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談話并不順利，陸言淵又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里。

    “你想考清華還是北大??？”班主任又問了今天上午那個問題，“考什么專業(yè)？”

    剛才班主任嘮嘮叨叨念了一對，陸言淵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一直在走神，直到班主任問了這么一句, 他才把視線從蒸騰著熱氣的保溫杯上拿開。

    “不考這兩所學(xué)校?！卑嘀魅文眠^保溫杯正想喝水，陸言淵看到他嗆了一下，他也沒管，繼續(xù)說，“我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想考軍校?！?/br>
    班主任連水都沒喝，重新把保溫杯放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陸言淵看到保溫杯的杯底沒有跟原來的一圈水印重疊起來。

    “考軍校？”班主任皺著眉，“老師認(rèn)為以你的成績, 考清北更加適合。”

    “無關(guān)適不適合?！标懷詼Y說, “這是志向，不是適不適合, 只要我想考，它就是適合的?！?/br>
    “可……”班主任張了張嘴，話語卻梗在嘴邊說不出來。

    少年神情很淡, 但當(dāng)說到軍校二字時，他的眼中就會出現(xiàn)很亮的光。

    他坐得挺直，班主任這才發(fā)現(xiàn)，他竟然坐得和出現(xiàn)在電視上的軍人別無二致。

    就算是站著，他也能從站得跟沒有骨頭似的人群中脫穎而出。

    班主任笑了一聲，“是受家里人影響嗎？”

    “我外公是退伍軍人?！标懷詼Y點了點頭。

    “那難怪了?！卑嘀魅螄@了口氣，“那應(yīng)該還要體能訓(xùn)練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學(xué)期會有學(xué)校的軍校志愿報招，到時候會統(tǒng)一安排體能訓(xùn)練的，等志愿報名的時候，你記得報一下?！?/br>
    “好。”陸言淵應(yīng)了一聲。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外面已經(jīng)幾乎沒人，無論是老師還是學(xué)生，統(tǒng)統(tǒng)都已經(jīng)回了家。

    班主任也從辦公室里出來，隨口說了一句早點回家，就快步走開了。

    陸言淵慢悠悠地往一班教室那邊走。

    路過五班教室時，他習(xí)慣性地往里面看一眼。

    他原本沒有往別人班教室里看的習(xí)慣，但自從來了一中，他就莫名其妙養(yǎng)成了這種奇奇怪怪的癖好，戒都戒不掉。

    而且不看別的班，就只看五班，就只看五班的那個固定的靠窗座位。

    現(xiàn)在時間不早了，陸言淵沒指望這能在那個位置上看到什么人，但卻出乎意料地看到有一個被夕陽染得很暖的身影坐在那里。

    她應(yīng)該正在寫題目，而且寫不出來，中性筆抵在自己腦門旁邊，一下一下地戳著。

    她用的是按動水筆，筆尾戳一下腦袋，筆芯就嘣的一聲縮回去，再戳一下，又嘣的一聲彈出來。

    整個教室里都是她的按動水筆嘣腦門兒的聲音。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受得了這種聲響，陸言淵無聊到極致時也這么玩過，彈了兩下就感覺腦子里都是回音。

    走到教室后門時，他的腳步頓了頓，往里面走進(jìn)去。

    少女戳得很認(rèn)真很投入，他走到她身邊，她也沒發(fā)現(xiàn)他的靠近……也可能已經(jīng)被她自己戳傻了。

    陸言淵抬起手，顧柒玖再一次用筆尾朝自己太陽xue那邊戳過去時，沒聽到腦門里“嘣”的回音，猛地回過神，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修長白皙的手在自己腦袋旁邊。

    筆戳下去，應(yīng)該戳到了這只手上。

    她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一張很帥很帥的臉正對著自己。

    “你怎么在這里？”顧柒玖笑了起來，看了一眼教室后面高高掛著的鐘，“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放學(xué)挺久了嗎？”

    “剛才被老師叫過去聊了一會兒?！标懷詼Y說，“你用按動筆彈腦門兒……不會不舒服嗎？”

    顧柒玖看著手中的筆，“還行吧，主要是我注意力不在筆上，題目做不出來，就開始戳著玩了?！?/br>
    “哪題做不出來？”陸言淵拉開她身旁的空座椅，坐下，“我?guī)湍憧纯?？?/br>
    “好??！”顧柒玖把作業(yè)本推到他面前，指了一道題，突然頓了頓，伸手往身后書包里掏了一下，拿出一顆草莓糖，放到作業(yè)本上。

    陸言淵轉(zhuǎn)頭看她，顧柒玖笑了起來，“學(xué)費。”

    學(xué)費？

    草莓糖？

    行吧。

    陸言淵勾了勾唇，把“學(xué)費”剝開放進(jìn)嘴里，快速掃一眼題目，稍微想了想，就開始給她講題。

    題目難度不高，很快就能講完。

    口中的糖化到一半，一直貼在同一個位置，那個位置的皮膚都有點干癟了，陸言淵把糖抵在另外一邊。

    “對了，”陸言淵看著寫完了作業(yè)正在理書包的顧柒玖，“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顧柒玖抓著筆袋的手頓了頓。

    “等人？”陸言淵問。

    “嗯?！彼p輕地應(yīng)一聲。

    “等娘……”陸言淵突然停住，輕咳一聲，“等谷林生？”

    顧柒玖沉默半晌，“……嗯?！?/br>
    兩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理完書包后，顧柒玖轉(zhuǎn)頭看他，少年雙目直視前方，一如既往地冷著臉，看不出有什么情緒。

    走廊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顧柒玖往外面看過去，顧麟笙經(jīng)過窗邊，走進(jìn)后門。

    看到他倆并排坐著，他稍微愣了愣，陸言淵側(cè)過臉朝他點了點頭。

    顧麟笙感覺氣氛有點奇怪，但還是朝他爸回應(yīng)了一下。

    他爸站起身，繞過他往外面走。

    顧柒玖也站起來，“考得怎么樣？”

    “還行。”顧麟笙扯了扯軟癱著的書包，“教導(dǎo)主任無話可說，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br>
    “真棒！”顧柒玖笑了笑，心不在焉地夸了一句，又不自覺地看向陸言淵剛才離開的方向。

    陸言淵走在路上，張了張嘴，把快融化完的草莓糖咬碎。

    期中考試的時候，娘炮跟他說他和顧柒玖之間沒有任何能被劃分到男女之情的情感和關(guān)系，他信了。

    但兩人之間的不清不楚，又讓他感到茫然。

    他知道這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他又不是沒朋友，換做是他，朋友在有先心病的情況下發(fā)燒，他雖然會心急，但絕對不會急到差點哭出來。

    那一天顧柒玖紅著眼眶看著自己，陸言淵一直記到現(xiàn)在。

    今天顧柒玖又在等谷林生考完試回家……

    想想就覺得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之下的，又是莫名其妙的煩躁。

    不想了不想了。

    咯嘣一聲，草莓糖被他咬碎了。

    期末考緊隨著期中考趕過來，二者之間明明差了一個多月，卻讓人感覺他倆無縫銜接，根本透不過氣，似乎期中考還沒過去多久，期末考就直接滾過來了，擋都擋不住。

    在鈴聲之中，高二上學(xué)期結(jié)束了。

    陸言淵回到家，手機(jī)剛開機(jī)沒多久，黃耗子的電話很快就打進(jìn)來。

    “老陸老陸！”黃耗子很興奮，“你考試是不是考完了？”

    陸言淵喝了一口熱水，“嗯”了一聲。

    黃耗子上個周末就給他打了電話，炫耀自己期末考已經(jīng)考完了，成天在家里無所事事閑到發(fā)慌，直接被陸言淵拉黑，經(jīng)過幾天的微信消息轟炸，昨天才從黑名單里撈出來。

    “我明天一大早的飛機(jī)，直接去懷城！”黃耗子又開始吃薯片，薯片咔嚓的聲音非常清脆，“你到時候記得來接機(jī)??！”

    “鮮花要嗎？”陸言淵問，“要不要我再連夜給你拉一條橫幅？”

    “可以可以！花要玫瑰的，我喜歡黃玫瑰，”光從聲音就能聽出黃耗子興奮的眼睛都直了，“能不能再來幾個美女相伴？”

    “滾！”陸言淵罵了一聲，“明天幾點？”

    “哎，別這樣啊。”黃耗子哀嚎，“明天九點多就到了，也不知道飛機(jī)會不會晚點，你九點半過來吧。”

    “行?！标懷詼Y把喝完的水杯放到桌面上。

    “老陸，”黃耗子喊了一聲，“你想好要帶我去哪玩了沒？”

    “沒，”陸言淵回答得非常老實，自從來了懷城，他的活動范圍僅限于家、學(xué)校、圖書館、武道館，撐死了再加一個書店，幾乎沒去過其他地方，更別提給黃耗子找旅游景點了。

    “我就知道！”黃耗子很無奈，“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找旅游攻略吧，其他地方靠你還行，就這種方面，靠你根本靠不??！”

    “等等！”陸言淵想到什么，突然制止了他，“……我去找別人問問。”

    “找誰?。俊秉S耗子的聲音有點遠(yuǎn)，可能是開了免提。

    “找同學(xué)。”陸言淵說，“先掛了，打著電話沒流量信號。”

    還沒等黃耗子反應(yīng)過來，他就掛了電話，點開微信，找到顧柒玖的微信號。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很久之前，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近兩個月。

    平常在學(xué)校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到了家里就沒怎么聊微信，再加上她和谷林生之間不清不楚，他們自認(rèn)為和男女之情不搭噶但實際上卻又非常親密的關(guān)系……陸言淵就自動往后退了一步。

    他和顧柒玖似乎在學(xué)校里也很久沒說話了……

    陸言淵點開輸入框。

    在嗎？

    他盯了手機(jī)很久，盯到兩眼發(fā)澀，突然變動的手機(jī)屏幕讓他回過神。

    在呀，怎么了？

    陸言淵幾乎能立刻想象出對面的少女用自己的聲音說出這個回復(fù)的語氣。

    應(yīng)該會帶著笑意。

    已經(jīng)好久都沒聽到她喊自己名字的嗓音了。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究竟多么想聽她說說話。

    他手指飛快地敲著字。

    懷城有什么著名景點嗎？除了旅游攻略上面都有的，我有朋友要過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