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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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知青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喘了半天的氣才道:“廣播上說高考恢復(fù)了!工人農(nóng)民,老三屆,退伍軍人,應(yīng)屆高三生,還有咱們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都能考!”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尖叫聲掀翻了屋頂:“萬歲!” 第198章 高考(結(jié)婚)倒計時 知青們完全瘋了,抱成一團又笑又跳,過了會兒,全哭了。 村里姑娘們呆呆看著她們,又是詫異又是震撼。 她們哪里懂得,這些知識青年背井離鄉(xiāng),顛沛流離的苦楚和凄涼。 當(dāng)初下鄉(xiāng)時的滿腔熱血,早就被鄉(xiāng)下的艱苦生活和勞動磨滅了。你要問知青們最大的夢想是什么,每一個人的回答都是相同的:回城!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只能扎根農(nóng)村了,命運忽然撥云見日,給了他們一道天梯。 高考,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天梯。 男知青們在田里聽見廣播時,一個個全瘋了,丟下活兒就滿村瘋跑宣告這個消息。 隨后趕來的大隊長和支書,看著這群瘋鬧的知青們,只是笑著搖搖頭:“你們也跑得太快了!” 程遙遙被張曉楓和韓茵抱著,勒得險些喘不過氣來。在這種氛圍里,她鼻子也有些發(fā)酸。 忽然有人問道:“高考是什么時候?” 一個男知青響亮道:“11月21日!” “明年?” “是今年!” 氣氛登時有一瞬寂靜:“今天已經(jīng)十月21了啊……” “那豈不是……只有一個月的復(fù)習(xí)時間?!” 剎那間一盆冷水潑下,把剛才的喜悅都澆滅了。知青們面面相覷,他們的學(xué)習(xí)都丟下幾年了,一個月的時間,能復(fù)習(xí)多少? 可沒有人甘愿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紛紛在心里打開了小算盤。 只有角落里的劉敏霞臉色灰敗。眼角眉梢那點兒春色全變成了不可置信。 高考?為什么會忽然恢復(fù)高考? 為什么不提早一天通知,偏偏是在她把男方給的彩禮寄給家里之后…… 韓茵也哭得分外真情實感,抱著程遙遙嚎啕:“我為什么不聽你們的話?。 ?/br> 程遙遙拍拍她后背,被她嚎得耳朵生疼。張曉楓也擦擦眼淚道:“現(xiàn)在哭有什么用!好歹你是提早復(fù)習(xí)了的!” 程遙遙掙扎出來,道:“我先回去一趟。對了,你們把書和筆記都藏好吧?!?/br> 說完,程遙遙喊上慫慫,轉(zhuǎn)身走了。 張曉楓還沒明白程遙遙的話,韓茵忙撿起那兩本書塞進懷里。 其他知青們目光炯炯,全盯著那書呢。 平時總嘲笑她們書呆子的女知青,賠著笑湊上來:“曉楓,這書能不能借給我們看看?” “借給我看看吧!” 韓茵笑笑地道:“不好意思,這書我們自己都沒看完呢。” 她說完,拉著張曉楓就往回走。她家里還有幾本從程遙遙那兒借來的書和習(xí)題,平時都壓在枕頭下,這會兒可成了寶貝! 程遙遙一路疾跑著回家。素來講究形象的觀音在路上奔跑著,烏黑發(fā)絲散亂在風(fēng)里,小狗追在她腳邊一路狂奔。 此時村里到處都是瘋跑亂叫的知青和年輕人們,程遙遙倒也不顯得突兀了。 她急急忙忙跑到家門口,迎面就撲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高……高考!”程遙遙氣喘吁吁,仰頭望進一雙閃著光的深邃眼眸里。 謝昭英俊的臉上掛著汗水,和撥云見日般的明亮笑意:“嗯,我聽見廣播了!” 謝昭褲腿上還粘著泥,顯然是聽見消息就從地里跑回來了。兩人牽著手跑進院子,想第一時間告訴謝奶奶這個好消息。 謝奶奶早就從廣播里聽見了消息,正在院子里等著他們呢。 一家人相對而笑,都歡喜得不得了。謝奶奶忽然抹了抹眼角,道:“列祖列宗保佑,總算盼到這一天了?!?/br> “噓?!背踢b遙豎起食指比在花瓣一樣的唇邊,“奶奶您不能宣揚封建思想?!?/br> “去!你還教育起我來了。”謝奶奶嗔道,“快,殺雞,割豆腐,咱們今天好好慶祝慶祝!你把曉楓和韓茵她們也喊來!” 謝奶奶激動地系上圍裙,又往雞圈去了。 程遙遙笑道:“您別忙活了,她們肯定不會來的。這會兒都忙著找書復(fù)習(xí)呢?!?/br> 程遙遙所言不錯。這次高考就在一個月后。留給他們的復(fù)習(xí)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月,時間算起來相當(dāng)迫切。 知青們在短暫的狂歡后冷靜下來,又面對著一個問題——短短的一個月,能把丟下幾年的功課補回來嗎? 有些人陷入了自我懷疑和焦慮之中,更多的人卻是爭分奪秒地進入了學(xué)習(xí)。 此時,誰手里有本復(fù)習(xí)資料和參考書,那就是最受歡迎的人物。人人都爭著跟他搞好關(guān)系,企盼他肯把書借給自己抄。 可僧多粥少,全村的書都搜刮出來也不夠他們學(xué)的。知青們想盡一切辦法,舊書,報紙,報刊,一切帶字的資料抓到手里都拼命地讀,背。 甜水村的知青們都陷入了狂熱的學(xué)習(xí)中。甜水村大隊已經(jīng)相當(dāng)體恤知青們,可知青們每天還是得勞動。 以前每天累得回家倒頭就睡,現(xiàn)在卻是挑燈夜戰(zhàn),第二天帶著兩個大黑眼圈上工。田間垅頭,一邊泡在泥水里勞作,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背著書,用樹枝蘸水在沙地上寫字。 只有韓茵和張曉楓好過些。在謝奶奶的強烈要求下,她們倆時常去謝家吃飯,補貼些油水。程遙遙桌案上的復(fù)習(xí)資料也都任她們翻看,學(xué)習(xí)程度自然是其他知青們不能比的。 高考消息一出,登時洛陽紙貴。有些精明的知青,第一時間就是進城買書和紙筆。那些反應(yīng)慢的再進城,發(fā)現(xiàn)新華書店的書被哄搶一空,廢品回收站的舊書也炒到了八毛一本的天價。供銷社的紙筆更是斷了貨。 程遙遙在這時就不得不佩服謝昭的先見之明了,家里囤了好幾箱的白紙和圓珠筆芯。 程遙遙擺弄著這些紙,好奇道:“謝昭,這些要拿去倒賣嗎?” 她知道猴子靠賣舊書和紙筆狠狠賺了一筆呢。 謝昭道:“不賣?!?/br> 程遙遙抽出一把筆芯和白紙,道:“這些送給韓茵和張曉楓,她們的紙筆也快用完了吧?!?/br> 謝昭指節(jié)扣了扣桌面:“meimei,開始復(fù)習(xí)了?!?/br> 程遙遙只好慢吞吞走過去,坐在謝昭身邊,乖乖地看起書來。 比起席卷全村的熱潮,謝家的院墻里仍然風(fēng)平浪靜。程遙遙和謝昭早就開始復(fù)習(xí)了,如今也不急躁。該學(xué)的都學(xué)了,如今只是復(fù)習(xí)和鞏固罷了。 只是程遙遙再也不能偷懶了。每回偷懶,別說謝奶奶管著她,謝昭也不再慣著她。 程遙遙往桌上一趴,郁悶道:“我全都會了,為什么還要我背這個?” 謝昭道:“這里的每道題都有可能考到,你的政治知識很薄弱,必須好好背?!?/br> 程遙遙扁了扁嘴:“我頭疼?!?/br> 謝昭讓她靠在自己胸口,騰出雙手輕輕揉著程遙遙的太陽xue,粗糙帶繭的指腹刮得程遙遙細嫩皮rou有些疼,手勁兒相當(dāng)溫柔,揉得程遙遙忍不住舒服嘆氣,那點兒頭疼早就飛到九霄云外了。 程遙遙轉(zhuǎn)個身,埋進謝昭懷里:“我眼睛也疼,你讀給我聽?!?/br> 橘色小奶貓團在書桌上,歪歪腦袋看著他們倆。 謝昭唇角翹起,嗓音嚴(yán)肅道:“讀一遍,你要跟著背。” “那得讀三遍才行?!背踢b遙講條件。 謝昭低聲讀了起來。他胸腔里像藏了大提琴,把無趣的政治讀成了十四行詩。 謝昭讀了三遍,低頭問程遙遙有沒有記熟,卻被她勾住脖子親了一口:“謝昭,你以后每晚都讀書給我聽吧?!?/br> 程遙遙桃花眼里波光瀲滟,直白又天真地向謝昭發(fā)出邀請。 謝昭舉起手里的書擋住那張?zhí)一妫骸皩P淖x書。” “哼!”程遙遙拖著椅子躲開老遠,自己捧著書看起來。 謝昭喉結(jié)滑動,近乎自虐地閉了閉眼,等那股躁動平息后才埋頭讀書。 冷戰(zhàn)持續(xù)了半個小時,謝奶奶端著兩碗甜酒釀雞蛋進來,兩人又頭對頭湊在一起吃了。 謝奶奶在圍裙上擦擦手,道:“好吃嗎?多吃點兒,讀書耗精神!你們倆也別學(xué)太晚了,這燈泡會不會太刺眼了?” 村里終于通了電。程遙遙房間里懸著個燈泡,罩著細竹篾編的燈罩,光暈明亮而柔和,盡管電壓不穩(wěn),時常一閃一閃,還是比在煤油燈下看書舒服多了。 程遙遙道:“奶奶,您就先回屋去睡吧,別總等著我們倆?!?/br> 謝奶奶心里急啊,又怕給他們倆壓力,道:“那你們學(xué)一會兒,就自己歇會兒,啊?” 謝昭也道:“您放心。” 謝奶奶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嘴里還念叨著“太快了,太快了,還有大半個月……” 謝昭低聲糾正:“二十七天?!?/br> “什么?”程遙遙沒聽清。 “還有二十七天高考?!敝x昭深邃眼眸里映著燈火,“高考完,我們……” 纖細微涼的指尖壓在他唇上,程遙遙氣道:“你怎么天天惦記著這個!” “結(jié)婚?!敝x昭堅持說完這句話。 比起知青們的心急如焚,謝昭倒有些度日如年了。 當(dāng)時間從27天縮短到23天時,他們進城報名去了。 謝昭開著拖拉機,載著程遙遙和一群知青去了臨安城,高考報名點前早就人山人海。有來報名參加高考的工人、農(nóng)民、知青和應(yīng)屆畢業(yè)生,也有陪伴而來的家屬,更多的是看熱鬧的。 程遙遙和謝昭排了半天隊才走到前面,程遙遙領(lǐng)了兩張表格,跟謝昭把名字都報上了。 排在他們后頭的劉敏霞驚訝道:“謝昭也要參加高考?!他……他讀過書嗎?!” 劉敏霞聲音很大,周圍一圈都是甜水村知青,登時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謝昭。 那眼神未必有惡意,可意思很明白:謝昭一天學(xué)都沒上過,怎么能參加高考呢? 程遙遙冷笑道:“劉敏霞你嚷什么嚷?你都跟人結(jié)婚了,不也來報名了嗎?怎么,謝昭就不能報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