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前些時候他們這些下人還在悄悄探討到底是那位太子顧好看還是他身邊的婢女青禮好看。 太子顧雖然面相更勝一籌,但畢竟是男子,那種好看就少了些柔美,于是他們勉強認(rèn)為青禮算是較美的。 而這位翦美人,倒是比那青禮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這么想著,下人悄悄透過大門向外看去,道路的對面便是太子顧的住處了。此時太子顧那里門扉緊閉,燈火已滅,想必已經(jīng)是歇息了吧。 又見門外虞國人眾多。 下人這才想起,翦美人是虞王的妃子,而翦美人此刻到這里,應(yīng)該是和虞王一起參加祭祀大典。 “虞王、虞王未到嗎?”下人猶豫一瞬,不斷看向那些虞國人。 “我王稍后便至,煩請諸位帶美人入住。”翦姬身邊的那個宮女皺了皺眉,對他們有些不滿。 翦姬悄悄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在下人的帶領(lǐng)中,走進院子。宮女跟著觀察,眉頭皺的更深。這里與虞宮相比,過于寒酸了,也不知道翦美人能不能適應(yīng)。 下人就要推開內(nèi)室屋門,突然有人先從里面打開門,走了出來。 女子穿著侍女服,看到翦姬,眸色微閃,屈膝乖順行禮:“翦美人?!?/br> “青禮!”驛館下人有些驚訝,不明白太子顧的侍女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青禮······聽到這個名字,看到面前婢女算得上貌美的姿色,翦姬眼皮跳了跳。 不知為何,她想到了那個探子青鴦。 “婢子仰慕翦美人已久,聽說翦美人到來,便提前為翦美人灑掃了房間,翦美人不會怪罪婢子吧?” 翦姬看她一眼,只覺她的話似曾相識。 翦美人眼眸平靜映出她的身形,神情淡淡,似乎并不太在意她是何人。青禮心中略微扭曲一下,她掛著笑,走進翦美人。 低垂腦袋,極其謙卑乖巧:“翦美人若不嫌棄婢子,婢子愿意服侍翦美人。” 宮女瞧著翦姬的表情,替她答:“不必了,你不是這里的奴仆吧?!?/br> 翦姬輕輕柔柔笑了一下,仿佛方才的冷淡并不存在,問:“你是何人?!?/br> 美人掛著柔和的笑,令人如沐春風(fēng)。 青禮眸色躲閃,只答:“婢子是青禮?!?/br> 翦姬想他們方才已經(jīng)喊出了你的名字,這她當(dāng)然知道。她微微偏了頭,在青禮耳邊輕飄飄說了一句話:“虞王會殺了你的。” “······什么?”青禮愣了一下,睜大眼睛。 “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招呀,因為很煩?!濒寮χひ羧崛?,悄聲在她耳邊道。 青鴦、青禮,莫非這個青禮又是別國人派來的探子么?想要接近趙螭所以才先親近自己? 翦姬長睫微垂,斂下眸中冷意。 雖然翦美人聲音溫柔,但她給人的感覺卻是幽幽冷冷的,青禮忍不住汗毛直豎。 翦美人居然拿虞王威脅她! 翦美人竟然在暗示自己,若繼續(xù)出現(xiàn)在她面前,就會讓虞王殺了自己。 青禮心中閃過驚慌,她不能讓虞王知道,否則公子會責(zé)怪她的。 青禮勉強笑一下:“婢子聽不懂您在說什么。” 在翦美人的目光中,青禮竟有些慌亂。 清清朗朗的聲音突然擲在空中,從眾人身后傳來—— “原來你在這里?!?/br> 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翦姬指尖顫了一下,莫名其妙,她下意識回頭望去。來人站在盡頭,火光皆滅,昏昏暗暗,漆黑幽靜,看不清面龐。 因為青禮鬧出的動靜,驛館下人都聚在翦姬這里,翦美人身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翦姬瞇了瞇眼,只覺那人在昏暗中,臉龐模糊不清,只看到他穿著寬袍錦服,上銹銀線星辰刺眼閃爍。 “青禮,還不快回來?!蹦侨擞致?,這次聲音帶了幾分冷然。 翦姬驚訝地見到這個叫青禮的美貌婢女,臉上閃過驚恐,卻像無法拒絕那樣,起身走向他。 “你是什么人!”跟著翦美人的侍衛(wèi),心中警惕。 大王吩咐了,不能讓別的國家的兒郎公子接近翦美人。 聞言,男子輕輕淡淡笑了,笑聲清冷。 “公子尊貴,豈是你們所能質(zhì)問的?”青禮回頭,瞪他們一眼。 接著,她跟隨那名男子離去,青禮順手舉起了燭臺,火光微亮,于是翦姬看到男子修長背影,發(fā)冠帶玉,墨發(fā)翩然,銀繡寬袍。 她似乎見過他。 第55章 夜半微涼,宋公把案上竹簡奏章翻得嘩嘩作響,頗有些心煩意亂,“不就是問他們帶哪位公子去參加祭祀大典,做這么大文章干什么!” 見宋公這些日子有立儲君的意思,宋國各個公子都有些沉不住氣,在朝廷上悄悄拉幫結(jié)派。偏偏這時候宋公提出要在祭祀大典帶上一位公子,這些公子立馬慌了,覺得能搶到這次機會,儲君之位就明確了。 雖然宋公確實做此打算吧,但看到大臣們上奏章把各個公子夸的是天上地下舉世治國奇才,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大王莫要氣壞了身子?!睘樗喂t袖添香的妃子溫溫和和安撫他,同時剝了一顆葡萄遞到他嘴邊。 宋公就著妃子的手吃下葡萄,嘆口氣:“愛妃,你覺得幾位公子如何?” 宮殿擺著蘭釭,香膏油在其中緩緩焚燒,香氣噴出,聽到宋公的問題,妃子頓了頓,她是沒有子嗣的,這幾位公子都出于王后,她對他們談不上對某位公子有什么傾向。 又怕說錯話傳到王后耳邊惹那老女人生氣,妃子只裝作嬌羞和驚訝道:“大王為何問妾,妾覺得幾位公子都是極好的,大王聽從自己心意就好。” 臣子都在說各個公子是多么多么的好,勸自己選這個公子或那個公子,沒有人是在說讓宋公自己決定。聽到妃子的話,雖然她沒有給出什么實在的建議,但宋公也覺得慰帖極了。 他把奏章?lián)艿絻蛇?,?“罷了罷了,愛妃我們回寢殿吧。” 妃子心中松口氣,想著終于要結(jié)束了。 宋公剛剛站起身,外面內(nèi)侍卻匆匆跑進來,表情古怪:“主君,吳王、齊王來了。” “吳王?齊王?”宋公心中疑惑,他與這二王并沒有什么交際,怎么會大半夜突然拜訪他。 他皺了皺眉,扭頭對妃子說:“你先下去?!?/br> 接著咳了一下,吩咐內(nèi)侍道:“快請二王進來。” “主君,還有一人,他們并未通報,小的不知道是誰?!眱?nèi)侍卻猶豫。 “說那么多做什么,快請二王進來?!彼喂緛硐牒湾酉嗵幍?,被這么打斷本來就有些不耐煩,聽到內(nèi)侍這么說,更是煩了。 有什么人?也許就是齊王、吳王帶的隨從罷了,大驚小怪什么,齊王吳王找他這個宋國國君,也許有要事商議呢! · “虞、虞王、王”宋公結(jié)結(jié)巴巴好不容易把話從嘴里吐出來,在趙螭看過來的瞬間,他腿一軟,直接坐在了桌案上。 吳王眉頭微挑,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趙螭慢悠悠走進宋公,他每向前一步,宋公就忍不住抖一下。 宋公其實是沒有見過趙螭的,宋公宮殿里的人也沒有見過虞王趙螭,要不然就不會鬧出他們不認(rèn)得虞王這個烏龍了。 但見齊王和吳王擁護著玄袍紋龍紋的陰戾男人走進來,宋公一下子就明白了。虞王今晚要到達商丘,他早就收到消息了,但因為站在太子顧那邊,他故意當(dāng)做不知道,也沒有通知守城的士兵為虞王放行。 又因為那份燕國的合約,宋公做賊心虛,意識到面前站的是虞王后,兩股戰(zhàn)戰(zhàn),冷汗直冒。 生怕他是知道了什么來算賬的。 而虞王趙螭走進,一步一步,仿佛是踩在萬千血上,帶著nongnong的壓迫感,讓人畏懼。 太子顧拿劍對著他時,也沒這么嚇人! 趙螭俯身,拿起宋公旁邊的酒爵,瘦白指節(jié)敲動青色酒爵,看著害怕的宋公,似笑非笑:“寡人與你宋國立一合約,要你宋國在祭祀大典上對任何事都不聞不問,不通報天子,更不通報太子顧?!?/br> 玄色寬袖揚動,酒爵傾灑,趙螭將醇香酒水倒在宋公身上,從頭頂澆灌,宋公狼狽不堪,哪里還有什么國君風(fēng)范。 “齊王、吳王為寡人作證,如何?”趙螭瞇了瞇鳳眸,幽幽道。 齊王見到這樣的場景,吞了一口口水,不由得慶幸自己的選擇,同時又對燕國產(chǎn)生了幾分幸災(zāi)樂禍。 燕國還想在祭祀大典聯(lián)合他們刺殺虞王,看虞王這架勢,早就知道燕國的打算了吧。 他是一國國君,即便彎腰行禮,那也只是對周王室,此時卻被虞王趙螭如此羞辱對待,宋公暗暗咬牙,心中憤恨。 趙螭,如此年輕,不過是黃口小兒! 居然如此猖狂,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答,寡人就要殺了你?!壁w螭嗤笑一聲。 “這、”吳王皺了皺眉,不管怎么說,虞王要是真這么做了,他們都逃不出宋國吧。 齊王拉住欲言又止的吳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齊王想,虞王既然知道了燕國的打算,肯定不會是空手前來宋國參加祭祀,也許暗中藏了軍隊也說不準(zhǔn)。就連他齊國,也怕來宋國參加祭祀大典時被周天子來個甕中捉鱉,早就在商丘附近藏好了士兵,以備不時之需。 聽到虞王的話,宋公震驚看著趙螭,心中又是懼怕又覺得荒誕,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國君,能這么厚顏無恥,能這么jian詐! 趙螭敲了敲空空如也的酒爵,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冷冷重復(fù)一遍:“如何?” 宋公臉漲成豬肝色,張了張嘴巴,弱弱道:“可······” 趙螭笑了笑,扔掉手中酒爵,轉(zhuǎn)身帶著齊王和吳王離去。酒爵滾到地上,咕嚕咕嚕發(fā)出聲音,宋公滿頭大汗,竟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等到周圍再次恢復(fù)寂靜,蘭釭里的熏香飄到鼻尖時,宋公騰的站起身,對著空空蕩蕩的殿門破口大罵:“虞王你就是個瘋子!” “還想著奪天下,做夢吧!” · 從虞國晉陽到商丘,一路奔波,飯食不思,翦姬早就疲憊不已,在驛館中剛剛安頓下來,她沾到床榻,很快就睡著了。 夢中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坐在了她床榻上,錦衾裘被下壓,窸窸窣窣,翦姬心頭一凜,頓時睜開眼,抬手就要揮過去,卻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男人指骨分明,肌膚冰涼,他淡淡笑了一聲,嗔道:“翦美人,怎么這么就丟下寡人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