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我待會便寫信給商辭寒,讓他來司府一趟。我上次與他說了些話,我想他未必能反應得過來,恐他有異動,便讓念兒跟著他了?!?/br> “念兒?”司鏡頓了一頓,才想起來商折霜說得是云娘家的那個小姑娘。 “她既非陰靈也非怨靈,不過是普通的魂魄罷了,若想跟著我,我也不便趕她走。” “折霜罵我jian商,自己倒是哄騙上小孩子了?!?/br> “物盡其用罷了?!?/br> 商折霜一彎眉眼,司鏡終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些許笑意。 不過,商折霜對這件事的接受程度,倒是大大在他的意料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霜霜:利用完我又想利用商辭寒,果然騙人感情的jian商。 司鏡:? 哎,其實霜霜不是接受得快,是無可奈何又不想讓司鏡擔心。 霜霜真苦。 第67章 晡時(四) 提筆寫完了最后一個字,商折霜將信箋卷起,放進了信鴿腿上的小桶中。 念兒撐著頭坐在她的身側,兩只小腳不住地晃動著。 “jiejie,其實這商辭寒,也沒你想的那么壞。那日他被你的話震住了,回去好幾日都把自己關在屋內不言不語呢?!?/br> “他總是這樣。”商折霜面無表情地將用完的毛筆放回筆山之上。 “jiejie何必為了不知曉的過往,視他為洪水猛獸呢?”念兒的聲音有些怯怯的,但商折霜依舊聽得很清楚。 她愣了片刻,腦中突然閃過了她與商辭寒過去的種種。 他們似乎的確從未好好談過。 針鋒相對,仿佛成為了她習慣對商辭寒說話的方式。她只知道他一意孤行地想將自己留下,卻從未問過原由。 可這原由,不正是商辭寒最不愿意讓她知曉的事情么? 司鏡問過她想不想知道過去,商辭寒也問過她,就連她自己,也曾對過去的事情遲疑猶豫。 商辭寒隱瞞的過往到底是什么,為什么他寧愿讓自己這樣躲避著他,也不愿讓自己知道哪些過往? “jiejie……”念兒又喚了一聲。 商折霜猛地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念兒。 “jiejie,其實商辭寒早就發(fā)現了我的存在,不過是因為我是jiejie的人,才沒有動我。”念兒圓圓的眼睛閃過了一剎驚懼,打了個顫,“若我不是jiejie的人,我想,他一定會讓我魂飛魄散吧。” “jiejie,你是太了解商辭寒了,所以才會讓我過去的吧。” 念兒最后落下的這一句話,讓商折霜如夢初醒。 是啊…… 若不是因為真的將商辭寒這個人了解得透徹,知道他的軟肋便是她,她又怎敢讓念兒置身險地。 她一直厭惡著商辭寒,逃避著關于他的一切,關于商家的一切,卻也無時不刻都在利用著他對自己的在乎。 他們姐弟二人,又何必鬧到如今這個境地? 她或許的真的該好好想想,她自骨子中帶來的惶恐與抗拒,究竟是因為商辭寒,還是因為那些商辭寒不愿讓她知曉的往事。 歲至元月,瀾城又下起了小雪。 細雪在地上薄薄鋪了一層,輕巧地落于枝葉之上,天地間霎時銀裝素裹。 商辭寒沒有回信,不過,這也在商折霜的意料之中。 雖然他沒有回信,她卻也從未想過,他會不來。 這日,商折霜正坐在屋內發(fā)著呆,凝視著司府那面湖落雪的模樣,卻聽聞檐頂上一陣輕響。 這聲音只比落雪的聲音大了些許,但如她這樣警惕的人,輕而易舉便能察覺。而這響聲的大小,亦是恰到好處,就像是刻意要讓她察覺出來一般。 她未披外袍,推開窗便翻上了屋脊,果然看到了商辭寒。 天邊還在簌簌落著小雪,商辭寒的衣上、發(fā)上,都覆上了零星的細雪,他站在那兒,眸色還有些猶疑,甚至直到現在都不敢確信,這封信是商折霜親手寄來的。 商折霜立在他的對面,眸中倒是斂去了往日對他的疏離。 因為還沒有習慣與商辭寒這樣心平氣和的交談,她抿了抿唇,將視線往下壓了三分,道:“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br> “是為了司鏡?” “是?!?/br> 商折霜知道,現下瞞著商辭寒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將話敞開了說。 “阿姐應該知道,司鏡這人,命都不屬于自己……” “我知道?!鄙陶鬯驍嗔松剔o寒的話,“我現下只問你一句,若我請你幫我,你幫不幫?!?/br> 商辭寒那雙帶著妖色的眼瞳瞇了瞇,而后眼尾微挑,露出了一抹笑意:“若阿姐有求于我,我又怎么忍心拒絕呢?” 屋內熏著暖香,桌上擺著兩杯茶,正杳杳冒著熱氣。 商折霜坐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將盤中的蜜餞與干果塞到嘴中,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順帶掩下太陽xue突突直跳的不適感。 商辭寒已經摔了十只茶杯、兩只花瓶,還刮花了三幅畫,砸爛了兩個屏風了。 不過司鏡卻始終保持著一副“我有錢,任你砸”的模樣,還抬手又為他續(xù)上了一杯茶。 他就似沒有脾氣一般,干脆叫下人又搬了幾個香爐來。 香爐上都雕著精美的奇珍異獸的花紋,還鑲嵌著不少玉石,掃一眼便知道價值不菲。 不過,商折霜估摸著這次他喚人搬來的東西應當堅實的很,不大好砸。 果然,商辭寒捏著劍柄的手青筋凸起,一使勁,便將劍狠狠地插在了桌上,霎時貫穿了整個圓桌。 商折霜手下的瓷碟一震,摔到了地上,果脯瓜子灑了一地。 她直起身來,往后退了一步,繼續(xù)裝啞巴不言不語。 “商公子若發(fā)夠脾氣了,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嗎?” 司鏡站在商折霜一側,目色平淡,唇邊帶笑,恰好是商辭寒最討厭的姿態(tài)。 “司家主果真財大氣粗?!彼表四菐锥ο銧t一眼,顯然沒有再將它們砸爛的興致,冷哼了一聲,“你以為拿阿姐威脅我有用?” “若沒用,商公子此刻怕都不屑站在在下的府中砸東西吧?!?/br> 司鏡的話不多,依舊是謙和之態(tài),但偏偏能一針見血。 商辭寒要使手段固然容易,但若不是真的被他拿捏住了軟肋,又何必站在這兒,做這些只是出氣的無用功。 “罷了,反正我視何江引為眼中釘很久了,借此機會讓他做寧府的走狗,也算不得違背所想。” 商辭寒知道現在與司鏡硬碰硬沒什么好處,坐了下來,瞄了一眼站在旁側眸光木然的商折霜,壓下了心頭那股被威脅的火氣,懶懶道:“說吧,想怎么合作?!?/br> “兩件事,其一,何江引現在的位置,其二,何江引一直以來的心結?!?/br> “司家主若想調查這些,以司家之力,還不簡單?” “若商公子愿意幫這個忙,我便不用費心了。” 司鏡眉眼彎彎,倒是半分沒有與商辭寒客氣,儼然一副擺明了告訴他,要占他便宜的模樣。 其實商辭寒說的話,商折霜也不是沒有想過。 司鏡想查何江引,根本就不是什么難事,何必再多此一舉,將商辭寒這個麻煩牽扯其中。 只怕是,為了她。 其實,無論是腕上的紅線,還是導致她情感淡漠的那些過往,她都不甚在意,不過商辭寒與司鏡兩人,偏偏都將這件事放在了頂頂重要的位置。 一個想盡辦法也不愿讓她憶起往事,甚至不在意她因為忘卻過往,與自己形同陌路;另一個卻明里暗里總提點著,不希望她因為那些不知曉的過往,留有遺憾。 商辭寒根本就不關心司鏡目的為何,不管他平時是什么模樣,但凡事情與商折霜有關,他就沉不住氣。 “何江引現在怕是在籌備他的喜事呢,這樁喜事……也是他的心結?!彼恼Z調滿不在乎,就似根本懶得提及此事一般。 “喜事?”見他們說到正事,商折霜終是緩過了神來,問道。 商辭寒已經忘了,自己多久沒有與阿姐這般好好說過話了,略微怔了怔,下意識地將語速放得緩慢了些,還將語境給擴充了許多。 “何江引那臭小子,與我斗了三月有余,竟然臨陣脫逃,金蟬脫殼躲到了北邊那個勞什子山上去了,說是要成親?!?/br> “你們斗什么?” “阿姐這是在關心我嗎?”商辭寒的眸中閃過了一剎光亮,而后覆上了一層笑意,漫不經心道,“他搶了我一尊玉佛,我自然是要搶回來的。” 商折霜:“……” 她果然從未看錯過商辭寒,他的氣量就是如此之小。 “你什么時候開始信佛了……” 她低聲嘀咕了一句,但這本只是隨口一說的話,卻被商辭寒認認真真捕捉了去。 似是覺得商折霜對這件事感興趣,他揚起眉來一笑,就似一個渴望得到夸獎的小孩,煞有其事道:“自然是那尊玉佛漂亮,我已經好久沒見過水頭這樣好,又雕得這般栩栩如生的玉佛了。” “……” 商折霜如鯁在喉,突地有些替死去的爹娘暴殄天物。 商家的武功,就傳給了這樣的一個人? 然她又想了想自己過去在空域做的那些事情,倏地發(fā)覺,以自己的立場,根本就沒理由非議商辭寒。 許是因為與司鏡這樣的人待久了,才會覺得商辭寒不務正業(yè)吧。 抱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心態(tài)的商折霜,知道商辭寒是因為她才答得如此認真的,干脆就如哄小孩一般,問道:“所以你與何江引之間的恩怨,只是因為那一尊玉佛?” “是啊,不然阿姐以為還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