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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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阿古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五個。主君,經此一事,幽影衛(wèi)中應該再無內鬼了。此次主君傷勢兇險,三人想要借機行刺,另外二人則是想要傳遞消息,都已被屬下控制了,等待主君發(fā)落。” 桑遠遠的視線落在了窗欞那縷藤蔓上——她又開啟了遠距離竊聽模式。 “好?!庇臒o命輕輕咳了下,“埋了?!?/br> “是?!卑⒐诺?,“截殺桑氏之事,與舊王余孽有關。偽造的諭令上,蓋的正是失蹤的舊王印。多虧了桑王女提醒,屬下才趕在他們銷毀證據之前控制住局面。是屬下大意了,這幾日沒有盯緊邊關軍,才會捅出那么大一個婁子!請主君責罰!” 幽無命笑道:“你掌刑多年,何必問我。” “是,屬下稍后便自領一百棍。主君,此次之事,天都尚無任何消息,是否先行備戰(zhàn)?” “可?!?/br> “幾個逆賊已拿下了,正在受刑。”阿古的聲音帶上一絲擔憂,“那些被蒙蔽而犯下大錯的將士,該如何處置?” 就怕又聽到那兩個輕飄飄的字——埋了。 幽無命笑道:“殺了接引使么?賞。” 端的是狂妄至極。 “是!”阿古道,“主君還請好生養(yǎng)傷,此番實在是太過兇險!您自封心識療傷九日,可把那些小廢物們嚇壞了。屬下也嚇得不淺。” 他好像猶豫了一會,又問:“主君難道就不擔心……屬下會對您不利嗎?若屬下也是叛徒,那……” “那你已身首異處?!庇臒o命的聲音平靜無波,“去吧?!?/br> “嘿,嘿?!卑⒐诺溃笆?!” 腳步聲漸漸遠去。 寂靜片刻之后,幽無命的聲音緩緩飄了出來。 “去不去看小桑果洗澡呢?” 桑遠遠:“……” 她趕緊爬出池子,換上女侍為她備下的新衣,推門出去。 女侍直直把她帶到了幽無命的寑殿。 只見他倚在溫玉靠枕上,松松地披著件袍子,胸膛半敞,箭傷仍在滲著血。 見到桑遠遠進來,幽無命愉快地瞇起眼睛,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桑遠遠走到他身旁坐下。 他‘刷’一下,把一張文書遞到她面前,長指斜斜地點著一行字,道:“小桑果,你當真是這般尋死覓活,非要和我在一起么?等我提親都等不得?” 桑遠遠吃力地辨認著文書上的字樣。 上面記載的便是她用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脅幽軍放人的始末。 他倒好,斷章取義,說她死活要賴著他。 “你還有心思取笑我,”她道,“還不趕緊想辦法了結此事?你現(xiàn)在,哪有實力與天都作對?” 他探出長臂,把她攏到了身邊,開開心心地說道:“死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在死前能和我的小桑果共赴巫山,牡丹花上死……” 桑遠遠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雪白的臉頰上飛起一抹紅暈,她氣咻咻的樣子讓他更是心情大好。 他悶笑起來。冰涼的唇動一下,再動一下,好似在親吻她的掌心。 她頭皮發(fā)麻,急急收回了手。 幽無命笑得愉快極了,他湊了上來,覆在她耳畔低低地道:“這有什么好害羞。小桑果,你知道么,那一日,若不是遇到一點阻礙……” 他意有所指,目光仿佛帶著溫度,在她臉上灼來灼去。 “我早已經進去了。” 最初她還愣愣的,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等到反應過來時,只覺渾身血液都涌到了腦門,恨不能抓起他身后的靠枕,摁在那張可惡至極的俊臉上。 “韓少陵當真是沒用,”他還在那里笑,“便宜我了?!?/br> 她惱羞成怒。想走,手腕卻被他緊緊攥住。 幽無命一臉驚詫:“小桑果你想哪里去了,我說的是闖進那邪陣中救下你——韓少陵不是也身在姜燕姬的宮中么,這英雄救美的好事,竟便宜了我。小桑果在氣什么?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桑遠遠可信了他的邪!他方才那流里流氣的模樣,說的分明就是…… “我要和父兄聯(lián)絡!”桑遠遠閉了閉眼,道,“他們一定擔心壞了!” 幽無命松開她,抬起雙手,大大地比劃了一下。 “我已給岳丈送去這樣多的玉簡?!?/br> 桑遠遠稍微定了定心。既然已送出玉簡,那便只能等了。 她的視線忽地落在他敞開一半的寬袍上。 他有胸肌,線條極流暢,絲毫也不顯突兀。細布包扎著箭傷,距離心口不遠不近的地方,赫然印著一枚紫黑的手印。 她想起小五說,他中了一記毒掌,又挨了一箭。 這枚掌印很是小巧,一望便知道出自一個女人的手。 幽無命低頭看了看,隨手拉攏了衣襟,懶洋洋地瞥著她,道:“這么饞我?” 桑遠遠:“我只是在想,你有多久沒有洗澡了?!?/br> 幽無命:“……”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得意,彎起的眼睛里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笑,晃得他有些頭暈。 他略緩了片刻,一條胳膊重重搭上她的肩。 “正好,傷患需要幫忙?!?/br> 桑遠遠:“……” 她被這個看著精瘦,其實沉得離譜的病患押到了溫泉殿。 褪去松松垮垮的外袍,他只著一條中褲,踱進泉水中,倚坐在池壁邊上。 包扎傷口的細布被水浸濕,桑遠遠有些束手無策。 他隨手把它扯下來,扔到一旁。 “下來?!?/br> 桑遠遠猶豫片刻,穿著衣裳就下去了。 池中多了一個人,溫度好像更高了一倍。她盯著他的傷,看見有絲絲縷縷的鮮血從那正在愈合的創(chuàng)口邊緣滲出來,蜿蜒而下,散在熱池中。 傷口旁邊,紫黑的掌印扎眼得很。她不禁暗想,能近距離、正面?zhèn)剿呐恕?/br> 他笑吟吟地拉住她的胳膊:“放心,不是相好弄上去的?!?/br> 桑遠遠幽幽嘆了口氣,用布巾沾了水,小心地替他清洗傷口附近干涸的血跡。 她的神情太過專注,動作輕柔至極,干凈利落地替他清理了所有血痕,絲毫也沒有牽動他的痛處。 他知道她其實是緊張的,光潔的額頭上滲出晶亮的小汗珠,滾到眼睛里,她只隨意眨了眨,動作沒受任何影響。 雖然她只是個靈隱境的入門小修,但她還是笨拙地將木靈蘊盡量凝在掌中,陣陣淺淡的木清氣輕拂著他的傷,極熨貼。 她珍而重之的模樣,就好像……他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 哦,最珍貴的寶貝。 最珍貴的寶貝……嗎。 他的雙臂不知何時偷偷環(huán)住了她。 “小桑果,”他的聲音變得空洞沙啞,“他們說,男人一旦得到了一個女人的身體,便不會再珍惜。” 她動作一頓,抬眼望他。這是……犯病了? 他的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目光透過她,不知望到了什么地方。 一根手指緩緩挑起她的下巴,他目光空空,略帶些茫然地靠近她。 “所以,”血色不足的薄唇輕輕一動,“讓我得到你,然后,將你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寵你,給你一切最好的,如何?” 桑遠遠慢慢抬眼看他。 見他唇角浮著一抹詭笑:“不要這樣引誘我,不要試圖走進我的心里,若是再讓我為你心亂一次,我就殺了你?!?/br> 他的視線緩緩聚焦,冷冰冰地落在她的臉上。 這一瞬間,桑遠遠感覺周身的熱湯全部結了冰,凍得她輕輕地戰(zhàn)栗。 她有種奇異的直覺,自己已不小心,觸到了這個瘋子真正的逆鱗。 她做了什么? 她睜大眼睛,回憶片刻,卻不記得自己方才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就是幫他洗澡嗎? 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嗎? 她抿了抿唇,迎著他的目光,委屈地說道:“那若是,你得到我之后,非但沒有膩煩,反倒更加珍惜了,又該怎么辦?我不想死,我只想好好和你在一起?!?/br> “和我在一起做什么?”他幽幽道,“生孩子么?不,我不會要那種東西。小桑果,總有一天,你會不喜歡我了,到那時,若我已經喜歡了你,那該怎么辦?” 她嘴唇剛一動,便被他用一根冰冷冷的手指抵住。 “噓。你是不是想說,你會一直喜歡我,直到死?”他的臉上浮起了假笑,“若是這樣,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你,以免它將來變成一句謊話?!?/br> 她凝視著他。 那對冷冰冰的黑眸下,仿佛深藏著一絲脆弱。有一點窮途末路般的悲涼。 這個人,太不正常了。 “這樣好不好?”她抬起雙臂,輕輕環(huán)在他的頸后,道,“我每日醒來,都會告訴你,今日對你的喜歡,是否與昨日一樣。一日一日,若是到我死的那一天,它都沒有變化,那你便信我是一直喜歡你的。” 他的眸中浮起一絲清晰的震顫。 漂亮的眉峰輕輕一蹙,好似接到了一記難以抵御的大殺招。 片刻之后,他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