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任勤勤立刻從抽屜里摸出一小支碘伏。王英給她收拾了一個小小的醫(yī)藥包,她之前還嫌多余,沒想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刻。 “喏,這下行了吧?”任勤勤朝指頭上噴了點碘伏,“沒什么大不了的。” 學(xué)生們大半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徐明廷和任勤勤身上,老師走進教室見沒人搭理,用力咳了兩聲。 徐明廷只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就坐在任勤勤斜后方不遠(yuǎn)處。一整節(jié)課,任勤勤時不時感覺到一雙目光落在背上,盯得她后頸皮直發(fā)雞皮疙瘩。 下課鈴一響,任勤勤挎著書包頭也不回地沖出教室。 徐明廷慢了一步,追出去的時候,女孩兒的身影早就被走廊上的人潮淹沒了。 第二節(jié)課是生物,也是冤家路窄,任勤勤這周和趙書雅同班。 兩人這些天來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當(dāng)彼此不存在??山裉欤吻谇诓抛哌M教室就被趙書雅攔了下來。 趙書雅姿態(tài)傲慢,不可一世,高聲道:“任勤勤,當(dāng)著同學(xué)們的面,我可要鄭重申明,你受傷的事,可不是我干的?!?/br> 任勤勤肺腑里一股濁氣憋了大半個月沒處發(fā),此時趙書雅跑來拔走塞子。她當(dāng)即一聲痛快的嗤笑。 “趙書雅,我也要當(dāng)著大伙兒的面和你說一句。既然沒有做虧心事,你在我跟前蹦跶個什么勁兒?鏡頭還沒掃到你呢!” 教室里一片噗哧笑。 趙書雅還真沒正經(jīng)和任勤勤對過招,以往看對方總是退讓,大大低估了對手的實力,于是第一招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趙書雅面紅耳赤,不肯輕易服輸,咬著牙再開口:“我就是怕再被你冤枉!萬一你故意把自己弄傷,好讓徐明廷心疼呢?” 任勤勤冷笑:“我想讓他心疼,我扎自己干嘛?我就該直接拿圓規(guī)扎他心口才對呀!” “轟——”滿教室的同學(xué)捧腹大笑起來。 趙書雅的臉好像被打了彩光燈,陣紅陣青的,嘴角抽搐了半晌,恨恨道:“你不就嘴皮子利索嗎?我可比不過你。你媽就是靠哄老頭子上位的,我沒你家那個條件受訓(xùn)練?!?/br> 任勤勤一笑:“我看你家的文藝氛圍肯定特別濃郁,不然也培養(yǎng)不出你這么個影后?!?/br> 這嘴皮子拌得比德云社的相聲還好聽。同學(xué)們一陣陣滿堂喝彩。更有頑皮的男生吹起了口哨。 門外路過的學(xué)生見有熱鬧可看,也顧不上趕場子了,紛紛湊在窗口做了伸頭鴨。 “你放尊重一點!”趙書雅勃然大怒。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任勤勤反問,一臉認(rèn)真,“哪一次是我主動找你麻煩的?平時走路都恨不得繞開你五十米遠(yuǎn),但是我這里一有風(fēng)吹草動,你立刻就跳出來。我求求你,不要蹭我的熱度了,好不好?我任勤勤被全校黑,憑的也是實力,可不是從別人那兒蹭來的?!?/br> 這下連走廊上的學(xué)生都笑得東倒西歪。 趙書雅的朋友見局勢不利,趕緊過來拉了一把。 生物老師已走到了教室門口,任勤勤不再和趙書雅糾纏,朝座位走去。 就這時,耳后飄來趙書雅飽含恨意的話音,“爬床的老表子生出來的小表子!” 任勤勤站住了,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你說什么?” “這可是你問我的?!壁w書雅不顧朋友一個勁拉她,抬高了音量,“你媽就是個爬床的老……” “啪——” 任勤勤出手極快,全教室同學(xué)都沒看清她動了,趙書雅的臉已偏向了一邊。 * 小趙拉開車門,王英和惠姨互相扶著走了下來。 天色已暗,學(xué)校里白日的課都已上完。學(xué)生們大都在食堂和寢室之間游走,如一群黃昏時分出來覓食的狼。 王英一行三人由一位老師親自接待,一路領(lǐng)到了學(xué)校教務(wù)樓的辦公室里。 趙書雅的父親已先到一步,正在和學(xué)生辦的老師交談。趙書雅和任勤勤坐在老師辦公桌對面,中間隔著一張椅子的寬度,誰也沒看誰。 小趙先推開了門。趙父當(dāng)他是任勤勤的家人,先聲奪人道:“喲,終于來了!不讓人等就不是有錢人……” 小趙身后,王英挺著大肚子,帶著頭發(fā)花白的惠姨,互相攙扶著走了進來。 趙父的尾音被掐掉了,嘴角抽搐的模樣倒和他女兒一個樣。 趙書雅現(xiàn)在一點都不橫了,低聲啜泣著,滿臉掛著難以訴說的委屈。 任勤勤倒是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腰桿挺得筆直,只在王英進來的時候起身過去扶她坐下。 學(xué)生辦的老師將矛盾的原委簡單說了一下,倒也沒偏袒著誰?,F(xiàn)在學(xué)校教室里都有監(jiān)控裝置,是真是假,都有記錄,做不得手腳。 趙書雅挑釁在先,任勤勤打人在后。要老師來斷案,兩人各打五十大板,回去寫一份檢討書就好。兩個女生成績都不錯,老師也不想她們因為這點事耽誤了功課。 沒想趙父不肯善罷甘休,聽老師一說完就鬧起來:“什么叫都有錯?我女兒不過是怕自己被誤會,去找這個同學(xué)說清楚。結(jié)果不但被她罵,還被她打耳光。都說打人不打臉呀!當(dāng)眾被打了臉,我女兒以后在學(xué)校里還怎么做人?哪里能就這么算了的?” 任勤勤眼皮子一掀,說:“你女兒侮辱我媽,掌她嘴都是輕的了。叔叔,你的媽要是被人罵那么難聽的話,你要還坐得住,我也佩服你是個孝子?!?/br> 趙書雅道:“你媽本來就是……” “你就沒有和人談戀愛了?”任勤勤狠狠瞪她,“要是和人談個戀愛就是爬床,你自己沒爬過呀?想玩‘蕩婦羞辱’,你也配?” 趙書雅呼一聲站起來:“你罵誰蕩婦呢?” 趙父急忙拉女兒,老師拍著桌子維持秩序。 “勤勤呀!”王英不安地喚,“你別說話,讓我來和這位家長交談?!?/br> “你好好管管你女兒!”趙父怒道,“對同學(xué)不友愛,對長輩也不禮貌!不是說你們是有錢人家嗎?怎么就這么沒有教養(yǎng)?” 任勤勤惱火得很,正要追加幾句,就見王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趙父,兩行眼淚唰地就從眼眶里滾了出來。 “都是我不好……”王英開啟了嚶嚶嚶模式。 別說趙家父女和老師,就連任勤勤也被她娘的這一招“瓊瑤哭”給震驚了! 好厲害的說哭就哭,眼淚揮之即來,流量管夠。趙書雅的演技比王女士簡直差了一百個奧斯卡! “我的命太苦了呀,”王英抹著淚哭哭唧唧,“這孩子爸爸去世早,我工作忙又沒能照顧好她??赡阋乙粋€寡婦怎么辦呀?死了男人,這日子不好過呀。誰都能上來踹你的門,辱罵你,不讓你安生過日子。我也就一張嘴,兩只手,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難道要我挺著個肚子和人家拼命嗎?” 王英這位高人一出手,趙書雅才發(fā)覺自己的段數(shù)太低,根本不能打。 王英哭得逼真,煽情也沒妨礙她說道理。 你和她說孩子吵架,她就說女兒孝順替她受辱。你說家教,她就哭寡婦失業(yè)受盡欺壓。你要說任勤勤動手打人,她就把過錯全往自己身上攬。 “寡婦難做啊,寡婦的兒女更難做。家里沒男人,女兒小小年紀(jì)就當(dāng)了家。她也只想保護自己親媽,言行過激了點,可憐她小小年紀(jì)沒了爸爸……有什么錯,都是我的不對。大哥你有氣就沖我發(fā)吧……” 一邊嚶嚶嚶著,一邊捧著懷孕八個月的肚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要朝趙父鞠躬行禮。惠姨在旁邊虛扶了一手,并沒攔著。 趙父嚇得連退兩步,兩手狂擺,可不敢接這一招。 他這一局就輸在性別上。一個大老爺們兒,要真和一個懷孕的寡婦較真,他在家長圈里還怎么混? 于是兩位家長你一句“我女兒惹事了”,我一句“我女兒沖動了”,竟然講和了。 學(xué)生辦的老師在旁邊看得心服口服,心想要是他手下的家長都這么會來事兒,他吃素一年都肯。 任勤勤兩個女生各記了一次口頭警告,被放了出去。 “任勤勤,我還有話和你說?!毕铝藰?,趙書雅又將任勤勤叫住。 任勤勤朝王英他們點了點頭,向趙書雅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抗怪的勤勤妹~~ 第21章 燈光下,趙書雅一張臉光影分明。 她曾是那么一個頗有點風(fēng)情的俏麗女孩,可恨意讓她的面孔變了形。 趙書雅顯然不服氣,可她才吃過虧,知道再鬧對自己沒好處,把氣強壓回了肚子里。 “我還是要把話說清楚?!壁w書雅硬邦邦道,“我只說你冤枉我偷筆,至于你家的事,你和徐明廷的關(guān)系,還有你被欺負(fù)的事,都和我沒關(guān)系!” 任勤勤平靜地說:“不論你信不信,我也沒把那些事算你頭上。你還沒那個本事?!?/br> 趙書雅冷笑:“你以為你贏了吧?” 任勤勤不禁搖頭低笑,本想回一句“贏了你這樣的對手很值得驕傲嗎”,想想還是算了。 趙書雅至今還沒想明白她和別人的矛盾根源在哪里,看樣子打算一條路黑到底。任勤勤對她沒情義,又勸不動她,何必多此一舉。 趙書雅說:“你有后臺,有花招,我玩狠是玩不過你的。不過你也別得意了。你以為你身邊的都是好人了?” 任勤勤終于正眼看了看趙書雅。 趙書雅得意道:“就你寢室里那三個人,一個是真的蠢,一個是聰明扮蠢,還有一個是徹底的壞。你猜誰是誰?” “我干嗎要猜?”任勤勤淡然反問,“你一個連小宿舍都混不下去,被排擠走的人,還玩什么離間計?我倒是勸你少看點宮斗劇、宅斗文,有空多刷幾張卷子吧。” 說完,也不去看趙書雅的臉色,施施然地轉(zhuǎn)身走了。 * 小趙已將車開到了教務(wù)樓下的路口。惠姨讓王英先上了車,朝任勤勤招了招手,將她拉到一旁。 任勤勤知道,王英沒底氣教育她,惠姨這個長輩就該出面了。 于是不等惠姨開口,任勤勤就先低頭道歉:“對不起,這次是我太莽撞了。事情鬧這么大,勞煩惠姨您大熱天跑一趟,還讓我媽擔(dān)驚受怕,是我不對?!?/br> 惠姨笑著,將任勤勤鬢邊一縷碎發(fā)拂到了她耳后,柔聲說:“做女兒的維護mama,這無可厚非。受了欺負(fù)都不反擊,那才是傻子呢。但是……” 果真有個“但是”在這里等著。 惠姨說:“勤勤呀,你確實太沖動了點。動手打臉這個事吧,做起來是痛快。但是打完了,后患卻有點多。” “可不打他們不知道怕。”任勤勤很認(rèn)真地說,“怕了,以后就沒人敢欺負(fù)我了。” 這是她在安置小區(qū)長大而學(xué)到的生活經(jīng)驗。 人罵你,你就得當(dāng)面罵回去。人欺負(fù)到頭上,道理講不通,那就得動手。不論打不打得贏,也得讓對方知道自己豁得出去,不是好惹的。 惠姨笑,很有耐心地說:“可是,強中自有強中手。真要想欺負(fù)你的,不是你一兩個耳光就能打跑的。你現(xiàn)在還只是在校園里,將來進了社會,會發(fā)現(xiàn)各路的對手更多,更不要臉,挨了耳光還會繼續(xù)和你杠?!?/br> “那就繼續(xù)打唄。”任勤勤斗志盎然,“打到他們服氣為止?!?/br> “打地鼠一樣一個個打,你還有精力做好自己的事嗎?你的人生目標(biāo)究竟是斗小人,還是干事業(yè)呢?” 任勤勤沉默了。 惠姨輕嘆一聲:“勤勤,我不是不讓你打回去,只是武學(xué)還有各種門派,降龍十八掌都各有不同。打臉,也不光是直接扇人耳刮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