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柳蘇源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 三人在雅間里坐定后,宴暮夕就開門見山的說出了他的來意和打算,說完后,也不急不催,只端著杯子品茶,仿若一切都盡在掌控之中。 他確定篤定柳絮不會拒絕。 柳蘇源則面露幾分擔憂和遲疑。 柳絮低頭,沉默著,半響后,她堅定的應下來,“好,我同意?!?/br> 宴暮夕俊美的臉上不見驚喜,也沒有意外,只淡淡一笑,“柳姨放心,我會盡量不讓這事兒對您造成太大的影響,能低調便低調,實在不行,我也會把損失降到最小?!?/br> 得了這一句,柳蘇源心里稍安。 可柳絮自嘲一笑,“不用,你只管照著你的計劃去做,怎么狠怎么來,我要的不是偷偷摸摸的處理了那對狗男女,我要的是他們身敗名裂?!?/br> “可那樣對你……”要讓東方靖和秦可卿身敗名裂,勢必那件丑事兒就包不住了,柳絮雖是受害者,但也摘不掉那頂小三的帽子,多少還是會對名聲有損。 柳絮搖頭,眼底跳動著無所畏懼的火焰,“不用在意我,我敢回來復仇,連命都能豁得出去,又怎么會在意名聲?別人怎么說,我都不會在乎,我只要那倆人下地獄。” 聞言,宴暮夕漫不經(jīng)心的提醒了一句,“可要是鬧得太大,對歸去來兮和泊簫也是有影響的,那時候,您還能一點都不在意嗎?” 她不在意,他在意。 柳絮面色一變。 柳蘇源皺起眉頭,在她出聲前先把話接了過去,“少爺,這事您決定就好,我們都相信您,會掌握好這其中分寸的,報仇重要,但還有比報仇更重要的?!?/br> 歸去來兮,說小了,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說大了,那是他們蘇家的傳承,他怎么會不在意?還有泊簫,女兒可以為報仇豁出一切,但泊簫不行,泊簫的路還長著,斷不能背上太多的糟點兒。 柳絮看了她父親一眼,唇角緊抿,不過沒說話,等到宴暮夕起身告辭后,她才艱澀的道,“爸,您就一點不擔心嗎?” 柳蘇源面色淡淡,反問,“擔心什么?” “擔心宴暮夕會放水啊。”柳絮終究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我不懷疑他想幫咱們報仇的決心,但能報復到哪一步呢?您心里可有數(shù)?” 柳蘇源復雜的看向她,說不出是心累還是失望,“所以呢?你就想逼他把這事兒弄得人盡皆知?這樣,他就沒辦法徇私了對不對?” 柳絮咬牙,“我也豁出去名聲了?!?/br> 柳蘇源長嘆,“是,你是豁出名聲了,你也不怕丟人了,但你想過咱們歸去來兮和泊簫嗎?當年的事,你是被東方靖騙,被秦可卿逼迫用藥,但有人同情,就有人腹誹,總之,難聽話不會少了,屆時,別人怎么看咱們的店和泊簫?報了仇是痛快了,但代價太大。” 柳絮攥起拳,“我早就想好了,到時候,我會離開歸去來兮,絕不連累到店的名聲,也不會讓蘇家這塊招牌蒙羞,至于泊簫,她很快就會跟東方家相認,我這個養(yǎng)母可有可無,不會對她有什么影響……” “閉嘴!”柳蘇源動了氣,猛拍了下桌子,“你就是這么想的?你,你……” 柳絮見他氣的說不上話,表情稍微有些不忍,但還是嘴硬道,“我這么做難道不對?這樣就把店、您、泊簫都摘出來了,你們不會被連累?!?/br> 柳蘇源胸口起伏,灌了幾口涼茶,才緩過那口氣來,出口的聲音卻難言悲愴,“那你置我和泊簫于何地啊?我們是什么關系?能摘干凈嗎?” “爸……”柳絮心口一痛,在他跟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對不起,爸,我知道,我讓您失望了,可我真的沒辦法,我……” 柳蘇源沒看她,只是擺擺手,“說到底,你還是信不過少爺啊?!?/br> 柳絮下意識的道,“爸,我信他會幫我,但他很難全力以赴,您也知道他跟東方家的關系,他真的能對東方靖那個畜生下狠手嗎?還有秦家,您可別忘了,秦可翎是他的舅媽,他能不看幾分面子嗎?有這么多的顧慮在,他怎么會沒有一點私心?” 柳蘇源閉上眼,“他確實會有私心,但他的死心不是你說的這些,而是泊簫,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泊簫,你到現(xiàn)在都還看不清,柳兒,如果,你一直這么執(zhí)迷不悟下去,你就回紫城吧。” 柳絮瞠目,“爸!您怎么可以這樣?” 柳蘇源睜開眼看向她,眼底平靜的像一灘死水,“不是我想這樣,而是,少爺會這樣,他念在你是泊簫的養(yǎng)母,對你不會玩手段,但送你回去還是能做到的,他心里籌謀很多,定不會讓你壞了他的計劃,更不會給你有傷害到泊簫的機會,所以……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柳蘇源疲憊的走了出去。 柳絮癱坐在地上,半響后,雙手捂臉,淚水順著指縫慢慢溢出。 二更 大戲開鑼 柳蘇源出了門后,就給宴暮夕發(fā)了個信息,“少爺,你放手去做,護好泊簫就可,其他的人和事兒都不必在意,有我?!彼€拎的清。 宴暮夕看了,唏噓了下,得虧柳蘇源還不糊涂,不然,他媳婦兒得多委屈啊,他幫忙都有點不情不愿了,幸好,不算太失望。 接下來的兩天,宴暮夕忙了起來,都沒顧上去黏糊柳泊簫,不過電話不落下,每天早中晚各一個,每回不聊的她頭疼不撒手。 柳泊簫相對就清閑了,她在家哪兒都沒去,不是天熱不想出門,而是她火的有些令人發(fā)指,出門就被人圍堵,實在不堪其擾,便躲在家里研究菜譜,為最后的決賽做準備。 她已經(jīng)跟外公坦白了身世,果然,外公早就清楚,且接受度很高,如今處著不但沒有她所擔心的尷尬,反而更覺自然親近了。 不過,她母親最近的反應和表現(xiàn)讓她有些古怪,但到底哪里古怪,她想深究時,卻又似前方蒙著一層大霧,怎么都看不清楚,有心問,又怕是自己想多了,只能暫時作罷。 但心里,埋下了疑惑的種子,稍有點動靜,就免不了要思量一下,就如今天早上,她母親起的晚了,沒有跟外公一起去店里,且出門時,裝扮似乎特意收拾了收拾,手里還拎著一個包。 她忍不住問,“媽,您這是要去哪兒?” 柳絮站在玄關處穿鞋,聞言,頭也不抬的道,“去醫(yī)院?!?/br> 聞言,柳泊簫驚了下,急聲問,“您哪兒不舒服?。俊闭f著,也準備換鞋陪她一起去,“等我一下啊,媽,我去樓上拿包?!?/br> 柳絮攔住她,神色如往常一樣,只是眼底的情緒十分復雜難懂,“不用,泊簫,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出門太惹人注目了?!?/br> “可是……”柳泊簫再不放心,看著眼前柳絮的表情,話也只能咽了回去,她太了解母親了,有了決定,就會走到底,誰勸也沒用,固執(zhí)的可怕。 柳絮拍拍她的手,“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你喬爺爺給我開的那些藥,我吃完了,從紫城一來一回的郵寄太麻煩,我去醫(yī)院再照著方子抓幾副就是?!?/br> 聞言,柳泊簫半信半疑,卻順著她的話點點頭,“那您路上注意安全,別擠公交了,打車更方便些,有什么事兒就給我打電話?!?/br> “嗯?!绷跤稚钌羁戳怂谎?,開門走了。 柳泊簫的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起來,想了想,給宴暮夕發(fā)了個信息,“我媽一個人去醫(yī)院了,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太踏實,你身邊有人可用嗎?能不能悄悄跟上去看看?” 這會兒,宴暮夕正在來瓏湖苑的車上,看到信息,就嘆了聲,回復的很快,“好,我讓人去跟著她,保證不會出任何事兒,你就放心吧?!?/br> 柳泊簫回了倆字謝謝,不過為表誠意,還加上一個擁抱的表情包。 見狀,宴暮夕勾起唇角,“比起擁抱,我更期待以身相許?!?/br> 柳泊簫被調戲的不理他了。 宴暮夕這才收起手機,神色有幾分冷淡,問正開車的邱冰,“都準備好了?” 邱冰點頭,“是的,少爺,濟世堂那邊已經(jīng)排隊約上號了,約的最后一個,不耽誤前面的人看診,也不會引起太大的動靜?!?/br> “人呢?” “人也都能隨時到位?!?/br> 宴暮夕“嗯”了聲,視線轉向車窗外,“那么就差柳絮了,接上她,這出大戲就算是正式開鑼了,至于怎么唱下去,呵呵……” 詹云熙克制著興奮,接口捧道,“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您就是這出大戲的總導演,兼編劇,兼男主啊,他們一定想不到,您會主動出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更不會想到您能舍得所有人的顏面,更不會想到您……” 他正滔滔不絕的說著,車子停下了,柳絮遠遠的走過來,這會兒九點多,太陽已經(jīng)很烈,她卻穿著深色的長褲,深色的長袖上衣,頭上戴著頂帽子,寬大的帽檐遮住了眼睛,卻遮不住花白的頭發(fā),她臉上還戴著個口罩,恨不得把自己都藏起來。 這樣的畫面,有些突兀,要說遮陽,也過度了些。 詹云熙住了嘴,看著柳絮明顯步履緩慢的身影,長嘆了聲,“換誰攤上這種事兒,也會恨的咬牙切齒,對女人,尤其殘忍,我爸說,她今年才四十一啊,我媽都四十八了,看著都比她年輕好多。” 宴暮夕涼聲道,“秦可卿的藥,毀的不止是女人的容貌,還有身體,她的身體也衰敗了,猶如暮年,所以,才會看著行動遲緩?!?/br> 聞言,詹云熙又是一嘆,“殺人不過頭點地,秦可卿是太狠了,秦家兩百多年都是治病救人,誰能想到會出這么不肖子孫?” 說話間,柳絮終于走近。 詹云熙走下去,給她開了車門,柳絮沒什么情緒的道了聲謝,坐了進來,朝著宴暮夕道,“走吧?!?/br> 宴暮夕點點頭,示意邱冰開車。 一路往濟世堂駛去。 車里的氣氛有些沉悶。 詹云熙想找個話題緩解一下尷尬,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一看柳絮就是一副不愿聊天的樣子,他出聲,也不過是更自己變得更尷尬。 宴暮夕不覺尷尬,姿態(tài)坐的隨意,手里拿著手機,漫不經(jīng)心的瀏覽著網(wǎng)上的新聞。 三更 護她到底 瓏湖苑離著濟世堂很遠,車開了二十分鐘后,還是柳絮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她很直白的問,“那天泊簫把身世跟我們說了,我和父親也十分支持她跟家里人相認,可她卻說不急,還要我們也先幫著瞞下來,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東方家的意思?” 宴暮夕淺淺的一笑,“是我和將白共同的意思?!?/br> “為什么?”柳絮看著他,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時機不到?!毖缒合p描淡寫的回應,他跟柳蘇源相處時,會想著去親近一二,因為那是泊簫的外公,將來也就是他的,但面對柳絮,他卻毫無那個想法,甚至,還有幾分淡淡的疏離。 柳絮輕皺了下眉,“你們說的時機指的是什么?” 宴暮夕不答反問,“難道你很想讓泊簫現(xiàn)在就跟東方家相認?” “嗯?!?/br> “為何?” 柳絮自嘲道,“自然是為了保護泊簫,這也是你最想做的不是嗎?我雖不是一個稱職的養(yǎng)母,但看著她長大,又怎么會沒點感情?” 聞言,宴暮夕挑眉,“保護泊簫?” 柳絮點點頭,“我的那些事兒一旦爆出來,肯定會對泊簫有影響,我不想讓別人對她指指點點,嘲笑她有我這樣的母親,她若跟東方家相認,那就是東方家的大小姐,自然不用再受這個委屈?!?/br> 宴暮夕扯了下唇角,“聽起來是不錯,不過,你是不是忘了,她若真的跟東方家相認,那東方靖就是她二叔,她的親二叔和二嬸曾傷害過自己的養(yǎng)母,這樣的新聞對她的影響不是更大?屆時,讓她如何自處?怎么面對,都是錯的,偏向你,就是六親不認,偏向東方家,就是忘恩負義,你要看她置于那種境地?” 柳絮神色一窒,下意識的道,“我沒有,我只是想……” 宴暮夕打斷,“你只管相信我就好,我的所有安排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會盡可能的保護到每一個人,相認的事兒暫且不要再提,還有我們今天要做的事,不要讓她知道?!?/br> “她遲早會知道?!?/br> “等她知道時,這事就已經(jīng)有了結果,她不用面臨選擇的兩難?!?/br> 柳絮沉默了,半響后,才啞聲道,“你對泊簫,真的很好。” 宴暮夕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她是我從小就看中的人,我對她怎么好都是應該的?!?/br> “那就請你,護她到底?!?/br> “這是一定的?!?/br> 車里又安靜下來,無人再開口說話。 …… 十點半的時候,車子停在了濟世堂附近。 這會兒,濟世堂的大門口已經(jīng)沒了長長的隊伍,大多都看診結束。 邱冰開車門出去,十分鐘后了走回來,對宴暮夕道,“少爺,叫號輪到我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