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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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遠遠……”他啞聲道,“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他瞳仁緊縮,自上而下瞪著她。 “你,現(xiàn)在,馬上,走。否則,我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么事情?!彼念~角迸出了青筋,易容物都無法掩蓋。 她從他懷中探出頭。 一點也沒有害怕,依舊笑吟吟的。 眼睛里的溫柔像水一樣包裹了他,她道:“那我和短命在附近遛一圈,它一定也悶壞了?!?/br> 說罷,不等他作出反應,便推開車門跳到了短命的背上。 “短命,我們去玩!” 短命早就憋到刨蹄了。 它像箭一般竄了出去,眨眼就載著桑遠遠消失在地平線上。 幽無命死死盯著這兩道消失的身影,半晌,忽然無力地舉起五指,覆在了臉上。 …… “短命啊,”桑遠遠伏下身體,摟著短命毛茸茸的大脖頸,湊在它的尖耳朵旁邊說道,“你的主人,真的好難搞哦!” “他有?。 ?/br> 她大聲控訴。 短命深以為然。 “你覺得我能治好他嗎?我覺得懸!” 狂風呼呼地刮過耳畔,在這空曠的戈壁上,桑遠遠感覺到自己有點兒飄。 “你說你和我,怎么就遇上這么個倒霉孩子呢!偏生這么個家伙,還挺叫人心疼——短命,你跑得這么快,要是想跑,誰都追不上你,可你就愿意跟著他,是不是?他有什么好嘛!”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書中,幽無命臨死前,一刀斬了坐騎的尾巴,讓它滾。 它卻沒滾,而是撲向重傷的女帝君想要咬死她,結果被皇甫俊打進了一片火海。 “短命……”她忽然就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邊哭邊喊:“不要死。都不要死!我們都好好活著,好不好?你別死,幽無命也別死,我也不死,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短命停了下來,高高仰起腦袋,張開了嘴巴。 “歐嗚嗚嗚——” 它發(fā)出了半狼不狼的嚎叫。 云間獸把她穩(wěn)穩(wěn)地從背上顛了下來,它轉過大腦袋,用它額頭上最柔軟的白毛拱她的臉,擦掉她那糊了滿臉的鼻涕眼淚。 桑遠遠:“……” 擦完,它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著她的鼻子,表情漸漸變得無比嫌棄。 桑遠遠:“幽無命說得對,短命你是真的成精了!” 溜達了一會兒,一人一獸屁顛顛回到車隊。 幽無命已調節(jié)好了,他撩開了車簾,懶洋洋地支著額坐在窗邊等她回來。 “你以為可以拐走我的短命嗎小桑果?”他一臉傲嬌,“想都別想!無論跑到什么地方,它都會回來!” “嗯,”她騎在短命背上,仰著小臉沖著他笑,“我也一樣,無論到了什么地方,都一定會回來,回到你的身邊?!?/br> 幽無命錯愕一瞬,猛地合起了車簾。 桑遠遠很貼心地給他留了一點只想靜靜的時間。 等到她手腳并用爬上車時,這個男人已經恢復了慢條斯理的模樣,他懶懶地用兩根手指拎著一只青銅壺,往青玉小杯里面注入碧色的茶水。 他動了動眼皮,瞥她一眼,道:“知道這是什么?” 不待她回答,他輕笑說繼續(xù)說道,“水靈菇的汁,燉的木靈固玉晶?!?/br> 水靈菇桑遠遠知道,正是他運往天都去‘售賣’的寶貝,蘊藏豐富水靈精華的佳品。木靈固玉晶她也知道,帝宮遇刺那一夜,她曾聽到桑不近對桑成蔭說,要從人家風州王風白鸞手里搶來給她用。 必定也是寶貝。 幽無命就這么燉茶喝? 敗家! “里面有水靈和木靈嗎?”她坐到他的身邊。 幽無命看傻子一樣看了她一眼:“燉成湯了,怎可能還有靈蘊?喝的是口感,明白嗎?” 桑遠遠:“……” 敗家x2! 她嘆了口氣,拈起他的杯子來抿了一口。 果然,口感絕佳! 有那么一點像蜂蜜凍,卻是更加清爽怡人。 “你今天是不是忘了什么?”幽無命涼颼颼地問道。 太陽升起時,他把她趕了出去。 沒來得及說那句話。 她一邊嘬著茶,一邊沖他笑:“和昨天一樣喜歡你!” 他神色淡淡,漫不經心:“嗯?近日為何都沒有多?!?/br> 桑遠遠:“……” 是誰說不稀罕多的?是誰?誰! 第33章 是我的問題 幽無命一行來到幽州東南部。 這里,南臨姜州,東接天都。 氣候無比干燥,放眼望去,盡是大片黃沙。 商隊不可能走得像行軍那樣快,若是速度太過扎眼,很容易就被察覺異常。 所以只能在這片戈壁上龜爬。 慢悠悠地蹭了幾日之后,桑遠遠成功晉入靈隱境六重天。如今,她的靈蘊已是翠翠的碧綠色,像軟玉一般,每次入定,看著這般通透漂亮的顏色,桑遠遠都會有種自己是個價值連城的翡翠雕像的錯覺。 太陽花已有小臂那么長了,花盤上滲出的青色光暈,漸漸變成了水一般的材質,像是一種貴重的精華凝露。 她把幽無命種得滿滿當當,只要一入定,這個男人就會被她種成一個類似仙人球的玩意,只能大概看出個形狀。 叫他兇! 這一日,一路默不作聲的阿古,忽然來到了車廂外,求見幽無命。 “主君,前方十五里,便是屬下恩公的埋骨地,屬下想走一趟,給恩公添幾炷香幾抔土,望主君恩準!” 此地距離幽、姜的邊境線已不足百里。阿古也知道自己的請求容易節(jié)外生枝,一張瘦長的臉上滿是慚愧糾結。 半晌,車廂中傳來幽無命淡淡的聲音:“一起去?!?/br> 他推開車廂的木門,站到車轅上。 凝望遠方片刻后,他沖著桑遠遠招了招手。 “那,”他遙指著東南方,“你別看阿古現(xiàn)在兇得很,他小時候,就是個廢物,自小在泥巴里打滾,叫人欺負得夠戧?!?/br> 阿古撓著頭,立在一旁憨笑:“主君又笑話了。” 桑遠遠鉆出車廂,踮著腳望向東南邊。 距離那么遠,只能看見一片矮山,山間倒是有許多綠色,像是戈壁上的一小片綠洲。 她饒有興致地望向阿古:“那里是阿古將軍的故鄉(xiāng)嗎?” 阿古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幽無命。 幽無命很無所謂地抬起手來揮了兩下,嘀咕道:“聽了八百次,耳朵都起繭了,小點聲說,別吵到我?!?/br> 他鉆回了車廂。 阿古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喝醉酒,就愛叨叨,偏還嫌棄別人沒資格聽我叨,每次酒壯慫人膽,便跑到主君面前叨……” 桑遠遠噗嗤一笑。 她很能腦補出幽無命想要拔刀砍人的樣子。 阿古嘿嘿嘿地笑著,道:“其實主君就是對外人兇,我知道他不會真砍我。哦不對,其實是砍過的?!?/br> 他抬起手來,指了指后腦勺。 “我七歲時,生了場怪病,這里,長出另外一個腦袋?!彼捻馕⑽Ⅶ龅?,“被當作怪物,扔進河里,幸好有位恩公救了我,將我?guī)г谏磉??!?/br> “恩公是個教書先生,自從收養(yǎng)了我,許多學生都不到他的私塾上課了。恩公獨自一人生活,帶著個兩歲的小公子,因為我的事,害得他斷了收入,我十分內疚?!?/br> 阿古眸中泛起一點淚光,目光變得悠遠:“這么多年了,我從未見過如恩公一般的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小公子亦是像個天上下凡的小仙童?!?/br> “村里的人打我、罵我、用石頭砸我,我便偷他們家里的雞鴨,薅他們菜地里的菜苗,配上河里抓來的魚,給恩公和小公子補身子!我運氣也是特別好,有一日睡覺時,忽然便自己洗筋伐髓,踏入靈隱境一重天。” “啊……”桑遠遠感嘆,“那可真是太好了!” 阿古臉上浮起了微笑:“自那之后,我便可以吸收木靈蘊了。嘿,我想著,待我修為有成,便去參軍除魔立功,給恩公掙臉面!叫恩公和小公子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桑遠遠突然想起了方才阿古的請求。 到恩公的埋骨地,添香添土。 “誰知,”阿古臉上浮起慘笑,“那樣的日子,竟只過了短短三年。失去一切之后,我突然才明悟,還盼著什么好日子啊,能陪在恩公和小公子的身邊,給他們抓魚吃,便已經是最好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