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任勤勤眼前一亮。 趙書雅并不是大眾審美里的美人。她皮膚不夠白,眼睛也不夠大,但是身材曲線如漏斗。還有一雙紅唇,豐潤飽滿,微微嘟著,隨時都像在和人撒嬌索吻。 “趙書雅,任勤勤?!瘪T燕妮介紹道。 趙書雅淡淡地一笑,有種懶洋洋的風(fēng)情。含著秋波的目光望過來,立刻讓人覺得你被她看進了眼里,記在了心里,是最特別的一個。 “原來你就是新室友,歡迎。” 美人兒嗓音微微沙啞,聽得耳朵有些發(fā)麻。 有些女孩,天生就要比同齡人早熟一些。比如任勤勤,比如趙書雅。 只是任勤勤打小看人臉色,在夾縫里長大,熟在人情世故上。而趙書雅得天獨厚,被美神親吻過臉頰,熟的是一顆女人心。 和趙書雅相比,屋里其余的女孩都是半熟的青桃子。 張蔚已穿好了衣服,過來同任勤勤打招呼。 這姑娘真有幾□□輕如燕的架勢,一口氣就能把她從掌心吹走。孫思恬面相清秀,就是有點胖,戴一副細黑邊的眼鏡。 張蔚和馮燕妮打鬧成一團,孫思恬在一旁文靜地看著她們笑,有種長姐如母的派頭。 “我是305的室長?!睂O思恬遞了一張單子給任勤勤,“住宿生活的注意事項都寫在這上面了,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寢室里的衛(wèi)生要我們自己搞,這是值日安排表。你要是不方便,提前說,我好調(diào)整?!?/br> 任勤勤這家伙,本性也歡脫潑辣。不過初來乍到,總要裝個樣子賣個乖。于是,孫思恬說什么,她就應(yīng)什么,對這些安排半點意見都沒有。 孫思恬又主動幫著任勤勤布置床鋪書桌。 任勤勤把衣服拿出來掛衣柜里的時候,還沒人說什么。等她把文具取出來放書桌上時,在一旁吹頭發(fā)的趙書雅忽然開口了。 “你的文具是蒂凡尼的呀?” 任勤勤一頭霧水。 趙書雅放下了吹風(fēng)機,做了一個“我可以嗎”的手勢,得了任勤勤首肯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文具盒。 “這是蒂凡尼最經(jīng)典的那款文具吧?你居然配成套了?這支簽字筆好像一兩千塊來著……” 任勤勤在聽到兩千塊一支筆后,耳朵里就只剩嗡嗡聲了。 什么筆要兩千塊,金子打的,還是包考試滿分呀? 其實,趙書雅拿手里的那支簽字筆,材質(zhì)純銀而已。 趙書雅的目光又落在了任勤勤手里的一塊絲巾上,勾唇笑道:“這塊愛馬仕的絲巾是今年秋季新款吧?發(fā)布會才剛開完,專柜還沒上貨呢,你就用上了?!?/br> 寢室里忽然一靜,連馮燕妮也不和張蔚打鬧了,一臉狐疑地望過來。 情況有點不妙。 任勤勤雖然不清楚奢侈品的價格,卻知道用這些玩意兒和她對外公布的“平凡少女”的人設(shè)嚴重不符。 趙書雅這么一嚷出來,旁人第一個念頭就是:要不是任勤勤隱瞞了出身,要不就是她用的是山寨貨。 前者還好說,后者那可是往自己腦門上貼“虛榮”、“拜金”的橫幅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呢。”任勤勤呵呵笑著打太極拳,“都是長輩送的,我也沒細問。很貴嗎?” 這是實話。 宜園的員工知道任勤勤要去住校,都略有表示。這套蒂凡尼文具是管家惠姨送的。絲巾是大屋的廚子林姐送的。 任勤勤看王英替她收禮物的時候神色如常,完全沒想到這些東西能當她過去一年的伙食費。 沈老先生還送了一塊表,任勤勤也沒留意是什么牌子,出門前一股腦塞在了行李箱里??创丝踢@情形,任勤勤慶幸自己沒有戴出來。 “貴啥呀?”馮燕妮嗤笑起來,“一點文具絲巾,能值幾個錢?” 馮燕妮自己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蒂凡尼鉑金鑰匙,并不稀罕任勤勤的這些千把塊的零碎小東西。趙書雅的眼皮子也真淺,這點小事也要拿出來嚷嚷一番。 趙書雅臉皮輕抽了一下:“我就好奇問一聲,還以為任勤勤有什么門路,能買到還沒上柜的新貨?!?/br> “那我回家的時候幫你問問?!比吻谇谝膊焕洳粺?。 面子都是自己掙來的,沒人樂意倒貼。 馮燕妮還想補充發(fā)言,孫思恬開口扭轉(zhuǎn)了話題:“快七點了,黃老邪今天要在多媒體教室講奧數(shù)題,你們?nèi)ゲ蝗ヂ???/br> 黃老邪是南部名師之一,也是杏外的鎮(zhèn)校之寶。 這老頭只教數(shù)學(xué)a班的精英生,別班的庸才平常沒資格聽他的課。受黃老邪點化過的學(xué)生成績飛升率極高,去年他還有個留學(xué)美國的愛徒拿了菲爾茲獎。 學(xué)業(yè)為大,女孩子們把口角放一邊,提著書包去教室里搶位子。 * 可以裝兩百多人的多媒體教室已快滿員,五個女孩好不容易在靠后門的地方搶到幾個位子。 馮燕妮運氣不好,身邊挨著一個才踢完球的男生。對方滿身泥汗,酸臭得像一顆泡壞了的筍子。 “燕妮,我能和你換個位子嗎?”任勤勤看馮燕妮一臉生不如死,主動賣了個好,“我這兒離空調(diào)口有點近,吹得我后腦疼?!?/br> 馮燕妮巴不得,立刻和任勤勤調(diào)換了座位。 剛剛坐定,教室門口起了一陣細微的sao動。 張蔚倒抽了一口涼氣:“燕妮,徐明廷,你八點鐘方向!” 馮燕妮扭過頭,險些跳起來,嚇得整個人接觸不良:“小小小……小廷廷!他他他……他怎么來了?” 任勤勤回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白衣少年。 教室嘈雜的聲浪在任勤勤的耳中忽然消了音。 少年明明站在人群中,卻像遺世而孤立,半個教室的燈光都聚攏在他身上。一張白皙的面孔,劍眉星目,清俊得像畫出來的一樣。 教室里已人滿為患,徐明廷挎著書包,一時找不到可以落座的地方。 “……他怎么會來呀?”任勤勤好半晌才逐漸聽到耳邊的議論聲。 “他一個奧數(shù)冠軍,哪里還需要來聽課?”馮燕妮激動道,“我不是做夢吧?” 張蔚拍馮燕妮的腦袋:“見不到他,你魂不守舍。能見到了,你又挑三揀四。你真是戲多。” 就這時,任勤勤身邊那位酸筍男孩接了個電話,起身走了。 徐明廷看見了空位,朝這邊走過來。 “啊啊啊啊啊……”馮燕妮一把抓住了任勤勤的手臂,發(fā)出脖子被掐住的聲音,“他他他……他來了!他來了!他朝著我們走來了!” “我看到啦!”任勤勤慘叫,“你是鉗工投胎的嗎?爪子力氣怎么那么大?” 不僅僅是馮燕妮,周圍好些女生交頭接耳,唧唧咕咕地輕笑。 趙書雅從容地挺直了腰背,解開了發(fā)夾,讓一頭微卷的長發(fā)披了下來。 徐明廷在一片sao動中走到了空位前,望向任勤勤。 “同學(xué),這里有人坐嗎?” 任勤勤的胳膊都快被馮燕妮撅成了兩段,忍辱負重道:“沒……沒有。” 于是徐明廷坐在了任勤勤身邊。 第6章 場面一時很微妙。 任勤勤左邊,是玉樹臨風(fēng)的徐男神,右邊,是一臉哀怨、望斷長城的馮燕妮。任勤勤自己則像是被押解的犯人似的,縮手縮腳地坐在中間。 “要不,我們倆再換回來?”任勤勤和馮燕妮咬耳朵。 馮燕妮反而慫了,一個勁搖頭。 任勤勤自眼角小心翼翼地打量徐明廷。 徐明廷這樣的男生,換在古代就是個擲果盈車的主兒,想必早就習(xí)慣了女孩子們多情的目光。他坐得筆直,目不斜視,擺出書本文具,已經(jīng)開始做起題來。 巧得很,他手里握著的,正是和任勤勤同款的蒂凡尼銀簽字筆。 這筆是今年爆款嗎? 這時,黃老邪駕著一朵祥云上了講臺,滿場安靜下來,專心聽講。 黃老邪真不愧是東南地區(qū)高中數(shù)學(xué)的第一仙師,聽君一堂課,勝讀十年書。任勤勤聽了不到十分鐘,就覺得自己前十年的數(shù)學(xué)課是白上了。 解題思路,知識要點,破題步驟……統(tǒng)統(tǒng)都是任勤勤沒見識過的。 任勤勤求學(xué)若渴,暫時也沒工夫關(guān)注近在咫尺的男神,全副心思投注在了課堂上。 但是要跟上黃老邪的課,十分不容易。他講課速度十分快,跳躍式解題,默認下面的聽眾都是天才。任勤勤聽到第二十分鐘的時候就開始覺得像在坐云霄飛車了。 她當即改變了策略,也不求甚解了,只管拼命地抄筆記,記下來回去慢慢消化。 可就算這樣,她也不大跟得上黃老邪的速度。手上稍微慢了點,黃老邪的ppt就已放過了三頁,前面的內(nèi)容任勤勤都沒記下來。 “剛才那題后來是怎么解的?”任勤勤急忙問馮燕妮。 “哈?”馮燕妮兩眼冒泡,臉浮桃花。 打從徐明廷坐下來起,她就一直越過任勤勤在偷偷打量他。別說解題,現(xiàn)在上的是什么課,她怕都已經(jīng)忘了。 這丫頭是指望不上了。任勤勤下意識把頭扭向左邊:“同學(xué),剛才那題你有沒有……” 徐明廷清冷的目光像一道泉水,滋地一聲將任勤勤后面的話給澆滅了。 任勤勤把腦袋縮了回去,渾身發(fā)出了一層細汗,捏著筆,機械地抄著下一道題。 徐明廷收回了目光,繼續(xù)低頭記筆記。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找他搭話?會不會覺得我輕浮不穩(wěn)重? 任勤勤寫字寫得力透紙背,恨不能時間倒流半分鐘,捂住自己那張嘴。 徐明廷寫滿了一頁紙,然后擱下筆,把活頁筆記本拆開了。 他修長的手指點著一張寫滿了筆記的紙,將它輕輕地推到了任勤勤的手邊。 任勤勤的心像是過年的炮仗——炸了! 徐明廷已收回了手,提筆繼續(xù)書寫起來。少年面容一片沉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