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把圓稍微收小了：“這么胖。”

    正說著，一個籃球呼嘯著飛了過來，直沖程遙遙面門，被謝昭抬手截住?！芭尽钡匾宦?，籃球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什么呀，嚇死我了?！背踢b遙拍了拍胸口，桃花眼里驚魂未定。

    謝昭掏出手帕擦了擦她臉頰上沾染的塵土，道：“不怕。”

    程遙遙抓住他的手腕，上頭蹭破了一大塊油皮：“都流血了！”

    謝昭不讓她看：“很臟，你別看?！?/br>
    “那你也別碰，我去找點水給你擦擦傷口?！背踢b遙爬起來向水房的方向跑去。

    cao場上幾個男青年擦著汗，看向那邊：“南方，砸到人了！”

    “看看去。”徐南方邁開長腿，懶洋洋走了過去。

    他腳一勾把籃球撈進懷里，道：“哥們，不好意思啊。”

    謝昭抬頭看去。這群男青年都穿著專業(yè)的運動服，身材高大，語氣懶散，帶著子弟特有的驕矜。他放下袖子遮住傷口，道：“沒事?！?/br>
    徐南方一抬下巴，衛(wèi)強就掏了張大團結(jié)，一撒手輕飄飄丟在謝昭跟前。

    氣氛當時就冷了，謝昭道：“什么意思？”

    徐南方也沒想到衛(wèi)強會把錢丟在地上，笑笑：“剛才不好意思，給你壓壓驚?！?/br>
    謝昭的語氣更冷：“不需要?！?/br>
    徐南方自覺態(tài)度已經(jīng)很好了，沒想到遇上這么個沖的，臉刷地沉了。衛(wèi)強道：“你裝什么逼呢！十塊錢不夠？再給你兩張，你一個月也賺不到這么多錢吧？”

    衛(wèi)強又掏出兩張票子砸在謝昭身上。

    謝昭沉默地撿起那幾張錢。

    衛(wèi)強幾人發(fā)出“果然如此”的嗤笑聲。他們正要走人，謝昭忽然站了起來。衛(wèi)強眼前一黑，這才發(fā)覺謝昭如此高大，比起他們這群北方人還要高出一些。

    衛(wèi)強忍不住往徐南方身后靠了靠，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謝昭把錢遞過來：“錢收回去。”

    徐南方倒有幾分刮目相看，道：“這是賠禮，給你你就拿著。”

    謝昭道：“收回去?！?/br>
    徐南方不耐煩起來，衛(wèi)強又嚷嚷道：“難得咱們徐大少發(fā)善心，你別給臉不要臉?。　?/br>
    他話音未落，忽然被謝昭一把扯住衣襟提得雙腳離地，喘不上氣：“你你你……”

    徐南方幾人呼啦圍了上來：“你他媽想動手？”

    年輕雄性的荷爾蒙一觸即燃，這些精力過剩的家伙哪天不要打幾場架？cao場周圍的學(xué)生們登時跑開了，留出一片空地讓他們發(fā)揮。

    只有一道纖細身影丟下手里的水壺，沖向cao場：“你們干什么！”

    幾人全都轉(zhuǎn)頭看來。

    謝昭胳膊上肌rou隆起，提小雞崽似的提著衛(wèi)強，徐南方幾個高大的青年圍著他，場面看著相當緊張。程遙遙也被謝昭身上那狠戾的氣息嚇著了，躑躅道：“謝……謝昭?！?/br>
    謝昭一把丟下衛(wèi)強，大步走過去將程遙遙護住：“你過來干什么？”

    “你在打架嗎？”程遙遙緊張地看著謝昭，見他看起來不像受傷的樣子才松口氣。

    謝昭還沒回答，卻聽見徐南方叫起來：“遙遙？”

    徐南方目瞪口呆地看著程遙遙，她跟謝昭那副旁若無人的親密神態(tài)，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

    衛(wèi)強一拍腦袋道：“我認出來了！這不就是那天跟程遙遙吃飯那男的嗎！”

    那天燈光昏暗，加上謝昭今天穿戴一新，是以徐南方他們剛才都沒認出來。徐南方上下打量著謝昭，在陽光下看清楚了謝昭的模樣，不由得咬牙。

    他再不愿意也得承認，謝昭的確不差。

    而且……

    程遙遙氣勢洶洶地沖徐南方?jīng)_了過來：“你剛才想干嘛！”

    第132章 我反對這門親事！

    程遙遙像只憤怒的小鳥一樣沖向徐南方，狠狠推了他一把。

    謝昭大步過來攔住她，道：“meimei，別激動。”

    那雙纖柔的手推搡上來，其實力氣一點兒也不大，徐南方愣是往后一個趔趄，漲紅了臉：“我我我……”

    程遙遙被謝昭拉住了，還沖他嚷嚷道：“你你你什么？你們一群人是不是以多欺少，要打他來著？！”

    其他人忙道：“程遙遙同志，你講點道理！南方可一個指頭都沒碰他！”

    徐南方揉了揉鼻子，憋屈得很。他什么打謝昭了？再看謝昭拎著衛(wèi)強就跟扒拉個小狗崽子似的，犯得著程遙遙這么護著？

    衛(wèi)強道：“程遙遙同志，我們可都是文明人，不信你問問你這位……朋友，剛才我好心好意賠他三十塊錢，他還要跟我動手！是不是啊哥幾個？”

    程遙遙氣得跳腳，卻被謝昭按住。謝昭狹長眼眸淡淡看著他：“這三十塊錢有一分是靠你自己掙來的嗎？年紀不小了，干點爺們該干的事兒?！?/br>
    謝昭說完這句，就帶著程遙遙轉(zhuǎn)身離開了。

    程遙遙拉著謝昭到食堂外頭的水龍頭邊，用冷水沖了沖手腕，又偷偷弄點靈泉水擦干凈傷口。

    謝昭手腕上的擦傷很輕，流血早就止了。他從前比這嚴重的傷不知受了多少，見程遙遙小心翼翼地沖傷口上吹氣，心都要化了：“meimei，我沒事?！?/br>
    “這么大一片傷口，留疤了怎么辦？”程遙遙仔細把傷口裹好，把袖子扯下來，道：“傷口結(jié)痂之前不要碰水，會疼的。你看我干什么？”

    謝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好看，看不夠?！?/br>
    “……甜言蜜語?！背踢b遙臉頰飛起兩片緋紅，又氣惱道：“剛才那群是上海有名的紈绔，一群沒工作又不肯下鄉(xiāng)的二流子，成天就知道招人打架，你別理他們?！?/br>
    謝昭整理著袖子，淡道：“他們打不過我?！?/br>
    見謝昭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程遙遙道：“他們打架跟鄉(xiāng)下可不一樣。打他們打不過你，大可以叫狗腿子來，陰招多著呢。”

    見謝昭思索，程遙遙又道：“也不用太擔(dān)心，那個徐南方我認識，他要是敢搞事，我找他爸爸去！”

    謝昭眉心一擰，漫不經(jīng)心似的：“你跟他很熟？”

    程遙遙回憶了一下，原主從前一心撲在沈晏身上，跟徐南方這些人也就是見面能打聲招呼的程度：“不熟的。我爸爸認識他爸爸?！?/br>
    謝昭眉心這才舒展。恰好有學(xué)生來洗飯盒，程遙遙便拉著謝昭走開了。兩人在校園里慢慢逛著，憧憬著自己的大學(xué)生活。

    逛完了大學(xué)，兩人又往外灘去了。這年代上海談對象不去一次外灘，那像話嗎？謝昭不知從哪弄了輛鳳凰自行車來，程遙遙斜坐在后座上，攬著謝昭的腰。謝昭冷峻高大，程遙遙漂亮?xí)r髦，兩人在一起就像個向前推進的發(fā)光體。

    單位的小汽車又拋錨，車里的程征無聊地看向外頭，見騎車的青年英俊挺拔如松柏，暗暗喝了聲彩，下一秒就看見了后座上笑靨如花的姑娘，那不是自家女兒嗎？！

    正巧車輪軋過一個坑，程遙遙雙手就攬上了謝昭的腰。謝昭騰出一只手來，拍怕程遙遙的手背。

    “流氓！”程征血壓騰起老高，推開車門就沖了下去，“站?。∧銈兘o我站??！”

    自行車飛馳下坡，暢快無比。程遙遙耳邊全是風(fēng)聲，謝昭忽然一捏剎車，她撞上了謝昭厚實的背：“唔！怎么了？”

    謝昭長腿支在地上，轉(zhuǎn)頭道：“有人喊你的名字。”

    車子已經(jīng)到了坡下，程遙遙喘著氣笑道：”哪有人呢？你聽錯了吧？“

    她轉(zhuǎn)頭一看，卻見一個中年男人氣急敗壞地沖向自己，哪里還有半點斯文模樣：”你們給我停下！”

    程遙遙一把扯住謝昭的手：“那是我爸爸！你快跑！“

    謝昭：“……”

    程遙遙用力推他：“那天我爸打沈晏的時候可兇了，你快跑！我不怕他，你別擔(dān)心我！”

    ……

    咖啡廳靠窗的座位上，謝昭和程征面對面坐著，程遙遙則耷拉腦袋坐在兩人中間。她攪合著杯子里的咖啡，雪白奶油和guntang的黑咖啡混合成深褐色的液體，漸漸失了熱氣，這兩人還沒開口說話。

    準確地說，是程征沒開口。

    謝昭一落座，就禮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程征卻一味地沉吟不語，拿眼睛打量著謝昭。謝昭挺直脊背，八風(fēng)不動地任由程征打量，只有程遙遙才知道，謝昭掌心都被汗?jié)窳恕?/br>
    程遙遙偷偷在桌下握了握謝昭的手，給了謝昭一個安慰的眼神。謝昭眸光一動，程征就重重咳嗽兩聲：“遙遙，你坐過來點！”

    程遙遙嘟了嘴：“你那邊曬?！?/br>
    謝昭低聲道：“meimei?！?/br>
    程遙遙只好往程征身邊挪了挪，“這樣行了吧？”

    程征見一向嬌慣得無法無天的女兒，被這小子輕飄飄一句話就說動了，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開門見山：“我不同意你和遙遙的戀愛！”

    “爸爸！”程遙遙急了。

    程征不理她，只對謝昭道：“謝昭，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有志氣，也很懂事的年輕人。但遙遙是我的女兒，我必須為她考慮?！?/br>
    謝昭凝眉，眼神坦然而直白地跟程征對視：“伯父，如果您是因為我的出身……”

    程征抬手打斷了謝昭的話，道：“我絕對不是一個唯成分論的人。當然，你的成分也是我反對的一個原因所在。你能理解一個做父親的心嗎？”

    謝昭眼底閃過一絲頹敗，仍點點頭。

    程征繼續(xù)道：“遙遙被我寵壞了，她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仍然很天真，應(yīng)該說，你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都很天真?！?/br>
    程征拿出工程師侃侃而談的派頭來：“遙遙嫁給了你，她的戶口就要被永遠留在鄉(xiāng)下。年輕的時候，以為愛情和浪漫就是一切，等到激情褪去呢？”

    程征說了一通，就留下時間給謝昭自己思考，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喝干。謝昭見狀，招呼服務(wù)生又上了一杯熱咖啡和橙汁，隨手換掉了程遙遙面前的冷咖啡。

    程征見程遙遙仍是與他膩膩歪歪，渾然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滿不是滋味地道：“遙遙不愛喝橙汁，爸爸給你點一塊蛋糕吧？”

    程遙遙端起橙汁就喝了口：“不想吃蛋糕?！?/br>
    程征：“……”

    謝昭見狀，解釋道：“遙遙才吃了三明治，還不餓?！?/br>
    程征立刻沖他道：“三明治？你中午就讓我女兒吃這個？”

    程遙遙不樂意了，道：“爸爸，你干嘛兇他？那三明治是我自己做的，我今天跟謝昭去大學(xué)參觀了，順便在草地上野餐?！?/br>
    程征聽得“大學(xué)”兩字倒有些意外：“你從鄉(xiāng)下難得來一趟。上海這么多地方，怎么想起逛大學(xué)了？”

    謝昭道：“聽說上海大學(xué)是一等一的學(xué)府，我跟遙遙特地去看看?！?/br>
    謝昭話鋒一轉(zhuǎn)，正色道：“伯父，您剛才擔(dān)心我跟遙遙結(jié)婚后戶口會留在農(nóng)村。其實我們已經(jīng)約定了一起考上海大學(xu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