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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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雖然處于內廷的范圍,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殿宇,防備極為懈怠。被發(fā)派到這里的侍衛(wèi),差不多已有那么點養(yǎng)老的意思。幽無命屢次就擦著侍衛(wèi)的后背掠過,都無人察覺有異。 不多時,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桑遠遠遁到了一處僻靜地。 生人祭的祭坑。 距離祭祀已有好些日子,但接近這里,桑遠遠仍感覺到了不適。 畢竟數(shù)千年來,每一年都會有一名少女在這個地方被放血至死,那沉積的血腥氣息早已無法揮散,空氣之中仿佛能嗅到冤魂的號哭。 這種地方,平時是絕對不會有人踏足的。 只有祭司殿會象征性地派出幾個人來守著。 他躬身覆在她耳畔,低低地道:“怕么?” 她搖了下頭。 他彎下腰,把俊臉湊到她的面前,認真地說道:“小桑果,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br> 她點點頭。 “那是真正的地獄?!彼f。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地獄里有什么?” “血rou、腐地?!彼馕㈤W。 她遲疑片刻:“那……我試試會不會種出什么新品種?”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片刻,咧唇一笑,道:“好哇?!?/br> 他攬住她,鬼魅一般,急速靠近。 祭坑邊上共有三人守著。 這里通常是不會有人靠近的,但祭司殿卻也不敢太大意,因為總是有那么些人,活不下去了就想往祭坑里跳,試圖拉著整個世界陪葬——云境的人都相信,若是用了不完美的祭品,就會引發(fā)滅世大禍。 幽無命一腳一個,把三名祭司都踹了下去。 他站在了祭坑邊上,側耳傾聽,擺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小桑果你聽,是不是好深?”他神秘兮兮地對她說,“敢下去一探究竟的,必定是膽識過人又智慧超群之輩。你猜,這世間有沒有過這么厲害的人?” 桑遠遠滿臉無語:“你不就下去過么?!?/br> 她毫不留情地揭穿。 “這都被你猜到了!小桑果你不愧是能看上我的女人,聰明,有眼光。” 桑遠遠:“……”世間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幽無命嘿地一笑,捉住她,徑直躍進了那個丈把來寬的無底深坑。 耳旁瞬間有風聲‘嗚嗚呼呼’地響了起來。他把她的腦袋護在身前,示意她調動體內靈蘊來抵御不適。 “小桑果你看,”墜落過程中,他不忘指著坑壁示意她看,“看見沒有,這些都是有人摔過的痕跡。上次你問我,相不相信完美祭祀可以安撫冥魔,呵,傻子才信?!?/br> 此刻天色已全黑,身體又在急速墜落,她哪看得到坑壁上有什么痕跡。 幽無命將她往懷中緊了緊,單臂一揮,木靈爆發(fā),如削鐵如泥的利刃一般,直直扎進了坑壁中,他隨手一抓,立刻掛在了坑壁上,穩(wěn)住身形。 “看?!?/br> 他慢條斯理地揚了揚下巴。 桑遠遠順著他的指示望去,就看見坑壁上果然有指甲刮過的痕跡,以及一望就知道有人從高處墜下,撞在坑壁上之后留下的凹痕和血跡。 “所以那所謂的完美祭祀,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她喃喃道。 幽無命冷淡地笑了笑:“人總是需要一點自欺欺人?!?/br> 桑遠遠明白。 就像要做重要事情之前,人們總愛不自覺地尋找一些‘預示’來給自己信心一樣。冥魔之事攸關生死存亡,必定會衍生出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儀式來,這‘完美祭品’,大約也是人們能想到的極致了。 她摟住了他,偷偷從他身上汲取了一些溫度,然后揚起笑臉:“繼續(xù)!” 幽無命手一松,攬著她繼續(xù)墜落。 空氣里漸漸多了些硫磺的味道。 桑遠遠緊張地戳了戳幽無命:“下面,不會是熔巖吧?” “不是,是一道靈火礦脈?!庇臒o命原本就因為下墜而瞇起的雙眼更是彎成了一道狡黠的縫,“我要把它弄到幽州去。” 桑遠遠一頭霧水:“礦脈?我們兩個?把一道礦脈,運回幽州?” 這工程量,確定不是給長城貼瓷磚? 他得意地笑:“這點小事,還不必勞動夫人?!?/br> 她再問,這個可惡的男人就故意賣起了關子,不肯說了。 又墜了一會兒,空氣更加干燥,溫度也爬高了許多。 幽無命終于亮出了翼翅,呼呼扇了兩下,止住了下墜。 桑遠遠摟著他勁瘦的身體,四下張望。 從這里抬頭往上看,已看不見天空了,坑壁是有弧度的,上小下大,到了這里,周遭就是一處寬敞無比的地下空間,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fā)現(xiàn)來路。 照明的光源,便是幽無命口中那一道靈火礦脈。 乍一看,只以為是一條流淌著熔巖的地下河。 硫磺的味道極為刺鼻,靈火礦處處是暗火點,時明時滅,自望不到盡頭的遠方而來,通往同樣看不到盡頭的另一端。 幽無命繼續(xù)下降。 靈火礦綿延左右,散發(fā)出暗紅色的微光,照亮了一部分地下空間,在它邊上,明滅的暗火時不時便會照出一些正在活動的影子。 從高處望去,好像是無數(shù)螞蟻。 幽無命收了下翼,直直掠下。頃刻間,便到了距離靈火礦脈不到百丈的地方。 桑遠遠垂頭一望,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心臟在胸腔中‘怦怦’地亂跳起來。 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伴著那道靈火礦脈,正在緩慢地蠕動的,竟是密密麻麻的冥魔大潮!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他。 幽無命抿住了唇,不動聲色把她攬得更緊。 “噓,”他貼著她的耳廓,低低地遞話,“這樣說話,才不會被發(fā)現(xiàn)?!?/br> 桑遠遠重重點了下頭,小心翼翼地貼向他:“好我知道了?!?/br> 溫熱的氣息,帶著她特有的清爽花果香,緊挨著他拂過,幽無命的翅膀不由得翹起更高,狠狠扇了兩下,掠得稍高了一些,落入一處石壁的凹陷口。 他把她護在身后。 她小心翼翼地扒著他的肩膀往外看。 “它們不會往深淵口上面爬嗎?”她悄悄問道。 “不會,進入地下,它們便是瞎子?!庇臒o命四下打量。 “你怎么知道這里有靈火礦脈?” 幽無命得意一笑:“因為經過韓州地底的冥魔,身上都沾到了礦味?!?/br> 他動了動又高又直的鼻梁:“逃不過我的鼻子?!?/br> “嗯,”她真誠地夸他,“你的鼻子比短命還靈!” 幽無命:“……”我為什么要跟狗比? “時間差不多了?!彼ǖ?,“上去還得費點功夫,小桑果你乖乖在這里等我,我完事便回來接你。”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嗎?”她緊張地拽住了他的衣裳。 幽無命失笑,指著下面:“喏,我就在這里,不會離開你的視線。你把大臉花扔出來,堵住洞口,等我回來?!?/br> 桑遠遠:“……”這畫面太美。 他捧住她的臉蛋,在她腦門上‘啪嘰’一口,然后火翼一展,掠向下方。 桑遠遠依言召出一朵大臉花,用巨大的臉盤子塞住了洞口,然后從邊上擠出腦袋,暗中觀察幽無命。 他身后的光翼燃起了暗火,姿勢瀟灑利落至極,像一道利箭般,俯沖向下,劃破了一路黑暗。 臨近冥魔大潮時,只見他反手出刀,刀鋒燃起了木火之焰,青焰蕩出二十余丈,短暫閃逝的光焰像是一道道閃電,將他帥破蒼穹的臉和霸氣利落的身姿一幕一幕刻進了她的眼中。 每出一刀,便有大片大片的冥魔如割麥一般倒下去,連叫聲都來不及發(fā)出。 幽無命一步不停,看似閑庭信步,其實速度快得驚人,漫不經心地揮著刀,收割出大片空闊的場地。 十幾個呼吸間,他便來到了靈火礦脈邊上。 在他身后,冥魔圍成了半圓形狀,低低地嗚咽咆哮著,試圖發(fā)起進攻。 他專注地打量著靈火礦脈,時不時隨手向身后揮出一刀,將膽敢上前的冥魔斬成一地碎rou。 就好像身后那鋪天蓋地的東西并不是人人畏懼的兇魔,而是搗亂的蒼蠅或蚊子。 他抬起了一只手。 掌上緩緩燃起了橙色的光焰。 火光照耀著他專注的眉眼,頎長身影立在滿地血rou之間,當真像是站在地獄血海之中的羅剎頭子。 桑遠遠和大臉花擠在一起,凝望著這個動不動就驚爆眼球的男人。 一只冥魔發(fā)現(xiàn)了她。 它迅速順著石壁攀爬上來,到了距離她三尺之處,猝然探出黑色長舌,直直向她襲來! 桑遠遠嚇了好大一跳。 她猛地扔出一朵食人花,就在那冥魔的長舌卷到距離她不到一尺時,只見食人花鮮紅的巨大花蕾猛然開合,將這只冥魔薅入口中。 “吸溜——” “咕?!?/br> 最后一截舌尾不甘地在空中甩了兩下,然后被徹底薅進了花桿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