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凝望著她，眼神溫柔下來：“好?！?/br>
    今天陽光晴朗，山坡上的蘆葦毛茸茸地隨風(fēng)搖擺，風(fēng)里帶著草木干燥后的氣息。一家人也不忙著下山，坐在山坡上曬太陽，吃飯團(tuán)。

    不遠(yuǎn)處有棵野柿子，果子比山楂大不了多少，大部分都熟透了掉在地上，引得一堆麻雀在嘰嘰喳喳地啄食。程遙遙摘了一些沒熟的柿子，跑去跟謝奶奶顯擺。

    謝奶奶看了眼，笑道：“這得放米缸里漚著，過十天半個月才能吃呢?！?/br>
    山里有其他能吃的果實(shí)。一顆山楂樹斜長在山坡上，紅紅的果子掛在枝頭，紅寶石似的一閃一閃。謝昭爬上樹，拿柴刀砍了幾枝丟下來，程遙遙和謝緋在底下歡呼雀躍地?fù)臁?/br>
    新鮮的山楂洗也不洗，擦擦就送進(jìn)嘴里。山楂經(jīng)霜后越發(fā)地脆，一口咬下去酸得滿嘴冒口水，而后才能品出甜。

    這片小山坡和樹林就是一個大寶藏。謝奶奶領(lǐng)著程遙遙和謝緋挖野生桔梗，桔梗做成的小菜是謝家飯桌上的?？?。謝奶奶年紀(jì)大了，眼神卻好使，一挖一個準(zhǔn)，遇到野生黃芪和其他藥材還能指點(diǎn)給程遙遙看。沒多會兒，三人就挖了一大捆桔梗，拿繩子扎著放在筐里。

    謝昭提上柴刀又去松林里了，半天扛了一大截枯樹干出來，樹干里滲出了透亮的油脂。這是松明，劈成細(xì)細(xì)的木片，是引火的上好材料。

    謝奶奶笑道：“這么大一棵！能用到明年去！”

    謝昭擦了把汗，又拿出一大枝奇怪的果實(shí)遞給程遙遙。那果子長成褐色，形狀像扭曲的雞爪子。

    程遙遙翻來覆去地看：“這是什么？”

    謝昭道：“拐棗。”

    謝緋笑道：“蜜爪爪！是甜的?！?/br>
    程遙遙將信將疑，摘了一個放進(jìn)嘴里。外皮微澀，一吮，吸到了一口融融的蜜水，眼前頓時一亮：“真的好甜！奶奶你吃。”

    謝奶奶樂呵呵道：“奶奶不吃。可把我累壞了，我歇歇，你們自己玩兒?！?/br>
    微風(fēng)徐徐，陽光融洽。程遙遙和謝緋在山坡上跑來跑去，希望再找到一棵拐棗樹。謝昭則脫了外套，把那一大棵樹干劈開，砍成小份好帶下山去。謝奶奶坐在山坡上，笑瞇瞇看著這一幕。

    謝昭揮汗如雨地劈完松明，裝進(jìn)大筐子里，就見程遙遙在不遠(yuǎn)處沖他招手。謝昭擦了把汗，撿起外套一邊穿一邊走過去，想看看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貝。

    原來是一窩蛋。

    那窩是小樹枝和羽毛搭成的，五六顆潔白的蛋靜靜躺在當(dāng)中。

    程遙遙和謝緋正嘰嘰喳喳地爭論要不要把蛋拿走。程遙遙認(rèn)為這么冷的天，這蛋肯定是被丟下了，不如我們帶回去烤一烤。

    謝緋則認(rèn)為鳥mama肯定是出去找食物了，回來發(fā)現(xiàn)蛋不見了，那該多難過啊。

    謝昭仔細(xì)看了眼：“是野雞蛋?？旆醭鰜砹?，吃不得?！?/br>
    程遙遙有點(diǎn)失望。謝昭大手揉揉她腦袋，立刻表示可以設(shè)個套子，等野雞回來一網(wǎng)打盡。

    謝緋表示了強(qiáng)烈的抗議。最后兩人只好放棄打野雞的主意，轉(zhuǎn)而挖了幾顆紫蘇回去。山里的紫蘇長得茂盛，葉子兩面都是紫色，香味格外濃烈，比家里那顆綠面紫背的香。

    天邊泛起第一縷霞光時，一家人滿載而歸，巷子盡頭的小院安靜地佇立著，一只橘黃小肥貓已經(jīng)從墻頭跳下，邁著小短腿跑了過來。

    大年初二直到初五，都是村里人拜年的時候。謝昭從城里又帶了幾斤瓜子花生回來，要不還真不夠吃的。甜水村人過年講究個熱鬧，誰家過年客人越多，新的一年運(yùn)氣就越好。

    謝家從前過年都冷冷清清，只有祖孫三人。如今多了個女主，家里歡笑聲就多了起來。謝昭救過的幾戶人家也帶著孩子來拜年，手里提著一包點(diǎn)心或柿餅，謝家一時間相當(dāng)熱鬧。

    在巷子里曬太陽的女人就嘀咕起來：“打從程遙遙住進(jìn)謝家，瞧瞧謝家這日子，嘖嘖?！?/br>
    “當(dāng)初咋不叫程知青住進(jìn)我家呢！”

    “你瞧瞧謝三那張臉，再看看你兒子的模樣兒！”

    女人們一陣嬉笑，帶著半真半假的酸意?？稍偎嵊帜茉趺礃?？廣播里都說了，現(xiàn)在沒有黑五類了，謝家地主的帽子都摘了！村里人唯一能壓過謝家的身份優(yōu)勢沒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謝家日子越來越興旺。

    這一天早上，程遙遙正在給雞食盆里添水，忽然瞧見稻草里露出個白白圓圓的東西來。

    “謝昭！奶奶！小緋！”程遙遙尖叫起來。

    謝昭幾乎是從房里沖出來的，就見程遙遙興高采烈，舉著一枚雞蛋：“下蛋了！母雞下蛋了！”

    謝昭捂住了胸口，不動聲色地長出口氣。謝奶奶和謝緋倒是高興得很，在圍裙上擦擦手，忙接過去。這雞蛋個頭很小，白生生的還帶著溫度：“哎喲，才幾個月的母雞就下蛋了！快找找，說不定還有?！?/br>
    謝緋忙拿笤帚把母雞們趕開，跟程遙遙一起在稻草里找了一番，一共撿到了八個蛋。

    這批母雞滿打滿算才五個月大，居然就生蛋了。謝奶奶直夸程遙遙喂雞喂得好，高興道：“這母雞的第一顆蛋最補(bǔ)人了，給你們拌飯吃?！?/br>
    正說著，門口傳來聲音：“有人在家嗎？”

    “誰呀？”不等謝昭開口，程遙遙把雞蛋交給謝緋，自己跑到門邊拉開門閂，定睛一看，笑容就有些僵。

    第144章 生雞蛋拌飯

    許久不見的林家麒站在門口，手里還提著一個蒲包。

    程遙遙想也不想就關(guān)門。林家麒大手撐在門上，露出一絲無奈笑意：“我來拜年的?！?/br>
    程遙遙瞪了他一眼。林家麒心神一蕩，每回見到程遙遙，都會被她的美貌重新震撼一次。

    “什么人？”謝昭見程遙遙抵著門，走到了她身邊。

    程遙遙只好松開手，沒好氣地對謝昭道：“自己看。”

    謝昭打開門，對林家麒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奶奶已經(jīng)熱情地迎上來：“家麒啊，快進(jìn)來坐坐。怎么一大早就來了？”

    林家麒笑著對謝奶奶道新年好，把提著的蒲包遞給謝奶奶：“我剛從城里回來，特地來給您拜年的。這是蒲城茶干，單位發(fā)的?！?/br>
    “你這孩子，單位發(fā)的好東西應(yīng)該帶回家去?！敝x奶奶客氣了幾句。

    林家麒笑笑。他頭發(fā)剪得很短，露出陽剛俊朗的五官，仍是一副兵哥哥英姿颯爽的模樣，很討老人家的喜歡。犟犟也湊到他腳邊聞來聞去，還拿爪子扒拉他鞋帶。

    謝奶奶一個勁地邀請林家麒進(jìn)家里吃飯：“你一早從城里回來，肯定沒吃飯吧？快進(jìn)屋吃飯?！?/br>
    林家麒并不進(jìn)屋，看了一眼程遙遙。程遙遙垂下睫毛，沖犟犟喊了一聲，犟犟立刻撒開小短腿顛顛地跟著程遙遙跑了。

    林家麒笑著對謝奶奶道：“不麻煩了，我有點(diǎn)事找謝昭說?！?/br>
    謝奶奶道：“那好。回頭來玩啊。”

    林家麒笑著答應(yīng)了，謝昭跟林家麒走到門外，兩人不知說些什么。

    謝奶奶把茶干放到桌上，捏了程遙遙一把：“你這孩子，人家家麒上門拜年，怎么不理人家？”

    “我哪有不理他，是他自己不進(jìn)來的。”程遙遙狡辯道。

    謝奶奶道：“以后可不許這樣啊。還好人家家麒懂事大方，不跟你計(jì)較。”

    林家麒是個心思明白的，肯定是知道了謝家維護(hù)了林璐璐名聲的事。他提著禮物上門，既是示好，也是讓村里人知道，支書家和謝家并沒有因?yàn)檫@事生出嫌隙。

    程遙遙被謝奶奶說了一頓，乖乖點(diǎn)頭：“知道了?！逼鋵?shí)她也不討厭林家麒，林家麒救過謝昭呢。

    謝緋在一旁壞笑：“給哥哥說親的是林璐璐，瑤瑤姐連她哥哥都討厭了?！?/br>
    謝奶奶也道：“這家麒真是不錯，長得俊，身板也高，還是當(dāng)過兵的。最難得的是為人穩(wěn)重，心思敞亮！”

    程遙遙立刻反戈一擊：“既然這林家麒這么好，不如把他說給小緋呀！”

    “哎呀，瑤瑤姐！你真壞！”謝緋羞得滿臉通紅，伸手要捂住程遙遙的嘴。

    程遙遙躲到謝奶奶身后，笑道：“奶奶你看小緋臉都紅了，肯定是被我說中了！”

    謝奶奶笑得不行：“瑤瑤說得對，家麒這孩子我是看中了！”

    謝緋直跺腳：“奶奶，你怎么也跟瑤瑤姐一樣壞！”

    程遙遙在謝奶奶身后沖她做鬼臉，謝緋氣道：“你別跑！”

    謝昭剛走進(jìn)院子，程遙遙就朝他撲了過來，謝昭伸手來接，她纖腰一擰靈活地閃到了謝昭身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救命，小緋要打我呢！”

    謝緋難得的氣急敗壞，像被惹急了的小白兔：“哥，你讓開！”

    謝昭唇角微勾，看一眼滿臉狡黠的程遙遙，又看看自家滿臉通紅的meimei：“遙遙怎么欺負(fù)你了？”

    “她，她……”謝緋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程遙遙得意洋洋，手挽喇叭湊到謝昭耳邊作勢要說：“我跟你說……”

    “啊啊?。∵b遙姐你不準(zhǔn)說！”謝緋跺腳，“哥你讓開，你這次再偏心遙遙姐，我就不活了！”

    “這么嚴(yán)重?！敝x昭大手按住謝緋的腦袋揉了揉，把她往廚房帶：“你不活了，紡織廠的工作誰干？”

    “什么？？我能去上班了嗎！”謝緋注意力頓時就被轉(zhuǎn)移了，嘰嘰喳喳詢問著謝昭工作的事。

    謝昭耐心地解答著meimei的疑問，一只胳膊往后牽著程遙遙，將姑嫂關(guān)系平衡的很好。

    謝緋的工作是頭等大事，謝奶奶和程遙遙也認(rèn)真地聽起來。剛才林家麒找謝昭商量村里春耕的事，順便帶來了紡織廠的通知：新員工正月十六進(jìn)單位報(bào)道。

    紡織廠正規(guī)員工正月初八就已經(jīng)開工了，只因新員工一切都沒上手，進(jìn)單位還要跟著師傅學(xué)習(xí)，還要進(jìn)行思想培訓(xùn)，所以才拖到正月十六。

    謝奶奶高興道：“挺好，還能在家過完元宵?！?/br>
    謝緋小臉紅紅的，這回卻是因?yàn)榧雍推诖骸拔医K于可以賺錢了！等我賺了錢，哥哥就不用這么辛苦了?！?/br>
    謝昭眼神溫和：“這份工作是遙遙幫你找的?！?/br>
    謝緋的小鹿眼看向程遙遙，頓時充滿了感激和內(nèi)疚?，幀幗銓ψ约哼@么好，自己剛才還要打她，自己太壞了！

    可惜謝緋含情脈脈的注視付諸流水，程遙遙專心解開蒲草的繩子：“好香啊，這是正宗的蒲城茶干！”

    荷葉蒲包里碼著整整齊齊的茶干，每一塊只有麻將大小，醬色茶干色澤發(fā)亮，散發(fā)出一股豆制品和鹵味的香氣。

    謝奶奶樂呵呵道：“咱們今早可有口福了。又是頭雞蛋，又是茶干的。”

    謝奶奶盛了4碗熱騰騰白米飯來，把才撿的新鮮雞蛋直接敲進(jìn)飯里，母雞生的頭茬雞蛋個頭很小，營養(yǎng)價值卻很高，蛋黃像一個小小的紅太陽。再淋上一小勺豬油和醬油，香氣沖得人一跟頭。

    這雞蛋生下來不許超過半個小時，新鮮的很，味道并不比程遙遙前世吃的日本進(jìn)口特級雞蛋差。吃一大口白米飯拌雞蛋，再夾一塊茶干。這茶干是黃豆做成的，口干偏硬而耐嚼，在特制醬料里浸泡過，咸香可口，風(fēng)味十足。

    謝奶奶牙口不好，吃一塊就不吃了，程遙遙幾個卻很喜歡，越嚼越有滋味。

    謝奶奶樂呵呵看著幾個孩子吃，心里比自己吃了還高興：“這么喜歡吃，回頭讓昭哥兒問問家麒，這茶干哪買的?！?/br>
    謝緋一聽見林家麒的名字就害臊，急道：“奶奶，你怎么又提他！”

    謝奶奶無辜道：“我沒說什么啊?！?/br>
    程遙遙把碗一推，快活地嚷嚷：“小緋這是上心了，奶奶您還不懂啊？”

    “瑤瑤姐！”謝緋跳了起來。

    程遙遙起身就跑，坐在條凳另一頭的謝昭險些摔地上，犟犟嗷地跳起來，也滿院子跟著亂跑。謝奶奶叫：“別跑了，才吃完飯仔細(xì)肚子疼！”

    謝緋和林家麒的事雖然是玩笑，程遙遙卻當(dāng)真上了心。

    在原書里謝緋也有不少追求者，可惜她眼光被自己哥哥養(yǎng)得太高，誰也看不上，最后遇上了那可惡的渣男……

    程遙遙思來想去，唯有林家麒算個不錯的人選。雖然年紀(jì)比謝緋大了六歲，可人家沉穩(wěn)正直，跟膽怯柔弱的謝緋正般配。恰好兩人又在同一個村子，也不怕謝緋在婆家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