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道：“我疼你。

    程遙遙羞惱得要哭：“你瘋了！還有臉說！”

    謝昭輕輕吻在她手背上：“我為你瘋了。”

    程遙遙對上謝昭的視線，忽然啞了聲。謝昭的眼神炙熱而直白，她知道，謝昭是認(rèn)真的。

    謝昭在她面前從來百依百順，最兇的時(shí)候也不過是她偷懶耍賴，謝昭威脅要用教鞭收拾她。可昨天……

    昏暗得不辯天日的車廂里，程遙遙捂住耳朵，男人低沉嗓音仍然往她耳朵里鉆，平時(shí)沉默寡言的男人此時(shí)卻直白得叫人臉紅：“打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日日夜夜都想著你……你忽然說要走，你知道我怎么想嗎？我想把你鎖起來……”

    程遙遙第一次意識到，謝昭還有她不認(rèn)識的另一面。

    謝昭靜靜等了一會(huì)兒，伸手去碰程遙遙的臉頰，程遙遙還沉浸在昨天的回憶里，受到驚嚇般躲開了。

    謝昭眼神瞬間黯然，落空的手垂下去，站起身來：“……你睡吧?！?/br>
    謝昭轉(zhuǎn)身，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程遙遙猶帶哭腔的嗓音奶聲奶氣，小小聲地響起：“謝昭?！?/br>
    謝昭猛然頓住，回過頭去看她。程遙遙委屈地沖他張開手：“要抱?！?/br>
    謝昭眼眸熠熠生光，不等程遙遙再說，大步走過去將人一把抱了起來。兩人面對面緊緊抱著，連心臟跳動(dòng)的頻率也漸漸趨于一致。

    程遙遙可憐巴巴地把臉埋在謝昭肩膀上：“我身上好痛。”

    “是我不好。”謝昭道，“不該欺負(fù)meimei?！?/br>
    “你每次都這么說，每次都欺負(fù)我！”程遙遙一聽就生氣道，“你還兇我！”

    “沒有兇……”謝昭話音未落肩膀就被狠狠咬了一口，立刻改口道，“再也不了，只要你乖乖的?！?/br>
    程遙遙翹起小尾巴：“我不乖你也不準(zhǔn)兇。”

    謝昭稍一沉吟，程遙遙就哼哼唧唧起來。謝昭道：“好，不乖也不兇。只要你不走?！?/br>
    “……”可我過年要走的呀。程遙遙沒敢說出這句話，只把臉貼在謝昭肩上，道：“也不準(zhǔn)逼我吃不愛吃的東西?！?/br>
    謝昭看了眼那碗涼透的羊奶，掂了掂懷里輕飄飄的人：“羊奶可以不喝，但是要吃飯?！?/br>
    程遙遙想了想：“那我要吃蛋炒飯?！?/br>
    難得程遙遙想吃東西，謝昭自然只有答應(yīng)的：“好?！?/br>
    謝昭抱著程遙遙去了廚房，程遙遙坐在椅子上，看著謝昭生火做飯。謝昭做飯居然十分熟練，生火，炒飯，打蛋，動(dòng)作利索干脆，沒一會(huì)兒一大碗香噴噴的蛋炒飯就出鍋了。

    一大碗蛋炒飯冒著尖，米飯油潤飽滿，夾雜著嫩黃的雞蛋，上頭還撒了一點(diǎn)嫩綠色蔥花。雖然沒有程遙遙做的好吃，大半夜的聞到這香味兒，程遙遙的肚子還是忍不住咕咕叫起來。

    謝昭拿勺子舀了一勺蛋炒飯，吹了吹才喂給程遙遙：“怎么樣？”

    程遙遙鼓著腮幫子仔細(xì)咀嚼：“唔……這味道嘛……”她眼角瞥見謝昭明明很在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終于把話說完：“還不錯(cuò)，打個(gè)八分！”

    謝昭眼底閃過一絲笑，道：“那多吃點(diǎn)?！?/br>
    程遙遙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她餓了一整天，嘴里淡淡的，謝奶奶只給她喝粥和雞蛋羹，嘴里更是沒味道。這蛋炒飯卻是香噴噴咸津津的，程遙遙吃了一口，忽然就覺出餓來。

    謝昭喂程遙遙吃了兩口，忽然道：“meimei自己吃，等我一下?！?/br>
    程遙遙接過勺子吃飯，就看見謝昭起身出了廚房，沒一會(huì)兒又回來了。一手端著那碗羊奶，另只手抓著小貓崽。

    程遙遙道：“怎么啦？”

    謝昭把小貓崽放在地上，又給它倒了一點(diǎn)兒羊奶。小貓崽不急著喝，貼著謝昭的手嚶嚶磨蹭。謝昭大手摸了摸小貓崽的身子，道：“屋子里太黑?！?/br>
    “……”程遙遙嘴里的蛋炒飯一下子變得好酸。

    小貓崽的柔情只維持了三秒，立刻又埋進(jìn)羊奶里吧唧吧唧喝起來。這小貓崽不知道是不是餓出陰影了，每次吃東西都跟小老虎崽子似的，小爪子按著盤子，腦袋整個(gè)扎進(jìn)食物里，一邊吃還一邊嗷嗷嗚嗚叫個(gè)不停。

    謝昭洗了手，走到桌子邊，看程遙遙抓著勺子不動(dòng)，道：“怎么不吃？要喂嗎？”

    程遙遙哼唧道：“才不要。”

    程遙遙餓得太久，胃口又小，一大碗蛋炒飯吃了一小半就吃飽了。剩下的謝昭幾口解決了，道：“去睡吧？”

    程遙遙搖頭：“要洗澡?！?/br>
    謝昭起身，打了熱水送去雜物間。程遙遙慢吞吞走到小貓崽身邊，小貓崽其實(shí)早都吃飽了，上半身掛在盤子上，軟綿綿趴著睡著了，小爪子還踩在羊奶里。

    程遙遙覷向廚房門口，謝昭還沒回來。她盯著小貓崽子唯一rou嘟嘟的屁股，緩緩伸出了罪惡的手指。

    謝昭提著桶走到廚房，就聽見了一聲凄厲的奶貓慘叫。一只渾身羊奶的小貓崽滾到他腳邊，滿地撒潑，毛被黏得一簇一簇，張著嘴嗷嗷。

    謝昭：“……”果然像個(gè)耗子。

    等程遙遙洗完澡，謝昭也把小貓崽洗干凈，時(shí)間已經(jīng)很晚了。程遙遙幾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謝昭耐心地用干布一點(diǎn)點(diǎn)把她頭發(fā)擦干。

    看著程遙遙天真酣暢的睡顏，謝昭輕輕在她額上一吻，這才揣起貓崽起身回屋。

    “吃飯了！”謝奶奶端著盆雞蛋羹走出廚房。

    “咪！咪呀！”一道小小橘白色影子飛竄而至，直起身扒著謝奶奶褲腿，嗲聲嗲氣叫開了。

    貓崽子見風(fēng)長，才到家時(shí)像個(gè)小耗子，禿得看不出毛色。眨眼間就跟吹了氣似的，長得圓滾滾，頭和身子一邊大，毛發(fā)也變成了橘白兩色。

    謝奶奶樂呵呵：“哎喲乖乖，別急別急，奶奶給雞蛋吃，??？”

    貓崽子還沒取名字，全家人咪咪乖乖地亂叫，反正誰手里有食兒它就理誰。護(hù)食兒的毛病也好了——貓崽子長出了小奶牙，有次程遙遙手賤，在它吃飯時(shí)戳了它一下，貓崽子掉頭就是一口。謝昭把貓崽子捉起來教育了一頓，誰勸都不好使。

    打那以后，貓崽子吃飯的時(shí)候老實(shí)多了，只要不搶它的食物，都是躺平任rua。

    香噴噴雞蛋羹晾得溫度恰好，沒有加調(diào)料。小貓崽吃得嘖嘖有聲，臉上的毛毛沾滿了雞蛋羹。程遙遙看得眼饞，望著院門口：“謝昭怎么還沒回來呀？”

    “這么大的雨，昭哥兒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敝x奶奶道，“遙遙，姜湯煮上了嗎？”

    程遙遙道：“在砂鍋里溫著呢。”

    謝奶奶拿了幾個(gè)盤子，把菜一一扣上，道：“雨下了這么多天，昭哥兒還天天往外跑，手才好呢，可別落下了病根?！?/br>
    程遙遙聞言更擔(dān)心了。謝昭的胳膊好了以后，她常常用靈泉給他調(diào)理，可這些天大雨連綿，萬一落下風(fēng)濕病怎么辦？程遙遙也不知道靈泉能不能治風(fēng)濕。

    正想著，院門被推開，謝昭大步走了進(jìn)來。他披著雨衣，仍是一身水。

    謝奶奶忙拿了毛巾給他擦，程遙遙也跑去廚房端了姜湯出來：“快點(diǎn)喝了?！?/br>
    謝昭眼眸含笑看她一眼，端起姜湯一飲而盡。

    一家人這才坐下吃飯。謝奶奶道：“林大富喊你去什么事兒??？”

    謝昭大口扒著飯，道：“開會(huì)，討論搶收的事?！?/br>
    程遙遙哼唧道：“一個(gè)會(huì)開了這么多天，這不是折騰人嗎？有這個(gè)功夫早收完了?！?/br>
    這大雨要是一直不停，田地里的莊稼作物就會(huì)被泡爛?？涩F(xiàn)在莊稼作物還沒完全成熟，搶收會(huì)造成一定的損失，這也是眾人意見一直無法統(tǒng)一的原因。

    謝緋道：“說不定明天雨就停了呢?！?/br>
    謝奶奶搖頭道：“我看這雨，跟6幾年大洪水那年一樣，人人都在等雨停，結(jié)果整整一個(gè)月都沒停過。這雨要是一直下，莊稼可要遭殃了?！?/br>
    謝昭皺眉，忽然放下碗：“我出去一趟。”

    程遙遙忍不住站起身來：“去哪兒??？”

    謝奶奶也道：“昭哥兒，才回來怎么又要出去？”

    謝昭道：“這雨的事，我要跟大隊(duì)長說一聲?！?/br>
    謝奶奶道：“咱們別摻合村里的事兒，他們不會(huì)信的。”

    謝昭道：“信不信是他們的事。”這事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提。要是大雨不停，田里的作物，山上未收成的西瓜，村民春夏兩季的心血就全毀了。

    謝奶奶和謝緋都反對謝昭去，謝奶奶道：“昭哥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那些人，你說的話他們不會(huì)信的?！?/br>
    程遙遙道：“你別急嘛。要說也不能這樣空口無憑的去說。”

    謝昭聽了，沉吟不語。程遙遙靈光一閃：“天氣預(yù)報(bào)！廣播會(huì)播報(bào)天氣預(yù)報(bào)，村民們不信你和大隊(duì)長，總該信廣播吧？”

    謝昭眼底閃過一絲明了。

    謝昭的話果然引起了林大富的重視。在聽完廣播里的天氣預(yù)報(bào)后，林大富拍板：全大隊(duì)搶收！

    第84章 出工（第一更

    雨水沖淡了夏季的燥熱，又帶來了潮濕。甜水村的大部分房子都是平房，污水溝就在屋后，蚊蟲也越發(fā)肆虐。

    知青們尤其苦不堪言。他們借住在村民家，住的都是朝向陰暗狹窄的偏房，到了夜里格外悶熱潮濕，花翅大蚊子在耳邊嗡嗡作響，人不得不藏進(jìn)被子里，悶得滿身大汗。不小心露出口鼻或手腳，被蚊子一咬就是一個(gè)又癢又疼的大包。

    知青們夜里睡不好，天沒亮又要爬起來上工。昨天淋得濕透的衣物才晾個(gè)半干，穿在身上又濕又沉，把腳使勁兒塞進(jìn)濕答答解放鞋里，踩在地上一步一聲嘎吱響，鞋底往外冒泥水。不管是男知青還是愛干凈的女知青，到后面都麻木了，反正洗干凈了也一樣要踩進(jìn)泥水里，每天下工都累得臭死，恨不得往床上一躺睡到天昏地暗，誰還有力氣去洗衣服鞋子？

    甜水村的田都是水田，眾人挽著褲腿，冒雨踩在齊膝高的水田里埋頭搶收，沒有人說話，只有機(jī)械而麻木的勞作。直到哨聲響起，眾人才長長出了口氣，暫時(shí)從這煎熬的勞動(dòng)里解脫出來，抓緊時(shí)間吃飯休息。

    知青們圍成一個(gè)圈，坐在積水較少的一塊田埂上吃飯。他們來村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仍然跟村里人顯得格格不入。沈晏身邊圍著幾個(gè)新來的女知青，有那大膽的往沈晏飯盒里塞了一筷子豬油炒的咸菜。

    程諾諾幽幽看了沈晏一眼，繼續(xù)啃著手里的窩窩頭。如今知青們都不愛理會(huì)她，她身邊自動(dòng)被空出了一圈，被無形孤立了。

    老知青們都埋頭吃飯，只有幾個(gè)新來的知青在抱怨：“這雨要下到什么時(shí)候去啊，真是要了命了?！?/br>
    “還不是大隊(duì)長，非要咱們冒著雨干活兒。人家桃庵村的知青都不用干，說他們村現(xiàn)在都休息呢！”

    “桃庵村工分兒多高啊，陶庵村的知青一天能賺八毛呢?！?/br>
    有人感嘆道：“都是知青，怎么人家的命就這么好呢！”

    “是啊，咱們天天累死累活，遙遙就不用上工，比咱們運(yùn)氣好多了?！币坏烙挠纳ひ繇懫?。

    聽到程遙遙的名字，沈晏臉色一變，其他男知青也紛紛來了精神：“遙遙？是啊，遙遙這些日子沒跟咱一起上工。”

    新來的幾個(gè)女知青剛來時(shí)都自命不凡，覺得自己是城里姑娘，自然要處處受到優(yōu)待的?？蓙砹艘院蟛虐l(fā)現(xiàn)事實(shí)并非如此，此時(shí)不平衡道：“都是知青，憑什么她就不用上工？”

    提起話頭的正是劉敏霞。她本來就孤僻陰郁，分了宿舍以后存在感就更低了，常常會(huì)令人忘記她的存在。此時(shí)她笑了笑，用一貫小心翼翼的語氣道：“遙遙干不慣這些臟活。”

    有個(gè)叫魏蓉的女知青不忿道：“都是城里來的，誰干得慣這些臟活累活？她程遙遙憑啥搞特殊？！”

    韓茵怒道：“人家的事兒跟你有關(guān)系嗎？劉敏霞，你一天不使壞就不舒服是吧？”

    劉敏霞瑟縮了一下，油膩膩劉海后的眼睛不敢跟韓茵對視，嚇壞了似的：“我……我什么都沒說啊?！?/br>
    魏蓉道：“她說的是實(shí)話！我們來了甜水村這么久，可從沒見程遙遙跟咱們一塊下過地！怎么還不讓說了？”

    韓茵一時(shí)語塞。

    其他女知青也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程諾諾舉著窩窩頭慢慢啃，把冷笑藏起來。這些日子她可是做了不少功夫，這些女知青早就對程遙遙一肚子怨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