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養(yǎng)生系統(tǒng)(慢穿) 第676節(jié)
他的學(xué)生張嫣。 張燕燕,張嫣。燕與嫣讀音近似,焉知這個不是皇帝為她取的表字? 歐陽修掙扎起來,突然間睜開眼睛,醒了。他光著腳跑到書房,夢里的記憶在快速消散,他只來得及在紙上落下一句詞。 “君恩曾不減當年。” 我對你的愛意,許多年都不曾減少半分。 他突然想起唐朝元稹悼念亡妻的幾句詩: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夢里的皇帝一直在追憶溫成皇后,自從遇到了那樣的姑娘,他再看別人,都覺得不如她好。他后來養(yǎng)著檐下的燕子,不是因為他的仁愛和善良,而是因為她。 歐陽修知道,元稹是一個薄情郎,皇帝難道就不是嗎? 皇帝有后宮那么多位美貌的娘子,論賢德,溫成不是第一人,論孕育的功勞,溫成沒有生下皇子。但能傷他至此,他該有多疼。 看著那一句“君恩曾不減當年”,歐陽修呼吸一滯,心頭一陣鈍痛,不覺有淚水盈眶。他好像看了好長好長的一部戲,里面的人都真真切切地活了一場。連他這樣的旁觀者都覺得無比苦澀,戲里的人該有多苦? 皇帝與溫成皇后,生前不能長久,死后亦不會同眠。 歐陽修看著自己在夢中所得的詞,喃喃道:“如果這就是你們所求,那么你們應(yīng)該求到了?!?/br> 他們這輩子很早地相識相遇。 他們會在一起的。 作者有話說: 歐陽修參奏溫成皇后的那些話,不是我編的,1234均引用自《文忠集》。 56引用自《宋史》。 789是歐陽修為溫成皇后寫的詞,10是北宋官員王珪寫的,非虛構(gòu)。 溫成皇后姓張,她的名字沒有被記載下來。作者私設(shè)她叫張燕燕,若有雷同,純屬巧合。 第642章 趙禎無遺憾(59) ◎張娘子的散學(xué)宴◎ 話說張嫣入宮之前, 專門在歐陽修家里置辦了一桌酒菜,好宴請師父師娘和幾位師弟。 小張目前有三個師弟。 大師弟范純祐是范仲淹的長子, 他比張嫣還要大一歲。十六歲的小伙子習(xí)得一些武藝, 能文能武,比當年的朱說(范仲淹的繼父姓朱,他曾用名“朱說”)出色不少。張嫣從蕭靖那里知道消息, 說是范仲淹想把長子調(diào)過去西北歷練?;实叟鷾柿耍挥梅都兊v參加科舉,免試讓小范去西北當公務(wù)員。 二師弟范純?nèi)适欠都掖巫? 是很顧家的性子。他在京中照顧好哥哥弟弟和母親, 在鄰里間有賢名。少年白皙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據(jù)說他在家里熬夜讀書,油燈把床簾都熏黑了。 三師弟范純禮是范家最小的孩子, 天賦不如頭兩個哥哥出色, 但是他的品性純良,對張嫣十分愛護,平日里總是“師姐長”“師姐短”地喊著,他在街頭看到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兒總愛給張嫣帶一份。 三位師弟都知道,師姐是很貪玩的性子。她又不用考科舉,先生對她總最格外寬容。不寬容不行啊,因為人家的家長在后頭坐著呢! 老師上課不能罵、不能打、絕對不能體罰。 歐陽修:我收個女弟子, 每次教學(xué)都壓力山大。 官家盯著他呢! 每次上學(xué),范家兄弟對張嫣總是特別羨慕。因為師姐的家長每次都接送她上學(xué),在路上幫她背書包,給她帶零食。師姐的零食永遠是吃不完的, 她甚至還有多的分給大家。 “大師弟, 給你吃棒棒糖。這是用枇杷加川貝熬的, 我昨日聽你咳嗽了,這個治咳嗽好。” “二師弟,你吃不吃人參糖?我看你熬夜氣血兩虛……是應(yīng)該補一補。” “三師弟,薯片吃嗎?這么一點薯片,輕飄飄的,吃了也不會長rou?!?/br> 范純祐/范純?nèi)?范純禮:師姐真是個大好人啊! 看見學(xué)生們在課堂上公然吃零食的歐陽修:“……” “拿來?!睔W陽修朝著張嫣招手,他絲毫不顧及官家的臉色,“我看你帶得零食太多了,我?guī)湍阆缺9芤幌??!?/br> 張嫣乖乖上交:“給您?!?/br> 其實您吃了也沒啥,我家還有。 張富婆靠著吃不完的零食和寫不完的作業(yè),在師弟們面前一直保持著威嚴。范仲淹沒有女兒,三個男孩都把師姐當成自家很親近的姐妹。 直到—— “什么?師姐你要嫁人了!” 十六歲的范純祐“刷”地一聲站起來,沒站穩(wěn),腳一滑,險些砸到范純?nèi)实纳砩稀7都內(nèi)授s緊扶著自家哥哥,捂著他的嘴:“你小聲點,鄰居都聽到了。” 少年黑色的瞳仁一閃一閃,腦海中轉(zhuǎn)過千百種想法,終究想不出來師姐會嫁給哪種人。她讀了那么多書,性子貪吃貪玩,喜好錦衣華服,尋常人家供養(yǎng)不起她的。 “是京中哪一戶人家?”三師弟范純禮問。 張嫣淺淺一笑,“是我認識了好久的人,以后有緣,你們能夠見到。這門婚事先生也同意,先生見過我家夫君,先生覺得他是一個好人?!?/br> “噗——”歐陽修聽她瞎編,急得把嘴里的茶吐出來。 歐陽修:我沒同意,你別瞎說。 歐陽修:唉。 其實歐陽修對于學(xué)生入宮,他持有一種比較悲觀的態(tài)度?;实蹞碛腥龑m六院、佳麗無數(shù),即使他現(xiàn)在對你好,這份好能持續(xù)多久呢? 人心是最容易變的東西。 衛(wèi)子夫再能歌善舞,漢武帝依舊會寵愛李夫人和王夫人。武皇后再美貌嫵媚,唐高宗卻青睞更加年輕鮮嫩的賀蘭氏。 先帝一邊寵愛劉娘娘,一邊忙著和其他妃嬪生孩子。當今皇帝和魯國長公主,便是先帝和其他妃子生下的兒女。 后宮里的女子哪個不苦? 歐陽修敢斷定,即使劉娥那樣的女人,肯定也品嘗過其中的苦。他知道張嫣是烈性的女子,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萬一官家哪天寵愛其他的女人。 他直嘆氣:“若是那位變心,你該怎么辦啊。” “先生,不會有那一天的?!睆堟探o老師敬了一杯酒,冷靜地說,“若是有那一天,我叫他自掛東南枝,我再舉身赴清池?!?/br> 好一個自掛東南枝!好一個舉身赴清池! 他的好學(xué)生在活用典故呢! 歐陽修的酒頓時發(fā)成一身冷汗,他嚇得往嘴里塞了兩塊紅燒rou,含糊道:“你們吃酒,吃rou啊?!?/br> 今日的席面是張嫣安排的,她這些年在東京接過大大小小的單子,不說是人人皆知,起碼是打出了名頭。她知道師弟們都愛吃rou,特意安排了許多rou菜,又添了雪泡梅花酒、涼水荔枝膏這兩樣時令酒水。 有酒有rou……好像還差點意思。 差點什么呢? 差點海鮮! 張嫣想著,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若是師弟們當不上大官,這輩子她和大家恐怕沒有再見的機會。她是個重感情的人,她花了很大的價錢,弄來一筐蛤蜊。 每一枚蛤蜊足足有半個巴掌那么大,底下用冰鎮(zhèn)著,需用快馬從海邊運來東京。等送到宅子的時候,蛤蜊的嫩rou悄悄從殼里伸出來,人一碰,它立馬縮回去,顯然這批蛤蜊還活著。歐陽修一看便知道,這些蛤蜊花費恐怕不止十萬。 “這是他給你的?”歐陽修的臉色不太好,“如此奢靡,并非一件好事?!?/br> 君不見楊貴妃愛吃千里外的荔枝,到頭來把自己害慘了。歐陽修擔(dān)憂學(xué)生過分得寵,官家為了她花費許多人力物力,叫她背負與楊貴妃一樣的罵名。 張嫣捂著嘴笑:“先生可別冤枉我,這花的是我自己的錢,與他何干!我自己掙得的錢,我愛怎么花就怎么花,東京又不單是我一個人吃蛤蜊。” 有錢人的快樂是歐陽修想象不到的。 歐陽修:是我少見多怪了。 范家兄弟都沒吃過蛤蜊,這回沾了師姐的光,各分得小山似的一盤。少年們對視了一眼,皆察覺到先生和師姐在打啞謎。先生知道師姐要嫁給什么人,那個人應(yīng)當位高權(quán)重,所以先生誤以為蛤蜊是那個人送來的。 張嫣沒說她嫁給哪一家,也沒提出請大家吃結(jié)婚酒。這本是很失禮的行為,但是師弟們都沒有追問。 范家諸子心里有一個不愿意承認的想法:萬一師姐是去當小妾呢? 小妾過門,哪里有什么結(jié)婚酒啊。 他們替師姐感到不值,她讀那么多書,又長得好看,本應(yīng)該去當正頭娘子。他們只恨自己年少沒本事,若能考個功名,定能給師姐撐腰。 幾個男孩低頭吃席,氣氛一時間有些低落。張嫣倒是很高興,她再倒了一杯雪泡梅花酒,要敬大師弟范純祐一杯。 “純祐此去西北,一路保重?!彼f,“你的學(xué)識武藝都不錯,這回出去歷練多長眼界,來時定是朝中棟梁!” “師姐謬贊了?!?/br> 范純祐謝謝她的祝福,旋即心中大感疑惑。他準備去西北的事情只有爹爹說過,便是娘親也不曾知曉。難道是爹爹寫信告訴先生,先生再告訴師姐? 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歐陽修臉上不顯,心里有些愕然,他不知道范家父子的商議,要不是張嫣今日一說,他還真的不知道。他拍了拍大弟子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做事,謹言慎行?!?/br> “嗯?!狈都兊v點頭,他看向兩個弟弟,“有勞二弟和三弟照顧母親?!?/br> “這是自然?!狈都?nèi)屎头都兌Y都應(yīng)了。 張嫣瞧著大家都安排好,頗有一種“各自奔赴前程”“我今天畢業(yè)啦”的憧憬之感。她跟隨歐陽修學(xué)習(xí)那么多年,知道他是一個真正有才學(xué)、品德高尚之人。 她對于先生,心中是充滿敬佩的。她見歐陽修愛吃蛤蜊,特意給他遞過去雙份。今日蛤蜊做了兩種口味,一種是爆炒,另一種是做湯。 醬爆蛤蜊的風(fēng)味特別濃郁,每一枚蛤蜊rou上都裹滿了濃郁的醬汁,入口鮮香微辣,口感有嚼勁,卻不老不韌。而蛤蜊絲瓜湯口味偏清淡,能吃出食材原有的鮮味和清甜。湯中撒上蔥花和姜絲提味,一點兒腥味都沒有,飯后來上這么一碗湯,別提有多愜意了。 “哈——” 歐陽修喝了滿滿兩碗蛤蜊湯,又夾著醬爆蛤蜊rou下酒,當真是越吃越有滋味。他吃著這么一桌好菜,瞬間文思泉涌,隨手得了幾句。 他吃著盤里的蛤蜊殼,高聲道:“累累盤中蛤,來自海之涯。” 他再瞧著范家諸子驚嘆的模樣,搖頭道:“坐客初未識,食之先嘆嗟?!?/br> 張嫣很捧場,立刻鼓掌:“先生好文采??!”她使勁給師弟們打眼色,鼓掌啊,你們快鼓掌。 三位師弟紛紛反應(yīng)過來,大師弟范純祐的眼神中充滿仰慕:“先生席間作詩,妙句天成!” 二師弟范純?nèi)什慌氖?,他猛拍大腿:“先生好風(fēng)采,學(xué)生多有不及!” 三師弟范純禮急忙跑去拿筆墨紙硯:“快,快把先生的詩記錄下來,我們這幾日必定認真研讀!” 歐陽修被學(xué)生們哄得飄飄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他快樂地說:“我的琴呢?接著喝酒!彈琴,奏樂!”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