意安有些無奈地嬌嗔道。 “安兒,你知道什么叫意猶未盡嗎?你這樣子對我,便叫我生了這感覺。”季無疾看著她的雙眼,口中很是幽怨似地道。 季意安今日錯怪了他,又感覺自己無理取鬧了一回,這會兒正暗自后悔加心疼,聽得他說得如此幽怨難舍,便巧笑著掂起腳,一雙柔胰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嘟著粉唇,又在他沒受傷的唇角輕啄了兩下,然后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嫣道:“皇叔,不能太貪心了呢!” 季無疾心里再是不情愿,可也無可奈何,只好依依放開了手,然后輕嘆一口氣道:“也罷,來日方長,我便同安兒細水長流吧?!?/br> 季無疾說完,長眸微閃,向她拋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后勾起唇角淺笑著轉(zhuǎn)身朝門口去了。 “安兒,床頭柜子上是我給你的新年禮物?!迸R出門之前,季無疾又說道。 季無疾出門去了,季意安站在原地怔了片刻,然后才想起她臨走之前說的新年禮物,便快步走至床前,果然在床頭柜子上發(fā)現(xiàn)了一只琉璃玉燈。 她一見那小巧玲瓏的玉燈便就心生喜歡,青玉制成的燈座,竟雕成了杏花花瓣樣式,晶瑩剔透的琉璃燈罩,燈座之下還垂著一圈水晶簾。 季意安迫不及待地取來了火折子,取出燈罩將燈上的蠟燭點燃了,又將燈罩放了上去。燭光亮起,青玉的溫潤,琉璃的璀璨,相互輝映,只照出了一個暈暖夢幻般的小天地出來。季意安抱著那玉燈,只覺得心里暖融融的,又泛著絲絲甜意。 季意安看著那只玉燈越看越是喜歡,心里想著這真是合她心意的新年禮物,想到新年禮物,她不禁“呀”了一聲,忽然想起來,自已都沒有替皇叔準備新年禮物,實在是太粗心了。 她轉(zhuǎn)念一想又想起自己熬了幾個晚上做出來的那件云錦長衫,送于皇叔當作新年禮物倒是適合得很。只是剛剛只顧著吃醋發(fā)瘋了,竟沒想起來,季意安不禁心里一陣懊惱。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季意安雖是沒睡多久,但還是早早起了身,跟著一眾后宮皇子、公主去給元樂帝及吳皇后拜年請安。元樂帝見了她,很是關(guān)切地問她昨夜醉酒可還不適。季意安忽閃著一雙晶亮的眼睛,告訴元樂帝,自己回宮睡了一夜便什么事都沒有了,元樂帝不由大笑贊她頗有些酒量。 回來后季意安又去了寧康宮給李太妃拜年,李太妃叫綠意姑姑扶她起來,然后又賞了她一堆精致稀有的小物件兒。季意安謝過她,只是發(fā)現(xiàn)李太妃看著她,面上帶著與往日不太一樣的笑意,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感覺,看得季意安有些羞赧,便又不好意思開口相問,只好借口自己殿內(nèi)里還有事,逃也似的出了寧康宮。 快午膳之時,小宣子從外面逛了一圈回來,又尋著季意安說了一通他聽來的一些事兒。 “長公主,宮里現(xiàn)在都傳瘋了,說是琛王殿下不日就要成婚了,對方便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吳家的才女吳汐柔?!毙⌒忧榫w有些低落地道。 季意安聞言面色平靜,只是“嗯”了一聲,過了半晌又道:“哦?父皇并沒有賜婚,皇叔也未點頭,緣何有這樣的流言出來?” 第53章 她要出宮 “哎呀,長公主,您昨日不也在家宴上親眼所見嗎?琛王殿下飲了那吳家小姐敬的酒。宮中上下誰人不知,殿下從不沾酒,這破天荒頭一遭飲酒,便是吳小姐敬上來的,可不就是說明殿下屬意吳小姐嗎?”小宣子無精打彩道。 季意安聽完,忽然想起昨夜季無疾說他將那吳汐柔當成獻舞的舞伎,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商а劭匆幌滦⌒?,卻是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便有些奇怪地問道:“小宣子,琛王殿下要成親了,你怎么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小宣子昨日在長樂殿外遠遠瞧了一眼那吳家小姐,心里覺得她配不上琛王殿下?!毙⌒余洁煲宦暤馈?/br> 季意安一聽更是奇怪了,她上一打量一圈小宣子,有些忍俊不住地問:“哦?何以見得?” 小宣子撓了撓腦袋,然后支吾著道:“小宣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心里這么想的,那吳小姐算是個美人,可小宣子瞧著就覺得沒長公主看著舒心。就跟看公主屋里那只大紅花瓶,乍一看艷著呢,可再看一眼,便覺得窗邊那只天青釉的花瓶才更順眼,更耐看?!?/br> 小宣子支吾著說完了,季意安卻是聽傻了眼,這個小宣子真叫她刮目相看,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宣子,高,實在是高!你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慕云嘻嘻笑著走了過來。 “小宣子謝過慕大人夸獎!”小宣子挺著胸脯笑開了。 “馬屁精!”季意安斥了一句,轉(zhuǎn)念一想,卻也忍不住笑了。 “這怎么會是拍馬屁呢?這說的可是大實話。公主,您得賞小宣子。小宣子,一會兒就去找崔姑姑,說是長公主說了賞你個大金錠子!”慕云仍是嘻笑著道。 小宣子喜得答應一聲,又趕緊抬眼看看季意安,發(fā)現(xiàn)她只是瞪了慕云一眼,臉上卻是笑著的。小宣子立時便心花怒放,準備去找崔姑姑拿賞了。 “對了,長公主,小宣子還聽說琛王殿下好像病了,今日的新年大朝會都告假了!”小宣子臨去之前,又補了一句。 季意安聽完心中微驚,與慕云對視一眼,慕云臉上也是有驚異之色。新年大朝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朝會,向來是由琛王這個尚書令,帶領(lǐng)文武百官向皇帝朝賀,不僅如此,他還要替皇帝款待前來朝拜的各族首領(lǐng)和四方使臣。這么重要的時候,他怎么可能輕易告假? 季意安越想心中越是不安,難道他是突然生了什么急病。見季意安一臉焦慮之色,慕云忙上前一點道:“公主,您別擔心,慕云這就去打聽消息?!?/br> 慕云迅速出門去了,季意安待在殿內(nèi)卻是坐立不安,她回想著昨夜的情形,他并無不適的表現(xiàn),怎么說病就病了呢? 只到一個時辰之后,慕云才回來了,帶回的消息是琛王殿下昨夜醉酒后偶感風寒,一下子病倒了起不了床,清早派人向皇帝告假,主持大朝會的事也交由蘇丞相代為處理了。琛王殿下極少告假,皇帝一聽也緊張得很,已派了御醫(yī)前去探望,只說是并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