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說完朝沈鐸拱手:“恭喜發(fā)財!” 沈鐸表情放空。 就他這么好面子的人,今日這樁恥辱夠他回去消化個一兩年的了。 回想到這里,任勤勤又是噗哧一聲笑。 “還在樂呢!”徐明廷自駕駛座望了一眼過來,“今天這個約會,會不會成為你最糟糕的約會之一?!?/br> “怎么會呢?”任勤勤樂不可支,“沈鐸的烏龍球可是比日全食還罕見的景兒。我還要感謝你讓我大開眼界了呢?!?/br> “那我松了一口氣?!毙烀魍⒃囂街f,“這么說來,我要再約你,你還能出來咯?” 這追求技巧多嫻熟呀。 任勤勤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了那個清冷而秀氣的少年,獨自坐在書桌前寫著功課,初夏的風(fēng)吹拂著他的劉海。 那少年不會主動開口約她。而她也很滿足于在一旁默默地望著他俊秀的臉發(fā)呆。 那段如水晶版透明的歲月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不方便了嗎?”徐明廷問。 “沒什么不方便的?!比吻谇谡f。 她既然已決定給徐明廷一個機(jī)會,便不會淺嘗輒止。 “不過,還是等競標(biāo)結(jié)束吧?!比吻谇谘a(bǔ)充道,“也不過十來天的時間?!?/br> “好!”徐明廷一口答應(yīng),“不過有個事。下個月十號,是我爺爺八十大壽,加上最近公司情況好轉(zhuǎn),家里打算在酒店辦一場酒宴,邀請親朋好友過來喝一杯酒。那時候還沒有投標(biāo),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一道出席?!?/br> 任勤勤暫時沉默了。 出席家族聚會,就不是普通的約會了。 徐明廷察言觀色,補(bǔ)充說明:“生意上的朋友都會來,不是家族內(nèi)部的聚會。宋寶寶和燕妮也要來的。你如果還擔(dān)心我mama……放心,她已經(jīng)完全變了。”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嗎?”任勤勤說,“我會盡快答復(fù),不耽擱你另外約別人。” “你是我的唯一想請的人,勤勤?!毙烀魍⒄f,“不急,我等你。” * 同徐明廷揮手道別后,任勤勤走進(jìn)了小區(qū)。 剛走到公寓樓下,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竄出來,直往她身上撲。 “哎喲,腿子!”任勤勤忙把狗架住,“你主子怎么又不栓你?” 腿子呼哧呼哧地吐著舌頭。它新剃了毛,身子倒是比過去瘦了些,擺脫了高血脂的風(fēng)險。于是身手更加靈活矯健,撲起人來更加敏捷。 “你主子呢?”任勤勤問,“大半夜的放狗滿院子亂跑,就算小區(qū)是自家修的,也不能這么沒公德心?!?/br> 腿子會意,帶著任勤勤去找沈鐸。 小區(qū)面對海灣的一側(cè),有一片花園。沈鐸就正坐在花園里一個兒童游樂園中,高大的身軀擠在兒童秋千上,雙腿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還真像個長腿叔叔。 “怎么?還沉浸在那個烏龍球的打擊中,沒回過神來呀?” 沈鐸耳朵輕抽,轉(zhuǎn)頭就見任勤勤踏著月光走來。 海風(fēng)吹拂,女孩面孔皎潔如月下的曇花,一雙閃爍著星輝的眼睛,笑容狡黠。 “這么早就回來了?”沈鐸問,“沒和徐明廷多待一會兒?” “累了?!比吻谇谧吡诉^來,坐在隔壁的秋千里,“你怎么老不拴腿子?遛狗不拴等于狗遛狗!” 沈鐸淡淡道:“大半夜的,就讓它自由地跑一跑吧。反正一吹口哨,它就會回來的?!?/br> 任勤勤的腳在地上一蹬,秋千蕩了起來。 海上生明月,萬頃銀鱗鋪滿海面,一直延續(xù)到海天的盡頭。 夜風(fēng)清涼,吹得人從肌膚到靈魂都一片透徹。 沈鐸沐浴著月光的側(cè)臉顯得十分清俊而秀氣。月光柔滑了他的棱角,點亮了他的眼睛,讓他看著十分脈脈多情。 “我今天出的丑,夠你笑兩年的,是吧?”沈鐸瞥了一眼過來。 任勤勤搖頭:“其實沒覺得你出丑,反而覺得你這樣挺可愛的?!?/br> 沈鐸這輩子第一次被人用“可愛”形容,不由被rou麻得扭曲了臉。 任勤勤笑道:“這些天,我認(rèn)識了一個全新的你。放下了架子去和別人別苗頭,會使詭計,甚至大熱天走進(jìn)了游樂場那種地方,和一群小孩子擠?!?/br> 沈鐸不堪回首,朝月亮翻了個白眼。 “這樣的你,更鮮活的,更有凡人氣?!比吻谇诳聪蛏蜩I,“讓我覺得你是觸手可及的,沒有那么高高在上了?!?/br> “我讓你覺得很高不可攀?”沈鐸蹙眉。 “不是說你對我擺架子?!比吻谇谡f,“而是你一直都太優(yōu)秀。沒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沒有什么是你不擅長的。你永遠(yuǎn)站在高處,俯瞰下方,什么事都掌控在你手中?!?/br> “直到我進(jìn)了一個烏龍球?!鄙蜩I說,“一個球,讓我就此從神壇上走了下來。這事過去倒也不是沒有在別的球星身上發(fā)生過?!?/br> 任勤勤笑得肩膀顫抖。 “說正經(jīng)的,沈鐸,我覺得自己同你的差距太大了。每次一對比,就覺得很自卑。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兩棵樹的理論嗎?” 那是七年前,他們從南洋逃出來的時候,沈鐸同任勤勤聊到徐明廷的時候說的話。 “你說徐明廷長在山崗上,我長在山谷里。放到我和你之間,那你就是那一顆長在最高的山巔上的樹,我是山腳下的一根小草。我和你的差距就更遠(yuǎn)了?!?/br> “那都是多久前的話了。”沈鐸笑道,“平時也沒見你這么把我的話當(dāng)金科玉律。” “我說過,我崇拜你,所以把你的話當(dāng)圭臬?!比吻谇谑幹锴?,聲音有些時遠(yuǎn)時近。 “所以我一直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夠好了嗎?有沒有讓你失望?我總擔(dān)心哪里沒做對,會讓你嫌棄……” 沈鐸起身走到了任勤勤身后。 “不會的?!彼谒成嫌昧ν屏艘话?,“我早說過,你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任勤勤向月光燦爛的海面撲去,一臉滿足的笑意。 “以后能看到更多這樣的你就好了?!?/br> “死心吧?!鄙蜩I冷漠道,“我這輩子只會進(jìn)這么一個烏龍球!” 任勤勤放聲大笑。清脆的笑聲被海風(fēng)送得很遠(yuǎn)。 沈鐸也在這笑聲里微笑了起來。 有沈鐸在背后推,任勤勤蕩得更高。她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時候。 也許在她還不記事的時候,她父親也曾這么給她推過秋千吧。 寬大溫?zé)岬氖终仆浦蟊车臅r候,會有一股電流竄過脊椎,引發(fā)的酥麻泛向全身。 任勤勤默默地體會著這種身體逐漸蘇醒過來的感覺。 “剛才,”任勤勤說,“徐明廷邀請我和他一起出席他爺爺壽宴?!?/br> 沈鐸的手慢了半刻。 他把任勤勤推出去,等她蕩回來的時候,問:“你想去嗎?” “不知道?!比吻谇谡f,“家族聚會和別的不同,是很正式的場合了。我還沒準(zhǔn)備好見他家人?!?/br> “只是吃頓飯,也不見得就是拜見公婆了?!鄙蜩I說,“也許徐明廷每次和人交往,先約會三次,通過了考核,就把女方帶去見家人。你現(xiàn)在過了他的第一關(guān)?!?/br> 每次沈鐸發(fā)揮他的毒舌,哪怕被譏諷的是自己,任勤勤還是忍不住要笑。 “我一直認(rèn)為,徐明廷是個我得不到的人??蓻]想他這么輕易就送到了我手里。我覺得很不真切?!?/br> 沈鐸推著任勤勤,一聲嗤笑。 “還是你的自卑心態(tài)在作祟。就像你覺得我高大優(yōu)秀一樣,你也總覺得徐明廷清高不可攀。可是你早就不是十八歲的任勤勤了。徐明廷也不是那個長在高山上的樹。你往上走,他淪落了凡塵,雖然不是刻意的,但是你們倆現(xiàn)在是站在同一高度的?!?/br> 這話說得有些意思。任勤勤細(xì)細(xì)地品著。 沈鐸又推了她一把,“這么些年,你一直努力進(jìn)步,成果斐然。所以,老天爺把徐明廷獎賞給了你,就看你現(xiàn)在想不想要了?!?/br> 這個說法更新鮮了。 原來,人生是一場浩大的副本。她努力拼搏打斗,在線氪金親自上陣,從不敢懈怠,系統(tǒng)終于掉落了一個大禮包給她。她曾經(jīng)喜歡過的男孩子,就裝在禮包里。 “那么你呢?”任勤勤忽而問,“你會被老天爺獎賞給誰?” 沈鐸沒有回答。 他抄著手,走到了任勤勤的對面。 任勤勤蕩過去的時候,一直蕩到沈鐸面前,差點兒就能撞到他。 可沈鐸站著不動,借著月光靜靜地端詳著女孩的臉。 沈鐸在任勤勤眼中,也時近時遠(yuǎn),俊朗的面容平和無波,雙眸里掩藏著情緒。 “你希望我去嗎?”任勤勤問。 “我不會干涉你的決定?!鄙蜩I說,“你對他,究竟是真的喜歡,還是葉公好龍,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br> 任勤勤無聲地笑,蕩到沈鐸面前,腳尖都已碰到了他。 兩張面孔相照,彼此都能聞到對方身上沐浴后的淡香。 可那也只是一瞬,任勤勤又蕩遠(yuǎn)。 交匯在一起的目光拉成了一條長長的絲線。 “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嗎?”任勤勤問,“我知道你不大喜歡徐明廷的。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就必須在你們倆之間做一個選擇。那我以后就要疏遠(yuǎn)你了?!?/br> 沈鐸平靜地說:“我尊重你所有的選擇。而且我也一點都不擔(dān)心。” “不擔(dān)心什么?” 任勤勤再度蕩回沈鐸面前。 就在她再一次蕩遠(yuǎn)的時候,沈鐸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里秋千的吊桿。 鐵鏈晃動咯吱作響,任勤勤隨著慣性朝后仰,要不是緊抓著吊桿,沒準(zhǔn)會跌個四腳朝天。 “沈鐸!”她又驚又怒。 男人俊朗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手依舊緊抓著吊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