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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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自明代劉若愚《酌中志》。 第50章 惜芳菲(3) 一室溫暖,容晚初陷在睡夢之中, 面頰上暈色淺淺, 說不出的安然和嬌俏。 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她攏著身上鶴氅的手又無意識地收了收,呢喃著叫了一聲“七哥呀”。 聲音又輕又軟,全然是小女孩兒嬌憨的語氣。 殷長闌俯下/身去, 將頭低低地埋在了她的頸側(cè)。 血液在血管里歡快跳動的聲音, 少女蓬勃而鮮活的生命, 此時此刻就在他懷中。 他緩緩地、深深地呼吸。 這一片突如其來的溫熱并沒有打擾到容晚初的好眠, 小姑娘甚至將一張小/臉向著這一側(cè)歪了過來, 柔/膩的肌膚就若有若無地貼在了男人微微粗礪的側(cè)臉上。 殷長闌身子微僵,肘彎支在她身側(cè)撐起了身, 目光沉沉地凝視著她。 除卻眼尾一抹薄紅,任誰也無法在他身上看到片刻之前的脆弱和狼狽。 小姑娘沒有被他之前的唐突攪擾, 這一刻反而因為他的離去皺起了眉, 困擾地兀自搖了搖頭, 橫在腹前的手抬了起來,只抓到了一團空氣, 又徒勞地垂落在了枕邊。 殷長闌垂著眸子, 將那只無處安放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滿腔無處宣泄的情意在他胸臆間激蕩。 他微微側(cè)過臉去, 在掌心的柔軟指尖上落下細密的輕吻,動作極盡溫柔和珍惜。 男兒一生兩行淚,一行為蒼生,一行獨為他的美人。 長睫密密地覆在瞼下, 遮蔽了殷長闌眼中的神色。 溫熱唇/瓣貼在肌膚上,太過奇妙的觸感讓睡夢中的女孩兒縮了縮指尖,終于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 她羽睫淺淺撲朔了兩下,猶然未曾醒過神來,失焦的視線落在上方的男人面上,過了片刻,才試探似地,呢喃著念了一句:“七哥?” “嗯?!币箝L闌在她睜開眼的那一瞬就感受到了,目光重新移到了她的面上。 容晚初沒有全醒,神色困頓又迷茫,像是一只剛破殼的小動物,急于尋找自己最信賴的人。 殷長闌眼眸深深的,靜靜地注視著身下的女孩兒,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傾下/身來,灼燙的鼻息在她面上一拂而過,停在了她光潔的額間。 一呼吸的時間里,有一點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貼在了她的眉心。 容晚初欲醒未醒,嘴角連她自己也不曾意識到地,高高地揚了起來。 在殷長闌抬起身來再看她的反應的時候,女孩兒已經(jīng)再度閉上了眼,一張嬌顏上都是滿足而歡喜的神情,手臂也挽上了他的臂,呼吸很快地重新勻和起來。 沒良心的小姑娘。 就在他以為自己再也難以壓抑得住,又怕自己太孟浪,唐突了她、傷了她的時候,她卻當做是個夢似的,沒心沒肺地又睡著了。 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 殷長闌這一刻心里說不出的柔軟。 這柔軟很快就變成了一抹苦笑。 心心念念放在心頭上這么多年的小姑娘,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躺在自己的身下。 上輩子相處的時候,他知道小姑娘并不是“她自己”,再加上連年征伐,有什么精力,也都在生死沙場上宣泄/出去了。 可是這一輩子…… 這個傻傻的小姑娘,看著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熱烈,偏偏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君,一腔用不完的精力,隨時都可能燒成一片燎原之火。 他咬著牙,撐著身子的手肘用力,就要直起身來,然而手臂還沒有縮到一半,就被掛在他臂上的、纖細的手腕阻住了。 睡夢里的小姑娘沒有使力,只松松地搭在他臂間,輕/盈得像一片羽毛,殷長闌手臂上鼓著的、方向與她相悖的力道,卻就這樣泄去了。 他就著這樣一個怪異而別扭的姿勢坐了良久,慢慢地將身下激蕩的血氣平息了下去。 落地罩的珠簾外頭有腳步聲近了又遠,放得極輕,但殷長闌正是耳目極敏銳的時候,細微的小小響動也一點不差地落進他耳朵里。 他微微閉了閉眼。 女孩兒挽在他臂彎的手臂隨著時間和好眠,已經(jīng)自然地垂回了身邊,殷長闌直起了腰,就站起身往外來。 侍奉在簾外的阿訥剛想上前來替他打簾子,就看到殷長闌已經(jīng)握著簾珠,稍稍傾著身子出了門。 恢復垂落的珠簾只有極輕微的晃動,沒有一點珠玉相擊而發(fā)出的聲音。 “炭盆再燒熱些,攢盒里換些果子,不要切?!币箝L闌聲音低啞,簡潔地吩咐道:“預備一壺熱水,灶上火不要斷?!?/br> 阿訥同樣聲音低低地屈膝應“是”。 殷長闌點了點頭,又道:“無事就不必進來服侍了?!?/br> 阿訥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抿起了唇。 殷長闌沒有關注她的反應,交代過了話,就轉(zhuǎn)回內(nèi)室去。 隔著無聲搖曳的珠簾,在侍女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軀俯下去,將少女密密地籠罩在了自己的形影之中。 侍女躡手躡腳地退出了門。 容晚初醒轉(zhuǎn)的時候,窗外的日光正穿透稀薄的云層,隔著琉璃窗灑進屋里來。 她躺在那里,朦朦朧朧地出了一回神,依稀記得睡夢中曾有個人將她抱在懷里,仿佛她就是他最珍重的寶物。 是她的……幻覺嗎。 蜜合色的錦褥上,捻金提花的紋樣反射著斑駁的浮光,她不由自主地瞇了瞇眼。 忽然有一片陰影支了起來,遮住了那點碎光映照的影子,讓她的眼睛重新回到微微的昏暗里。 身邊有溫熱傾過來,輕撫落在她頰上,男人的聲音低啞溫柔:“這回醒了?” “呀?!?/br> 她沉在自己的思緒里,忽然聽到外界的聲音,不由得有些淺淺的驚訝。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來。 容晚初蒙昧的睡意被他的聲音驅(qū)走了,就著躺在枕上的姿勢仰起頭來,對上一雙冬星似的,含/著笑意的沉邃眼眸。 “七哥?”她猶然有些不相信似的,喃喃地叫了一聲:“你怎么在這兒……我睡了多久呀……” “沒有多久。”殷長闌又捏了捏她的臉,溫聲道:“起來醒醒神,免得晚上吃不下飯?!?/br> 容晚初被他捏了臉,頰上紅撲撲的,擁著身上的遮蓋坐起了身。 她睡的時候身上只套了件他的衣裳,這時候衣裳還掛在她手臂上,身上卻又搭了一件薄薄的錦被,隨著她的動作滑落下去。 殷長闌就坐在她的身側(cè)。 他隨意地支著一條長/腿,搭過膝上的手握著那本她睡前在翻看的游記,微微側(cè)著身子,垂眸逗弄著她,像一頭飽腹之后懶洋洋曬著太陽的猛獸。 容晚初目光在他身上流連著,忽而生出些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澀來,胡亂地道:“七、七哥怎么在這里陪著我……” 話說出口的時候,竟然還有些結(jié)巴。 殷長闌微微地笑了笑,道:“今天忽然有人到我跟前來哭訴,我才知道我的貴妃娘娘大發(fā)神威。為了維護娘娘的威嚴,我也只好閉門謝客了!” 他抬起手來,輕易地遮住了女孩兒含/著水意瞪過來的眼,柔聲笑道:“阿晚替我平了件大/麻煩,你說我要怎么謝你?” 容晚初嘴角高高地撅了起來,道:“不過是因為她們爭鬧起來,與其教她們大過年里這樣沒著沒落的,還不如早些送回家里去,既圓了天倫之情,也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來,又同我有什么相干?” 前頭還有些磕磕絆絆的,到后來越說越是順暢,簡直仿佛從最初就是這樣的考量,渾然天成的邏輯一般。 殷長闌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柔聲道:“阿晚說的沒錯,就是這樣的道理?!?/br> 贊揚起來也下足了力氣,毫不吝惜地道:“世間再沒有比阿晚更純善溫柔,更能體貼我心的人了?!?/br> 他說得這樣光明磊落,幾乎讓容晚初懷疑起自己來。 她一時間有些困惑。 難道她真的有這么善意無私? 她不由得訥訥地道:“袁氏和許氏,還有幾個人,前頭對翁氏生了惡意,寒冬臘月里卻布了局陷她落水。這樣惡毒的心思,于我是不能容的??v然遣了她們回家去,我也必定要明旨申斥……她們以為回了家萬事大吉,可是卻未必能就如想的那樣……” 殷長闌溫聲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br> 容晚初沉默了片刻,道:“其實忍冬已經(jīng)查明了當日的情形,只是她們那時行/事都在言辭之間,少有實證……” 她說了半晌,到底喟出一口氣來,神態(tài)有些悵然,垂睫盯著殷長闌衣袖上的花紋,輕聲道:“我只是不想單留她們幾個人在宮里,臟了我的地。” 殷長闌不由得有些后悔。 原本不過是調(diào)侃,沒想到她心里壓著結(jié),反而招了她的心。 也幸好教他誤打誤撞,不然更不知道這小姑娘夜里要輾轉(zhuǎn)幾宿。 容晚初眼睫低垂,就看見視野里那只紋著黼黻章紋的衣袖忽然揚了起來,男人溫熱的手掌落在她頸后,溫柔地捏了捏,道:“放心好了。這件事就交給我?!?/br> 他含/著笑意道:“家中的兒女都約束不好,何談治國平天下?” 容晚初輕輕應了一聲,神色到底有些怏怏的,道:“到底對不住明珠,我不曾替她主持了公道?!?/br> 殷長闌微微眉梢微微地動了動。 又是翁氏。 說曹cao,曹cao就到。 侍女的聲音在簾外響起來,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唯恐打擾了房中人的謹慎,道:“翁姑娘求見娘娘?!?/br> 殷長闌放開了手,向后靠在了迎枕里,道:“去罷?!?/br> 他語氣有些懶散,容晚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抿起了唇,道:“我去一去就回來?!?/br> 殷長闌輕輕地哼笑了一聲,聲音太過輕微,以至于難以分辨這一聲里的情緒。 翁明珠在前頭的小偏廳里坐立不安地等待著。 容晚初從回廊角里露出身形來,她就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三步并作兩步地迎了出去,挽住了容晚初的手臂。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里紅通通的一片,像只兔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