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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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存唇角翕動,一時難以說出別的話來。秦昭儀見容晚初自顧自地同人說話,全然沒有人理會她,隨手從手邊抓了什么就丟了出去。 小瓷瓶跌在地上發(fā)出碎裂的清響,清苦的木氛流了出來——原是太醫(yī)留給她敷傷口的藥粉,此刻白白地濺灑了一地,秦昭儀就抱膝坐在那里,怔怔地盯著地面上的白色痕跡。 容晚初眉梢微蹙,側(cè)首稍稍地示意了一下,就有宮女知機地上前來,引著于存離開了。 少女已經(jīng)站起身來,走到貴妃榻前,一手按住了秦昭儀的傷肩,秦昭儀“啊”地失聲喊了出來,劇痛之下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她壓著肩,仰在了靠背上。 她對上了少女沉冽的眉眼。 腰間忽然一緊,隨即又是一輕,那枚掛在宮絳上的香囊已經(jīng)被解了下去,容晚初重新放開了她,垂著眼一手解著香囊,就露出里面一疊微紅褐色的干燥花瓣。 用手輕輕一捻,就碎成了殘末。容晚初將手指抬到鼻端嗅了嗅,除了花草莖葉特有的枯味,并沒有其他的氣味。 秦昭儀怔怔地望著她這一系列利落到近乎酷烈的動作,一時仿佛忘了反應(yīng)。 容晚初已經(jīng)淡淡地問道:“這就是夜合花?” 秦昭儀沒有說話,在容晚初重新望過來的時候,她再度輕輕地笑了起來,道:“貴妃娘娘,我同您有話說?!?/br> 她笑得有些難以言喻的幽冷,一雙眼定定地望著人,有十分的古怪。 容晚初沒有去猜測她這樣鍥而不舍究竟要說些什么。 少女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落進秦昭儀的眼睛里,讓她胸臆中的那把火越燒越旺/盛,森森然地道:“貴妃娘娘,這些日子同陛下相處十分愉快罷?!?/br> “讓我猜猜,他是不是也喜歡貴妃娘娘的好顏色呢?” “畢竟?!彼鋈恍α似饋?,眼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高高地勾起了嘴角。 容晚初若有所覺,霍然沉聲喝道:“都出去!” 宮人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走在最后的宮娥回身虛虛地掩上了門,貴妃榻上的秦碧華卻暢快地笑著,揚起了聲音高聲道:“畢竟貴妃娘娘這樣的絕色,那等孤魂野鬼、山精魅怪,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回呢!” 容晚初立在地中,目光冰冷如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秦碧華高高地揚著頸子,毫不示弱地回視著她,口中猶然譏誚地道:“怎么,貴妃娘娘這樣被世人稱道的聰明人,難道就沒有覺得不對?” 容晚初靜靜地看著她,面上的神情幽深如平湖,聽著她喋喋地說著,卻連最初的那一點冷意都消弭了。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從秦碧華的發(fā)頂游弋下來,像是打量一尊沒有生命的刻像,從頭發(fā)絲看到了腳底。 她這樣的平靜,反而讓秦碧華微微地氣虛了一回,隨著她視線的移動,忍不住抬手遮在肩頭,掩住了那一處猶在隱隱作痛的傷口,裸在外頭的雙足也蜷了蜷,縮回了裙裳的蔭蔽之下。 她下意識的躲避讓容晚初唇角不帶溫度地微微翹了翹。 秦碧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氣短。 她咬了咬唇,冷笑著道:“看來貴妃娘娘是無意賜教了,怎么,別人的男人用著開心么?還是說……” “貴妃娘娘是人間至善,就心甘情愿以身飼鬼呢?” 秦碧華的語氣幽咽森森的,又是怨毒、又是憎恨,使她一張精心妝點過的面龐都扭曲了,說到最后,幾乎在低低地咆哮著。 容晚初徐徐地嘆了一口氣。 她有些倦怠似地斂了睫,仍舊沒有回應(yīng)秦碧華的話,就轉(zhuǎn)身走到了門口去,“吱呀”一聲,將宮人臨出去之前闔上的門扉又打開了。 外頭沁而冷的風涌了進來,把廡房中積下的旖旎香氣都沖散了。 宮人們都遠遠地站在天井對面的抄手游廊底下,此刻看見她開了門,才紛紛地行禮。 容晚初微微垂著眼,聲音也有些不知所起的干澀,道:“去請一杯酒來。” 宮女微微地怔愣了一下,才應(yīng)了聲“是”,就沿著回廊往前頭去了。 容晚初說話的聲音并沒有刻意地含混和掩飾,站得遠遠的宮人都聽清楚了,同在房中的秦碧華就更聽得明白。 她不可置信直起了身,銳聲道:“容氏,你敢殺我?!” 容晚初恍若未聞。 她站在門口,冬日午后似暖還寒的日光從門楣間漏進來,勾在她的輪廓上,逆著光,秦碧華只看得到她微微垂著頭,鴉青的鬢發(fā)在日頭里折著灑金似的碎芒。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即使聽著身后的人聲嘶力竭地質(zhì)問她,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 秦碧華隨手抄起了榻上的赤銅暖手爐,就要向門口的方向砸過去。 摸在手上的那一刻,她卻忽然變了主意,微微地冷笑著,就放輕了手腳,摸索著要從貴妃榻上走下來。 她沒有穿鞋,赤著足踏在冰冷的青磚地面上,冰得她忍不住一抖。 容晚初卻已經(jīng)回過頭來,目光只在她那只扣著銅爐的手上一掃而過,像是早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秦碧華的動作就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容晚初就走回房中,重新坐在了那張榻前不遠不近的方椅里。 “秦碧華?!彼o靜地看過來,即使并沒有像是淑女應(yīng)當?shù)哪菢幼醚惫P挺如竹,相反還有些失儀地靠在了椅背上,有些厭倦地微微垂了眼,卻仍然有些睥睨的意味,淡淡地道:“我敢殺你。” “你呢?” “你敢么?” 容晚初一連問了三句,和著她倦而低垂的眉目,話語間的輕慢之意幾乎就呼之欲出了。 秦碧華緊緊地咬住了牙關(guān)。 她壓低了聲音,吐字時因為憤怒而有些“哧哧”的嘶聲,道:“我是陛下親封的昭儀,二品主位,天子御妻!你憑什么處置我!” 她問得聲勢洶洶,容晚初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坐在那里。 一股怒火沖上了秦碧華的囟頂。 她直到這時也并不相信容晚初當真可以只手遮天地殺了她,但容晚初的冷淡態(tài)度卻已經(jīng)把她整個人都點燃了,她死死地扣著那只余溫的赤銅小爐,手一揚就真的擲了出去。 容晚初頭都沒有偏,那只小爐就擦著她鬢角的發(fā)絲掠了過去,“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她喉間發(fā)出一聲若帶著哂意的氣音。 秦碧華怒到極處,反而“呵呵”地冷笑了兩聲。 她憑著直覺知道容晚初心中更加在意的是哪一件事,就陰冷地望著容晚初,道:“難道你是為了維護那個冒牌貨?你就不怕我死了,也變成鬼,教你夜夜不得安生!” 容晚初終于抬起頭來,淡漠看了秦碧華一眼。 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響。 到前頭去尋李盈要鴆酒的宮人大約該回來了。 上輩子飲下那杯毒酒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容晚初腦海里翻涌,她因為胸臆中難以抑制和紓解的窒悶而愈發(fā)疲倦。 連開口說話都變成一件需要用力才能做到的事。 她看著眼中又像是噴著火,又像是飛著刀子的秦碧華,終于還是靜靜地開了口,道:“你不必在這里妖言惑眾,我殺你,是為你大逆弒君、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 秦碧華卻抬起了眼,怔怔地看著她身后的方向,忽地放聲大笑起來,道:“好一個大逆弒君、十惡不赦,容晚初,你好一副堂皇冠冕!” 方才那一句話已經(jīng)耗盡了容晚初的氣力,她無意與秦碧華繼續(xù)多費口舌,就頭也不回地向后招了招手,道:“呈來給我?!?/br> 預(yù)期中的毒酒沒有送到她的手中,卻有只干燥而灼燙的手將她冰冷的指尖包覆在了掌心里。 男人握住了她的手指,沉邃的嗓音帶著大病未愈的嘶啞,在她身后淡淡地響了起來:“這一杯酒,是朕賜你,秦氏,是朕殺你,與貴妃無涉。” “九泉之下,你有未竟之言,只管來與朕說!” 第30章 雙紅豆(3) 容晚初怔怔地回過頭去。 男人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低下頭來看了她一眼。 他面上猶帶冷肅之色, 而目光落在容晚初面上的那一霎就染了安撫的溫度。 大約是誤解了她這一眼的意思, 容晚初感覺到他的掌心稍稍用了力, 將她手指握了一握,就輕輕地松開了。 指尖離了溫熱的包覆,重新暴露在微冷的空氣里, 她有一剎那想要探出手去挽回。 容晚初有些悵然若失地垂下了頭。 但也許是因為殷長闌忽然的到來, 又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又或許是那一句話擲地有聲的緣故, 關(guān)于鴆酒帶來的、一直在她胸臆間翻騰的反胃感, 在無聲無息之間平復(fù)了許多。 她微微斂著睫,有些放松地向后靠了靠。 容晚初的身體無意識地向著殷長闌的方向傾了傾, 她自己毫無所覺,坐在對面的秦碧華卻看得一清二楚。 方椅是堅硬的酸枝木質(zhì)地, 因為鮮少有人來, 搭著的椅袱也只是意思意思, 薄薄的一層遮覆,橫梁鮮明地凸在那里, 容晚初靠過來的時候, 殷長闌就探過了手去, 墊在了她的背脊后頭。 秦碧華冷眼看著這一邊。 她看著像一棵筆挺的松樹、一柄凌厲的長/槍一般站在容晚初身后的殷長闌,也看著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到來,便倏忽間從那種倦怠而幾無生氣的情緒中鮮活回來的容晚初。 當她打量著殷長闌的時候,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 而當她的視線落在了容晚初的身上,年輕的皇帝就若有所覺地抬頭回視過來。 那一眼說不上是酷烈或者凌厲,而她在那頃刻之間只覺得面前并不是一個熟悉或陌生的人,而是一片蒼茫的海,說不清哪一刻就有潮嘯翻涌將人滅頂。 秦碧華的笑聲被這一眼堵在了喉間。 她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都蜷成了弓形,頭埋進膝蓋里撕心裂肺地咳著。 殷長闌卻低下頭來,溫聲道:“這里不清凈,李盈說你辛苦了一中午,膳都還沒有用。教他們先服侍你出去休息一會吧?!?/br> 他音調(diào)低沉,猶然有些微啞,明明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你先回房去等我”,語氣卻溫和而不輕狎,聽在人耳中全是熟稔和愛重。 從前不敢往這上頭想的時候,處處都覺得怪異。 如今心里一旦生了念頭,這樣的溫柔相待,兩世里也不過這一個人。 容晚初心中微微黯然。 她沒有拒絕,而是順從地站起身來,阿訥和李盈就侍立在門口,李盈手中還端著一個小小的托盤,上面放了個小盅兒,想必就是她前頭令人去要的東西了。 看見她過來,都紛紛地行禮。 殷長闌背對著這邊,卻仿佛知道是個什么情形一般,沉聲吩咐道:“李盈把東西放下,服侍貴妃往前頭去,傳了膳請貴妃先用著,不必等朕?!?/br> 處處都想得周到了。 李盈心中微微感慨,悄悄地去看貴妃面上的神情,卻見容晚初神色淡淡的,仿佛并沒有什么別的表示。 他一時摸不清楚這兩位主子之間究竟是個什么情形,就躬身應(yīng)喏,和阿訥一同帶人侍候著容晚初回主殿去。 容晚初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地略停了停腳,回首向著室內(nèi)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