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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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火族長笑得像個傻子,小心翼翼地帶著桑不近,從一根根火條上跨過去,嘴里一直在念叨當心當心當心,桑不近眼波橫飛,整個人便是一朵紅艷艷的云,看著喜慶到不行。 哪有半點羞澀勉強?完全是樂在其中。 云許舟怒失分寸:“挑挑揀揀這些年,就看上這么個東西么!男人就這么好么!不就是多長二兩rou!她瘋了吧她!” 桑遠遠:“……”什么也不說,說什么都是錯。 山火族人在族長的率領(lǐng)下,開始哼唱一曲很古老的調(diào)子。 沒有詞,只有啊啊哦哦的單音節(jié)。 倒是出人意料地傳情達意,一聽便知道飽含了山火族對‘火焰’的狂熱崇拜。 新婚夫婦成功踏過了火道。 “怕是要去祖地了!”云許舟神色凝重,低低地提醒道。 山火族民簇擁著族長與桑不近,走向山后。 云許舟一行小心翼翼地潛行在山林中,不遠不近地跟著。 大木樓后方,一座沒有什么植被的矮山懶洋洋地趴在月色下,眾人順著涂上了深紅樹脂的山道,翻越了這座矮山。 矮山后方,有一處暗紅色的石崖。 山火族人停在了石崖面前,再一次哼唱起古樸的調(diào)子,雙臂環(huán)胸,伏在了斷崖前,以額觸地,低低地吟唱。 八位白發(fā)蒼蒼的長者走到前方,手中燃起明亮的赤色光焰,摁在了暗紅色的山壁上。 只見那他們手中的光焰,像是流入了水渠的水一般,在那山壁之上緩緩開始流淌。 山火族人吟唱的聲音更加響亮,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住月色下火一樣的山。桑遠遠望著被圍在人群中的桑不近,心中有些緊張,不自覺地攥住了幽無命的衣袖。 幽無命反手抓住了她的爪子,不動聲色把她那五根纖細柔軟的手指握在了掌心,火光之下,精致的唇角悄悄浮起了笑意。 他微瞇著眼睛,這一刻,腦中放空,什么也記不起,心中只覺燃著一團溫暖的火焰,足以照亮余生。 桑遠遠的心跳忽然亂了一拍。 她側(cè)頭去看,見幽無命的側(cè)顏被火光烙上了一圈朦朧的金邊,嘴角驕傲地翹起一點,好看得無藥可救。 她愣愣地偏開了頭,繼續(xù)盯著正在流淌起火光的暗紅色山壁發(fā)怔。 心跳有一搭,沒一搭。 他掌心的熱度不斷地侵襲她的神經(jīng),她仿佛聞到了他掌中之繭的味道,這種感覺,當真是不可思議。 結(jié)婚的,分明是山火族長和桑不近啊。 她怎么覺得,倒像是自己正在這里無言地許諾一生。 真是太神奇了。 正想再多看他一眼時,只見前方的山壁上,忽然有了動靜。 八位長者手中的流火漸漸凝成了一個形狀。 像是一枚暗藏著玄機變幻的火焰,磨盤大小,極明亮耀眼。 一瞬間,整面山壁仿佛都燃燒了起來,那暗紅色不再死氣沉沉,而像是那種內(nèi)里正在燃燒的炭火——只要把易燃物扔上去,即刻就會被點燃的那種炭火。 這枚映在山崖之上的火焰印記,成了扣開祖地之門的門環(huán)。 八位長者齊齊發(fā)力,只見那山壁忽然便左右一分,露出一個洞口。 桑遠遠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什么奇異的機關(guān)? 一道明亮的火道出現(xiàn)在面前。 這是一個造型很普通的洞窟,就像那種挖得不是非常規(guī)整的防空洞,兩人高,丈把來寬。與尋常洞窟不一樣的是,四面洞壁,都是熔巖般的暗紅色,有些地方暗淡些,有些地方明亮些,總之,一看就非常燙腳。 “來?!鄙交鹱彘L牽住了桑不近的手,帶著他向洞窟中走去。 云許舟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桑遠遠也有些緊張。 這個地方,看起來有些不好惹。如果在里面出了什么問題,那恐怕會非常麻煩。 云許舟猛地踏前一步。 桑遠遠趕緊勸阻:“別沖動,我來!” 這么片刻功夫,那兩道火紅的身影已攜手消失在洞窟中。 桑遠遠手指輕輕掙了下——她的手被幽無命緊緊攥著。 幽無命松開了少許。 他好像有些不高興,重重地捏了下她的小指指腹,這才不甘不愿地放手。 桑遠遠屏息凝神,牽動周遭的木靈蘊共鳴,嘗試片刻之后,徑直把一朵大臉花召在了洞窟的石門后方。 她低估了花盤的寬度,不小心露出一道花邊,掛在了石門上。 心頭一凜,她急急cao縱著那朵大臉花來了個‘立正’。 頓時,整只花縮擠在了石門后面。 幽無命看得嘴角直抽。 桑遠遠輕輕吐了口氣,cao縱大臉花編織出細細的靈蘊藤,順著洞窟的邊緣向里面爬去。 靈蘊藤在暗火的照耀下變得透明,不盯住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桑遠遠的心神跟隨靈蘊藤,迅速潛入了火窟深處。 不知拐了多少彎之后,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那山火族長牽著桑不近的手,雙雙立在一塊明亮的橙色石臺之下。 石臺上,盤膝端坐著一名少女。 少女身上不著寸縷,但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生起一絲邪念。 因為少女的身體燃著火。 她還活著,但顯然活得非常痛苦。每一次呼吸,鼻孔中都會冒出一朵小小的橙焰,令她疼痛戰(zhàn)栗。她就像是一根被牢牢粘在燭臺上的蠟燭一般,燃燒著自己。 桑遠遠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向著那‘燭臺’靠近。 越是靠近‘燭臺’,四周溫度越高,她的靈蘊細藤隱隱有點要被點燃的跡象。 高溫是從少女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輻射向四周。 這是……不滅之火?! 到了近處,發(fā)現(xiàn)少女的雙腿已經(jīng)徹底焚盡,像是香爐中的爐灰一樣堆疊在她身下。 透過那一片灰白,隱隱可以看見她的心臟處燃著一團橙色的火焰,它在她的身體中燃燒,她用自己的身體供養(yǎng)著這團火! 山火族長牽著桑不近,走到了近前。 他從懷中摸出兩只深紅色的小杯子,一柄同色的彎刀,輕輕割開了火焰少女的指尖,用那兩只杯子盛住少女指尖流出來的血。 血上燃著橙焰,就像是用火點燃的酒。 “來,飲下神火的祝福,我們生出的孩子,就有更大的機會成為不滅神火的容器!”山火族長哈哈大笑。 桑不近皺起了眉頭,指向‘燭臺’上的少女:“我的孩子?做容器?就像她這樣嗎?我不忍心?!?/br> 山火族長安撫道:“不用擔心,男孩子是不會被選為容器的,只有沒用的女娃才會,放心放心!” 桑不近的眸中爆起了憤怒的火光——在桑州,從來不會有人認為女娃就低人一等,誰家軟軟甜甜的閨女不是捧在手心中疼著護著?看著面前痛苦至極的少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家的寶貝meimei,眼眶漸漸就濕潤了。 他深吸了一口長氣,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將情緒收回腹中。 他伸手接過了山火族長手中的那只深紅小杯子。 桑遠遠心頭一跳,急急把靈蘊藤爬了過去,卷住桑不近腳踝,拉扯示意他不要喝。 他顯然感覺到了,卻是不為所動,頭一仰,飲下了那杯帶火的血。 山火族長滿意地哈哈大笑,也飲掉了自己手中的杯血,高高興興地攬住桑不近的肩膀往外走。 桑遠遠瞳仁劇縮,心臟‘怦怦’直跳。 二人向著洞口快速走來。 桑遠遠及時撤掉了石門后的大臉花,就在二人踏出火窟、石門合攏的剎那,她眼疾手快,又扔了一朵大臉花進去。 只見暗紅崖壁之上,石門無聲無息地合上,根本看不出一絲痕跡。 山火族人緊緊跟隨著族長與桑不近的腳步,返回大木樓,準備鬧他們的洞房。 “得快些!”云許舟緊張得雙手輕顫,道,“鳳雛拖不了很久!若是取火不便,就優(yōu)先去救她!” 桑遠遠將心神盡數(shù)投到了方才趁石門閉合之前扔進去的那朵大臉花上。 她仔細端詳著石壁之后的那面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青銅門把。 原來這門從外面開啟不易,從里面開啟倒是不難。 大臉花蹭了過去,用葉子纏住門把,緩緩轉(zhuǎn)動。 石門再一次打開,幽無命一手攬著桑遠遠,另一手抓著云許舟的衣帶,展翅從那些密布在地面上、一觸即燃的暗痕火線上方橫空掠過,落入洞口。 大臉花蹦蹦跳跳在前方引路,三個人很快就站在了少女的面前。 透過大臉花的靈蘊來視物時,世界就像是蒙著一層水光,有少許模糊變形,此刻到了面前,更覺觸目驚心。 少女的身體就像是蠟燭一般,早已軟軟地融化了,只有一層皮rou外殼支撐著她,沒有往下傾塌。 她看起來痛苦極了,難以抑制地擰動掙扎,然而一根燭芯般的深紅石刺貫穿了她的脊骨,將她牢牢釘在了這‘燭臺’之上,什么也做不了。 桑遠遠雖然心中早已有數(shù),此刻仍是感覺呼吸凝滯,胸中燃起了一團火。 云許舟已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盯著火焰少女看了一會兒之后,幽無命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他快步走上前,右手食指的指尖亮起了青色靈蘊,以指為刀,毫不遲疑地刺破了火焰少女的肩膀。 血火流出,被他挑在指尖。 他瞇著眼睛,湊到那朵小小的血火邊上,盯了片刻,然后緩緩把手指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