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膳食擺好在桌子上,銀冬已經(jīng)準備好被補的流鼻血回去喝瀉火湯藥了,但是今天銀霜月有些魂不守舍,沒有給他夾菜,銀冬隨便夾了一點嘗了一下,接著便頓住。 藥的味道沒有了。 銀冬仔細看了看桌上的膳食,同他先前吃的完全不一樣,分明不再是藥膳了。 “長姐……”銀冬狀似無意的問,“這膳食味道為什么同平日的不一樣呀?” 銀霜月沒有回答。 銀冬壓著眉眼,片刻后故意問道,“難道換了藥方?長姐……不是在給我補身子嗎?!?/br> 銀霜月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倒也確實聽著銀冬說什么,可是思緒不在腦子里,琢磨著明天怎么設法把每日只在朝堂和摘星臺往返的廖亭給弄到宮外見一面。 夾了一口菜放在自己的碟子里頭,銀霜月沒過腦子,便隨口回答銀冬,“無需補了,晨起的時候你不是比盤龍柱還生猛么。” 銀冬正用湯匙舀湯,才送到嘴里,聽到這句話,直接嗆個死去活來。 作者有話要說: 銀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羞) 銀霜月:……(我為什么嗓子壞了?我應該是個啞巴才對) —— 前50送紅包包哦!踴躍留言小寶貝們! 今天2合1!肥肥的! 第12章 咬牙切齒 盤龍柱是龍臨殿外的通天柱,象征著天家威儀,有承天啟地之意,粗壯非常,四人勉強合抱。 銀霜月說完之后,捏著筷子的手也僵住了,盯著自己盤子里面的青菜,沒抬頭,面色就從耳尖開始一直紅到頭蓋骨。 有時候真的不能一心兩用,她自從入宮以來,這種嘴沒把門的毛病已經(jīng)克制了許多……要么她還是剃頭算了。 銀冬一直咳個不停,面色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咳的,比銀霜月的還紅的厲害,單手扶著桌面,頭都要扣在湯碗里面了,咳的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似的。 銀霜月聽著他停不下來了,紅著臉關切的抬頭,恨不得現(xiàn)在就念一聲阿彌陀佛遁入空門,聽聽她剛才說的是人話嗎。 “冬兒,”銀霜月憋紅著一張臉,到底還是起身走到銀冬的身后,在他的后背上捋順著,伺候的婢女端過來了水,銀霜月接過,遞給銀冬,銀冬一連喝了兩碗,這才壓住了咳。 兩個人又重新坐回了桌邊,面色都收斂的有些過頭,沒有先前的輕松,而是有些凝重。 相對著悄無聲息的吃東西,氣氛一度非常的尷尬。 銀霜月低著頭,絞盡腦汁的想著話題,這樣不說話實在是太別扭了,但是她說了那句話之后,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盤龍柱,她本來根本沒去在意晨起時候的意外,卻現(xiàn)在真的是揮之不去了。 銀冬悄無聲息的觀察著銀霜月的表情,見她萬分糾結,笑意有些壓不住。 他很想問長姐,關于盤龍柱的事情。 但是他萬萬也不敢問出口,沉默了一會之后,為了不讓銀霜月為難,主動轉移話題。 “長姐,”銀冬聲音如常的開口,“莊郎官的事情,其實你不用太過自責?!?/br> 銀霜月抬頭,銀冬順勢說道,“我在命人徹查莊郎官的意外之死之時,還查到了其他的?!?/br> 銀冬裝作面露猶豫,銀霜月表情微微變化,想起了先前的那幾任備選駙馬的事,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不會他也犯了罪?” 銀冬將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放下筷子,點了點頭,“靖陽水都手腳不干凈,莊郎官在靖陽稱王稱霸,沒廢什么力氣,就打聽出了他的惡行,強搶民女民婦八人,他的妻妾,比我后宮中的妃子還要多,兒女三十余人。” 銀霜月倒抽一口涼氣,這涼氣順著她的喉嚨進去,游走過五臟六腑,連骨頭縫都走遍了,捏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猛然想起了寺廟中老住持的話,說他不渡惡鬼。 惡鬼……莊郎官他…… 銀冬見銀霜月似乎打擊有些大,越過桌子,順勢抓住了她捏著筷子泛白的手,“所以長姐無需再自責,他即便不出意外,也必死無疑?!?/br> 銀霜月實在是太震驚了,都沒有察覺到,銀冬說到“必死無疑”四個字的時候,神色陰冷至極。 她好一會才輕嘆一口氣,“那靖陽水都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拿下了嗎?” 銀冬借著銀霜月還神思不屬,抓著她的小手緩慢的搓揉,“沒有,馬上就是秋運,糧草過靖陽,我準備令他先行放松戒備,屆時將他的黨羽一起連根拔起?!?/br> 銀霜月點頭,“是該這樣?!?/br> 她看向銀冬,突然間感覺面前的這個弟弟,是真的長大了,他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殺伐決斷的真正帝王,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流落在外時,要依靠她才能吃一口飯的,整日粘著她的小尾巴了。 他早就沒有任何的地方需要她擔憂,她這個狗屁命格,能帶給他的,只有這樣的麻煩而已。 銀霜月一時心中百感交集,最后竟然又想起老住持的那句話。 或許剃頭,還真的是她最好的歸宿。 左右也嫁不出去,何苦做個老公主留在帝王的后宮之中鬧笑話,不若把頭一剃,一腳邁出紅塵,她便算是掙脫了這不屬于她的身份,不必關在四角高墻之中,她便能夠到處行走,她當年想要買一處大院子,收留無處可去的孤苦棄兒,現(xiàn)如今實現(xiàn)應該不難。 銀霜月便是在這瞬息的功夫,竟然有種豁然開朗之勢。 銀冬眼見著她原本郁郁的眉目舒展開來,滿心的不解,又用拇指勾了勾銀霜月的手心,故意道,“長姐不必憂心,這幾日我正在挑選中秋宮宴上的世家公子,定然會為長姐尋一位最優(yōu)秀的駙馬?!?/br> 銀霜月手心一癢,思緒被打斷,回神聽到銀冬的話,連忙擺手,“還是不要害人了?!?/br> 她拍了拍銀冬,銀冬從善如流的縮回手,“長姐這說的是什么話,那些人本就死有余辜,又關長姐何事?難不成是誰妄言傳入了長姐的耳朵,我定然……” “冬兒,”銀霜月打斷他,“作惡確實不可姑息,但你莫要忘了水至清則無魚。” 但凡身居高位自小富貴,哪有兩個是真的兩袖清風?哪個世家公子不曾年少胡混。 若是真要細細查來,逐個整治,怕是滿朝大臣,剩不下幾個,哪家后宅無陰私啊。 銀冬抿著嘴,滿臉認真的點頭,銀霜月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卻真要論起,卻是她教養(yǎng)銀冬長大成人。 銀冬在深宮中學盡陰毒手段,可那些被人世人稱頌的寬厚品德,都是銀霜月耳提面命手把手的教他處事,她教給銀冬的或許算不上什么治國大道,可話糙理不糙,銀冬向來都是很聽信的。 不過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銀冬自然是懂,他不光懂水之清則無魚,還知道如何攪混水,再渾水摸魚殺來儆猴。 只不過這些自然不能讓銀霜月知道,至于那些不幸被抓的“魚兒”,誰教他們礙眼,還膽敢打他長姐的主意呢。 銀冬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銀霜月有些欣慰的勾了勾嘴唇,命婢女們撤掉了膳食。 銀冬卻還不肯走,到了前廳同銀霜月一起飲茶,話題扭來扭去,便總算是扭到了真正的點子上。 “長姐,莫要胡思亂想,”銀冬說,“不過……不知長姐喜歡何種品貌的男子,同我說說,也好給長姐留意著。” “不了吧,”銀霜月真的不敢再相看了,可她是真的架不住銀冬磨,好一會哭笑不得道,“我不是早早便同你說過嗎?喜歡為人純善,身體魁梧的,樣貌嘛,粗獷陽剛的最好?!?/br> 銀霜月每說一句,銀冬的眼神便深沉一分,他確實早早便問過,只是時隔這么久了,他想要再問問,長姐是否有一些改變。 他竟然一樣都沒有符合的,銀冬牙根有些癢癢,他就是知道長姐對他全無心思,才從不敢暴露哪怕一丁點想法,可兩人朝夕相處這么久了,長姐的偏好,還竟然一點也改變。 “可是先前兩位公子,還有莊郎官與這要求并不搭邊,為何長姐也愿意?”銀冬幾乎咬牙切齒,他當時是專門按照同自己相似模樣選的,為的便是試探長姐,記得當時長姐同意了他嫉妒到要瘋,又高興的發(fā)狂。 “那不是沒得選嘛,”銀霜月無奈的聳肩,“我這個命格,還挑什么品貌啊?!?/br> 銀冬垂頭,咬緊了牙,側臉的弧度繃的幾乎凌厲,他很想說——你想挑也沒得挑!這輩子除他之外,休想有其他男人! 但是他不敢。 銀冬是真的不敢,不敢戳破銀霜月的偽裝,不敢去暴露自己的思想,因為皇帝是不可能同長公主在一起的,若是剝奪了長姐長公主的身份,銀冬便再也沒有理由能夠束縛她在身邊了。 沒了這層姐弟束縛,更沒她的喜愛,他靠什么留住她? 長姐有多么重視兩人之間的姐弟親情,銀冬只要想來,如今還在心顫。 那年兩人在荒山的廟中躲藏,被追殺的人找到,長姐帶著他鉆進壞掉的佛像之中,卻不曾想那群人沒找到兩人,便放火燒了廟。 兩人被大火和外面不曾走的刺客逼的生生在佛像里面熬著,幸好那破廟本就殘破不堪,未曾燒的太久,便自動熄了,但饒是那樣,兩人也都熏的半死,而長姐為了護著他,整片后背都被烤爛了。 待刺客走后,兩人艱難的爬出來,正巧遇見路過好心農(nóng)夫,將兩人送去了山下醫(yī)館。 沒有足夠的銀錢,醫(yī)師們不肯診病,銀冬到如今尤記得,昏迷之前,長姐跪在地上,一遍遍的祈求他們,“救救我弟弟。” 那時他得到了診治,長姐卻因為被煙熏的厲害,加上后背上的傷不曾好好處理,反復高熱,人倒是熬過來了,嗓子卻永遠壞了,后背上的傷疤,銀冬這么多年不曾看過,卻就算不看,也能夠想象的出,該是如何的猙獰丑陋。 銀冬便是那時候在心中發(fā)誓,他必定一生奉她為長姐,將來御極天下,必然許她潑天富貴,無上恩寵。 可是他不僅對她起了那種心思,要她,便是剝奪她的所有,不要她,又控制不住毀她姻緣名聲,恩將仇報不過如此,他不是個畜生,又是什么? 陰險惡毒如他,確實同她喜歡的純善相差千里。 銀冬閉眼壓制心中翻騰的情緒,睜眼抬頭,又掛上乖巧笑意,“我知道了,定會為長姐好好的留意,今日奏折甚多,我便回去了?!?/br> 銀冬說著起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含仙殿,銀霜月送他到門口,心說真不用費勁了,我已經(jīng)考慮剃頭了。 不過這件事銀霜月還不能這么早就同銀冬說,她得找個合適的時機,否者她怕銀冬又要哭鼻子。 而在此之前,銀霜月要想辦法約見國師廖亭一次,她其實早想見他一面,這老妖精批的是什么狗命,還能不能補救了! 這件事不做則已,要是真的做,其實也不難,不過就是待廖亭下朝之后,堵在摘星臺門口,先委婉而溫柔的遞上請柬,客客氣氣上書長公主約見。 當然這是最好的路子,銀霜月還有備選路子,那就是派平婉去送請柬,要是那灰毛老妖精不肯赴約,就讓平婉敲了他腦殼,拖去赴約,算是對他批出這樣命格,害的她“聲名”更加遠撥的回禮。 但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廖亭在接到了請柬的時候,當場便應了下來。 兩日后,還是聚賢園,還是那個包房中,銀霜月跟平婉提前來了一刻鐘,但一進門,廖亭已經(jīng)等在了其中。 銀霜月曾經(jīng)在宮宴上面遠遠的看到過廖亭一眼,據(jù)說這人的歲數(shù)成謎,一頭不白也不黑的灰色頭發(fā),面容看上去只有三十歲上下。 他倒是生的劍眉星目,不過唇薄的看上去便是薄情寡意,一副風流過后不認賬的長相,實則在民間和朝堂之中威望極高,一把年紀了,據(jù)說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其實寺廟中的入世弟子,是可以婚配的。 銀霜月合理懷疑他是有地方不太行,否則怎么可能批出這般喪心病狂的命格? “看來是本宮晚到了?!便y霜月在外人面前架子拿捏的死死的,平婉聽她自稱本宮,渾身長了蟲子一樣的不舒服。 廖亭慢悠悠的自椅子上起身,朝著銀霜月的方向攏手躬身,“是臣早到了?!?/br> 銀霜月微微笑了下,笑容沒什么溫度,任誰見了把自己命格批成天煞孤星還廣為流傳的人,面色都好不到哪里去。 她本還想要委婉曲折的說點客套話,卻剛一坐下,就聽廖亭道,“公主,恕臣直言,公主所問之事,無可解。” 銀霜月整個人頓住,片刻后一把掀了遮面的帷帽,廖亭本是極其重禮之人,絕無可能直視女子,但他當真沒料到長公主如此“狂放”,眼睛沒來得及挪開,同她自下而上,看了個正對眼。 銀霜月的模樣,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后宮,也是拔尖的別致,尤其她生的眉目和順,有慈悲之相,廖亭在佛門走動良久,佛門菩薩千萬種,他乍一見銀霜月抬眼看來,還以為見了那大殿之上的菩薩活了過來,于是一時間,瞪著眼,挪不開了。 “國師此言當真?”銀霜月便是再惱火,再糟心,也不至于撒潑,長公主的架子總是要端的,不能給冬兒丟臉。 她聲音一出,廖亭迅速回神,他不著痕跡的別開眼,極其自然的掩飾自己方才的怔然,沉吟片刻,壓下有些紛亂的心緒,開口道,“自然當真?!?/br> 銀霜月憂愁的想要撓頭,沒兩句話就把她的話頭給堵死了,這是一點希望都不給…… 她視線看向窗邊,那處油紙透著午間的陽光,一片暖黃,她心緒卻在這溫暖美好的暖黃之中,逐漸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