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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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耀陽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在場的所有人也都知道,顧平寧的手伸不了那么長,也沒本事能如此不著痕跡地殺了深宮內(nèi)的姜阮。 可是太后心中有怒有氣,有怨有恨,此時挑了顧平寧作為這個撒氣的由頭,他們做臣子和做小輩的,誰也硬抗不了。 果然徐公公沒有再答話,只是為難地賠著笑,而后沖著顧平寧一拱手:“平寧縣主,太后吩咐了,要奴才親眼看您進(jìn)大理寺,您看?” 顧平寧是真淡定,從頭到尾臉色都沒變一下。 “太后口諭,臣女不敢不從。只是事出突然,能否請公公寬恕個,讓臣女和兄長說幾句話?” 顧平寧這話說的客氣,但鎮(zhèn)國將軍和安王殿下又在一旁虎視眈眈,徐公公哪里有不從的道理,連忙抬手示意自便。 顧含光的再好的涵養(yǎng)也在此刻告罄,忍了又忍,依舊沒忍住罵道:“這簡直欺人太甚!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你身子又弱,如何受得了……” “哥哥?!鳖櫰綄幋驍嗟溃皶r間緊急,我就長話短說了。” 顧含光抹了一把臉冷靜下來,示意顧平寧繼續(xù)。 “首先,勸著爹爹和娘親不要進(jìn)宮求陛下,所有人都知道我無辜,但我們顧府不能逼迫陛下去違背孝道?!?/br> “可是大理寺……” “哥哥放心好了,只要陛下回想用我們顧家,用爹爹和你,我必定會無事,頂多吃點(diǎn)苦頭罷了?!?/br> 顧含光看著處變不驚條理清晰的meimei,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其次,不用費(fèi)力去查姜阮溺死之事,這件事情的突破口在獵場,去查那頭黑熊為何會無故出現(xiàn),又為什么直沖著姜阮而去。” “最后,若阿玉后肩的傷好些了,讓她來大理寺探我的監(jiān)。” 自從顧含光回京,期間發(fā)生的種種事情,皆讓他對這個多年未見的meimei有一種莫名信任,因此即使顧含光還不清楚顧平寧說這些背后的用意,但他依然應(yīng)承下來。 “母親和阿玉怕是會多有擔(dān)憂,還有姑姑,還請哥哥多寬慰些,我無事的。” 說完這一句,顧平寧便沖著傳旨的公公微微點(diǎn)頭,示意自己可以走了。 徐公公剛松了一口氣,還未轉(zhuǎn)身告辭,就看到藺耀陽攔在顧平寧的輪椅前,朗聲道,“等等!我跟她一起去大理寺。” 安王慣常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徐公公無法,只能好言好語地勸道:“安王殿下,大理寺可不是什么隨意進(jìn)出的地方,您別為難奴才了?!?/br> 顧平寧也知道這人是不放心自己,于是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殿下,清者自清,我無礙的。” 可藺耀陽要是能如此輕易地被勸說,那昭武帝就不用整天被自家小兒子磨得沒有辦法,時時頭疼了。 只見安王殿下先是對自己未來的媳婦兒扯出個笑以示安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劍直沖姜盛而去。 這一劍來的莫名其妙卻又氣勢洶洶殺意濃重,姜盛當(dāng)下大驚,一邊飛速往后退去險險避過,一邊高聲大喝:“安王殿下這是要做什么?” 劍鋒挑斷了姜盛胸前的衣襟帶子,姜盛的臉都白了,藺耀陽卻在這一劍后若無其事地收了手,將劍重新插回劍鞘,無辜道:“我在刺殺姜大人你啊,沒刺到,那應(yīng)該算是行刺未果吧。徐公公,我現(xiàn)在要去大理寺自首,不知方不方便與你一路?” 安王殿下的這一波saocao作把在場之人震到了,顧平寧沒忍住,那袖子掩嘴,輕笑了一聲。 徐公公嘴角抽了抽,只覺得這大冬天的腦門上硬生生冒出了冷汗,最終無可奈何道:“還請殿下自便?!?/br> 說實(shí)話有了這么一出后顧含光突然放心不少,就連從剛剛就一直緊繃著一根弦不知何時突然爆發(fā)的顧子蠡也放松了些。 有這么一位受寵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安王殿下一起跟著,總不至于讓顧平寧吃了虧就是。 藺耀陽畢竟是嫡出的皇子,金尊玉貴長這么大,不笑也不說話時頗有威懾力,此時他就像一尊人高馬大的守護(hù)神,緊緊跟在顧平寧身后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心里千萬個不想接受這燙手山芋。 安王受寵,顧家也不是好惹的,他們活膩歪了才想著去扣押這兩人。 可奈何太后的口諭不能熟視無睹,藺耀陽又一直堅(jiān)持自個刺殺未遂要自首,大理寺卿無奈之下,遂了安王的心意,將兩人關(guān)在同一件牢房。 這牢房自然不是普通的牢房,寬敞明亮不說,高床軟枕茶桌高凳一應(yīng)俱全,桌子上還放著熱氣騰騰的點(diǎn)心和茶水。 就這樣這位尊貴的安王殿下還萬分不滿意,一會兒嫌棄牢里的炭火不暖凍著手,一會兒又抱怨茶水太差嗆了嗓,只把大理寺上下折騰地暗地里叫苦。 這哪里是關(guān)了兩個犯人,這分明是請來了兩位要供著的小祖宗吧。 而這兩位小祖宗被關(guān)入牢房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帶著大包小包的太子殿下便匆匆趕到,二話不說先是把牢里的東西全部換了新的,看那架勢,恨不得把東宮搬空了供著這牢房。 “皇兄你怎么過來了?”藺耀陽此刻倒頗有閑心,還能開口抱怨道,“還是皇兄知我,給我?guī)Я嗽旗F山茶,這里的茶水味道怪怪的,根本就咽不下去。” 太子殿下看著沒心沒肺的弟弟簡直心肝疼,聞言沒好氣道:“我怎么來了?我不來任由你把自己作進(jìn)牢里吃糠咽菜受人欺負(fù)嗎?” 這話說的差點(diǎn)讓一旁的大理寺卿一口血噴出來。 吃糠咽菜受人欺負(fù)?這位安王殿下不折騰的他們吃盡苦頭,大理寺上下就要燒高香了。 可太子殿下顯然是覺得捧在手里千寵萬愛的心肝弟弟受了天大的委屈,因此一邊指揮人把東西往里搬,一邊安撫道:“事情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你既然不放心平寧縣主,在這里陪她呆些時候也無妨,皇祖母和父皇那里我會周旋的。你在這里有什么缺的就跟大理寺說,沒有的就讓他們傳信給我,我派人給你送來?!?/br> 這副二十四孝好哥哥的樣子真的對得起太子殿下的弟控之名,顧平寧見兩兄弟話說的差不多了,才終于推著輪椅向前兩步,開口道:“太子殿下,我有話想和您說?!?/br> 大理寺卿很有眼色地退下了,順便帶走了其余的獄卒。 “太子殿下,我聽說當(dāng)日鏟除天澤暗樁之事是您親自負(fù)責(zé)的,那您可曾想過,在我大越布下暗樁的,不僅僅只有一個天澤?” 太子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這位嬌滴滴的顧家大姑娘,聞言仔細(xì)地打量了顧平寧一眼,才垂下眼瞼道:“你想說什么?” “殿下,現(xiàn)在有人的手伸的如此之長,能在深宮中殺人于無形,又不留一點(diǎn)痕跡,您難道不覺得心驚嗎?” 第36章 顧平寧其實(shí)沒有透露太多,不是她信不過太子,而是這件事情深究起來,必定繞不開先皇后。 太子或許可以不顧及姜氏旁系,但若是從她口中聽到當(dāng)年姜家為了推先皇后上位勾結(jié)云皓舊族之事,不知會在心里留下什么刺,還不如讓這位太子殿下親自去查當(dāng)年的往事。 因此顧平寧只是略略暗示姜阮的死背后有云皓暗樁的手筆,之后就不再多言。 “平寧縣主似乎跟孤想象的不太一樣。孤倒是好奇,你是從何處得知如此隱秘之事?”太子看著端坐在輪椅上神色平靜的顧平寧,忍不住憂心起自家掏心掏肺的傻弟弟,“宮中徹查姜阮之死數(shù)日,竟然還沒有深居顧府的平寧縣主了解其中詳情?!?/br> 顧平寧假裝沒有看到太子眼中不加掩飾的懷疑,推著輪椅來到桌邊,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個,皇兄,我大概知道為什么?!碧A耀陽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一邊,此時卻不得不開口插話道,“姜阮死前曾經(jīng)把一封密信交給平寧,想來這云皓之事是在信中提到的?!?/br> “密信?”太子殿下這一會兒對自己傻白甜的弟弟十分不信任,反問道,“既是密信,小六你為何得知?是平寧縣主告訴你的?” “不,那信是姜阮托我轉(zhuǎn)交給平寧的?!?/br> 藺耀陽看了一眼在一旁淡定喝茶的顧平寧,簡單敘述了當(dāng)日之事。 眼見太子殿下還要開口,顧平寧放下茶杯幽幽道:“信我已經(jīng)燒了,也不要問我里面的內(nèi)容。太子殿下若還有疑惑,可以去顧府找我兄長。” 還在埋頭查獵場之事的顧含光狠狠打了兩個噴嚏,尚不知自家meimei坑哥坑的多么熟練,二話不說就把一頭霧水啥也不知的親哥哥給賣了。 送走了太子殿下,后知后覺的藺耀陽終于發(fā)現(xiàn)顧平寧今天似乎有點(diǎn)不一樣了。 怎么說呢,就是他未來王妃今日的氣場未免太強(qiáng)了些,仿佛一下子從好欺負(fù)的小白兔進(jìn)化成了掌控全場的王者。 王者本人此時正從太子送來的一堆東西里找到兩本書,不緊不慢地翻了翻,然后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我之前請殿下打聽當(dāng)年云皓進(jìn)宮為妃的那位公主,敢問殿下是否有消息了?” “當(dāng)年云皓確實(shí)有一位公主進(jìn)了宮,被封作靜妃。” 藺耀陽雖然不知顧平寧為什么突然要打聽這些往事,但依然任勞任怨地滿宮亂竄,去了貴妃宮里東拉西扯套話不說,還連夜去郊外找了當(dāng)年在先皇后身邊貼身服侍的嬤嬤,倒是確實(shí)問到了一些事情。 “據(jù)說當(dāng)年的靜妃是個性子爽朗之人,但奈何她是異族的公主,在宮內(nèi)并沒有什么能說得上話的人,只有母后不計(jì)較身份和她相交。” 顧平寧聞言若有所思:“這么說來,先皇后當(dāng)年與靜妃交情不錯?” “嬤嬤說我母后和靜妃交情確實(shí)不錯,之后兩人又幾乎同時有孕,更是聊得來,經(jīng)常在一起說話?!?/br> 藺耀陽見顧平寧的目光雖然還在手中的書上,但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翻頁,顯然正聽得認(rèn)真。 “我從未聽說過宮中有一位靜妃,想來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你知道靜妃是怎么死的嗎?” “當(dāng)年云皓戰(zhàn)敗,成為我大越的附庸,可云皓一直不安分,私底下小動作不斷,意圖通過靜妃謀害父皇不說,甚至在邊境再度挑起戰(zhàn)爭。父皇盛怒之下,派兵鎮(zhèn)壓了云皓,殺了云皓王族。當(dāng)時懷有身孕的靜妃聽到消息后又驚又怒,生產(chǎn)之時一尸兩命,母子均沒有活下來。” “你說靜妃和先皇后幾乎同時懷孕,不知是哪一位先生產(chǎn)?” “很巧是同一天發(fā)動?!?/br> 顧平寧聽完這一句便安靜下來,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一串佛珠。 藺耀陽眼尖,認(rèn)出那正是自己貼身帶了多年的、后來又轉(zhuǎn)贈于顧平寧的那一串。 這一個發(fā)現(xiàn)似乎給了藺耀陽一點(diǎn)勇氣,讓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問出了一直隱隱藏在心底的疑問:“平寧,你是真的愿意嫁給我嗎?” 顧平寧顯然被這突兀的問題問住了,抬起頭來迷茫地看著藺耀陽,恍惚間仿佛想起自己在被賜婚后也問過對方同樣的問題。 當(dāng)時他是怎么回答來著? “我……” “阿姐——”顧平寧剛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道急匆匆的聲音打斷,“阿姐你怎么樣了?有沒有凍著?。课叶紱]來得及帶東西過來——” 正是收到顧含光消息、匆匆忙忙從胡府趕來的顧平玉。 “阿玉你過來了?!鳖櫰綄幫浦喴涡械嚼伍T前,掏出帕子遞過去,“跑這么急做什么?” “哥哥派人傳信說你讓我過來,我聽到后就著急趕過來了啊!” 天知道顧平玉聽到自家jiejie突然入了大理寺時心里有多么惱怒,然后顧含光又急急派人來胡府說她阿姐指名讓她去探監(jiān),當(dāng)下就急的她一路飛奔過來,生怕是她阿姐有危險等著她去救命。 “哥哥真是的,我分明說讓你傷好些了再過來?!鳖櫰綄幵谛睦硗虏哿艘痪渥约腋绺?,而后繼續(xù)道,“你既然過來了,就和我說說我請你幫的忙怎么樣了?” “幫、幫忙?”顧平玉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阿姐你是說姑姑和胡家二公子的事?” “是,可問出什么?” “姑姑當(dāng)年嫁的匆忙,確實(shí)內(nèi)有隱情。”顧平玉瞟了坐在桌旁的安王一眼,上前一步湊到顧平寧的耳邊低聲道,“據(jù)說當(dāng)時姑姑是未嫁先有孕?!?/br> 顧平寧也被這消息驚了一下,回想起自家姑姑那感性又愛哭的性格,一時也猜不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只好也壓低了聲音問道:“是兩情相悅?” “這我不知,但聽胡瑾說,他二叔當(dāng)年仿佛是有心上人的,是胡老夫人娘家的表妹,不曾想后來卻猝不及防地娶了姑姑,因此胡老夫人一直不喜姑姑。” 顧平寧若有所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自家meimei囑咐道:“你后肩的傷還沒好完全,先回去休息吧?!?/br> “可是阿姐你在這里……是姜家搞的鬼是不是?” “好了阿玉,我在這吃好喝好的,你安心回府,也告訴娘親和姑姑,不用為我擔(dān)心?!?/br> 顧平玉依依不舍又滿懷擔(dān)憂的離開了,顧平寧開始整合這些天得到的消息,進(jìn)入了旁若無人的頭腦風(fēng)暴模式。 不曾想一道帶著絲絲猶豫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br> 差、差點(diǎn)忘了還有個安王眼巴巴等著。 顧平寧衣袖里揣著那個傻兮兮的小白兔玉墜,手腕上纏著那串據(jù)說能夠強(qiáng)身健體的佛珠。 她看著眼前這個明朗又簡單的少年,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最終也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如果說我一定要嫁一個人,那個人便只會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