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蘇清禾嘆了口氣,拉著兩位夫人回廚房。 兩位夫人對視一眼,彼此了然。 二夫人攙著蘇清禾,似是無意地勸她:“小禾呀,孩子們自有孩子們的緣分,不是有句話叫兒孫自有兒孫福嗎?咱們當父母的呀,其實只要開開心心地看著就好了,沒必要摻和太多的,有時候摻和多了還摻和出仇來了、摻和出罪來了?!?/br> 她拍拍蘇清禾的手,一下一下地。 蘇清禾面帶愁容。 大夫人也加入勸說的隊伍,不過她的勸很隱晦,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的,“都說娶個好媳婦能富三代,這媳婦娶好了呀,你們家這富貴還能延續(xù)上上百年呢!小禾,你知道的,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媳婦看的不僅僅是什么外表,甚至也不是什么學歷,看的不就是媳婦的眼界和才干嗎?說白了,誰愿意娶一個不中用眼界窄的回來,你說對吧?” 二夫人接著話,“看晗川這樣子可跟當年妹夫對你一模一樣!你忍心去拆?嗐,要不是你是咱們的親妹子,我哪里會跟你說這些話來討你嫌?” 她們一人一句的,還一個比一個有道理,三兩句話就讓蘇清禾堅定不移的那顆心動了起來。 其實兩位夫人雖說各自有各自的算計和打量,為人處世也不見得有多真心,不過蘇清禾到底是她們丈夫的親妹子,她們也是真心實意地勸幾句的。 能聽進去最好,聽不進去,她們也沒法子。 每一個豪門世家的輝煌延續(xù)需要各個方面加以支撐,少了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行,而當家主母這一扣,重要得很哩! 蘇清禾腦子亂糟糟的,這些道理她何嘗不懂呢?可是說是這么說,能不能這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世間哪有事事都如意的呢?她倒是想如她們所說的這么做,可是現(xiàn)實擺在這,她有什么法子?再說了,知家傾盡了全家之力培養(yǎng)了知浣這么個孩子出來,從小到大在知浣身上澆灌的心血她都看在眼里,知浣和知漆截然不同,全家的重點和中心都在知浣一個人身上,知漆卻是沒人管的。 知家父母一心一意想著培養(yǎng)好知浣,嫁進她家來,千萬件事情都打算的妥妥當當?shù)?,她乍然一說,她想要知漆當兒媳婦,知家父母怕是能當場氣暈過去,或是把她當場撕碎了都有可能。 她自己也過意不去,當年要不是知浣救了她,她哪里還有命站在這里挑選?知浣會成為霍晗川的媳婦,這是早就說好了,交換過信物的,突然說換人,跟個騙子有什么區(qū)別?說難聽點,這不是詐騙呢嗎?知家父母和知浣肯定受不住的。 尤其是知浣,那個心性比天還高,要是當場給她抹了脖子,那她也不用做人了。 可是吧,讓她親手把兒子喜歡的人給推出去,把兒子不喜歡的人給娶回來,她又哪里對得起自己身上掉下的這塊rou呢? 且不說晗川會不會反抗,就算他真按著他們的心思娶了知浣,她也不忍,恐怕她這一生也都得在愧疚中度過。 這、這都是什么事??! 進退兩難! 蘇鋅蘇原嘴角一抽,連喊不公平的勇氣都沒有,撇撇嘴,洗手去了。真是懶得吃狗糧。 為什么說是狗糧? 都是男生,那點子昭然若揭的心意,誰看不明白呀? 他們從頭到尾看得明明白白的,心里頭早就把知漆當成了嫂子,壓根沒把知浣當成過嫂子。 知漆從小家里活兒干得多,在這種聚會里真的很容易被夸,干起活她是最利落的,保姆看了都連連稱贊。 她三兩下把所有的串子都串好,然后就開始烤。 三位夫人跟著出來庭院里玩,二夫人跟女兒一樣,可喜歡知漆了,但其實這么懂事的女孩子沒有大人是不喜歡的。二夫人拉著知漆的手熱情得很,“多吃點rou呀,你看這個雞翅烤的多好,來來來快吃,別只吃菜?!?/br> 的確是太瘦了些,霍晗川眼神飄過來。 蘇蓮歡拿著串魷魚跟她媽說:“媽,漆漆這個身材才好呢,男生喜歡女生羨慕,不知道多少追求者呢!”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周身氣壓低了低,炎熱都散了幾分。 知浣聞言也抬眼看了看知漆,嗤了一聲,干癟癟的,還那么粗糙,男生喜歡女生羨慕?怕不是一個個的都是瞎子。 那聲嗤笑格外明顯,知漆瞥了她一眼,仔細打量。知浣最近倒是胖了很多,她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身材管理”到哪兒去了? 知漆幫忙把一盤盤烤好的烤串端過來放在桌子上,擦擦手一起吃。 蘇荷歡蘇蓮歡挑事不嫌事大,知浣那聲冷哼更是挑起她們的不滿,挑事之心更濃,你一句“漆漆今天妝化的真好看”我一句“這條裙子是不是那啥牌的呀”,直接把知浣氣得臉色鐵青。 玩鬧到了晚上,一地殘景,知浣蹙了蹙柳葉細眉,一邊捋著碎發(fā)一邊優(yōu)雅地道:“我們?nèi)ダ锩婧炔杞饨饽伆?,待會保姆收拾好了我們再出來?!?/br> 反正這些東西她碰都不想碰一下的。 眾人走后,保姆出來收拾,知漆卻沒走,留下了陪她一起收拾。 保姆聞姨在霍家待了快三十年了,看著這些孩子長大的,知漆從小到大就喜歡給她搭把手干點力所能及的事,讓她不至于太累,她可真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孩子,又實誠又懂事。 聞姨雖說已經(jīng)習慣了,知道這孩子叫也叫不走,也還是忍不住抱怨:“你看看,大家都在里面玩,你在這跟我個老婆子摻和什么,不進去一起玩?” “這么多東西,你一個人收拾起來,晚上這腰不得累慘啦!”知漆吐吐舌頭,沒一會功夫就收拾干凈了亂七八糟的桌子。 聞姨真是被這孩子給暖得不行,笑容就沒落下來過。對比一說起干活就跑的知浣,姐妹倆根本就不像是親生的,你說說這差別咋就這么大呢。 霍晗川他們收完了燒烤架,他沒回客廳,而是繞到庭院來,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晗川,你快進去吧,這些東西你哪里會弄?” 聞姨無奈地看著霍晗川擼起袖子要一起干,勸道。 “這有什么不會的?!?/br> 知漆悄悄去瞧霍晗川收拾殘局的樣子,竟然覺得有點居家。 聞姨湊她耳邊,故意說:“我們家晗川要是當起老公來那肯定是模范的。” 知漆打著哈哈,“那可真好?!?/br> 她竄到一邊去收拾了,避開這些惹人遐想的話題。 蘇鋅蘇原都回屋了,遲遲不見霍晗川,蘇清禾來找,找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他在庭院里。蘇清禾遠遠地看著,抱著胳膊看了很久,最后默不作聲地離開。 沒多久,蘇家人告辭離開,蘇蘭歡禮貌地問了句知浣,“我們順便送你回去吧?這么晚了打車不安全呢?!?/br> 知浣瞥了眼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的知漆,咬了咬唇,她才不想走,憑什么知漆可以住她不可以?她才是跟霍家有關系的人,知漆不過是個順帶的??墒菦]辦法,這時候提出留住的話,她什么行李都沒帶,肯定是不行的。 知浣想了想,就想把知漆一道拉走,“好呀,謝謝你啊蘭歡。漆漆,我們一起回家吧,爸媽一直念叨想你,說你也不回去看看呢?!?/br> 她笑吟吟地去牽住知漆的手,手腕上卻是使了力。她是彈琴的,真的使起力來知漆手腕上很快傳來痛感。 知漆蹙眉,用力甩開她,都來不及說話,知浣就被她甩的一趔趄,眾人看著知浣被知漆甩的差點摔倒,知浣委屈地說:“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啦,meimei你不要生氣——” 她如小鹿般紅腫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著知漆,看起來可憐極了。 知漆一時間被她搞得猝不及防,擰著眉把手腕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知浣會委屈,她也會呢。 通紅的手腕映入眾人眼簾,蘇蓮歡說:“哎呀,這可疼了吧?這得多用力呀——” 知漆道:“jiejie,你看你,都把我弄疼了,我下意識把你甩開的,沒崴著吧?對不起呀——” 剛剛還在想知漆也太過分了的人瞬間又被扭轉了心思,看向知浣的目光都帶了異樣。心想知漆未免也太好欺負了些,被欺負了都不敢說一聲,還得反過來關心jiejie這個施害者。 知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呵呵笑了笑,笑容有些尷尬,“沒、沒,不小心太用力了,你知道的,練琴的時候要求力氣,最近一直在練,手勁就大了些?!?/br> 知漆微笑不改。 這么一折騰,知浣話都不敢多說就走了。知漆現(xiàn)在變得面目全非,她全然不認識了,從前任她拿捏利用的知漆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她也不敢貿(mào)貿(mào)然再做什么了,因為這明顯一做一個輸。 知浣恨得咬牙,卻也暫時沒辦法。 霍晗雨興沖沖地拉著知漆追劇追綜藝,時候還早,蘇清禾也沒催著他們睡覺,只是叫走了霍晗川,“晗川,跟我來下書房?!?/br> 知漆黏在綜藝上的眼睛轉到霍晗川身上,追著他動,隱帶擔憂,蘇姨是要罵霍晗川嗎? 霍晗川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跟著蘇清禾去了書房。 他心里有數(shù)她要說什么。 蘇清禾愁也愁死了,轉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從何講起。 終于是深深地嘆了口氣,“兒子,媽多少是知道些你的心思的,可是你在我們這樣的人家里長大,從小到大一直是很懂事的,其中利害你該知道的。我何嘗不愿意直截了當?shù)爻扇业膬鹤??可是我要考慮的太多太多了,你都該懂的?!?/br> 霍晗川是獨子,是霍氏繼承人,從小就被傾注了無數(shù)心血與期望,怎么會不懂。 “可是,媽你舍得讓我娶一個我并不愛的女人過一輩子嗎?”霍晗川默了半晌,撫著手表,垂著眉眼問。 怎么會舍得,如果舍得,她哪里用得著說這么多,哪里用得著想這么多? “那你跟媽說,媽應該怎么做?!媽也沒辦法,當年要不是知浣發(fā)現(xiàn)mama在雪地里暈倒,mama早就死在那一年了,若非如此,咱們家和知家那樣不搭,mama哪里會讓你娶她?孩子!mama不能這樣恩將仇報,你就當是為了mama娶知浣,好不好?”她語帶哀求地抓著他的手。 霍晗川眉眼凜然,稍有些冷氣,“兒孫自有兒孫福,媽,您就別管了,我會處理好的。” “你倒是說得輕巧,你能處理嗎?這是兩家約了十幾二十年的事情呀,晗川,沒有現(xiàn)在毀約的道理的。再說了,知漆在知家并不受寵,你不娶知浣,知家爸媽也不會讓你娶知漆的!” 霍晗川轉了話題,“她在知家不受寵沒關系,以后自有我寵著?!?/br> “你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就一定是她了?!”蘇清禾拔高了聲音,臉色一肅。 “是,從始至終一直是她,從未變過?!?/br> 他聲音堅定,目光亦然。 蘇清禾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半晌,她揮了揮手,“算了,且再說吧。叫你來,還有另一件事跟你說,明天有個宴會,是從海外剛歸國的林家辦的,林家是世家大族,根基錯綜復雜,在海外經(jīng)營多年,這回是回國的一個宣告,這個宴會很重要,你跟你爸一起去,記得準備一下?!?/br> 她知道她是和霍晗川說不通了,索性說起旁的事情來。 “林家?......好像聽過?!?/br> “對,就是那個林家,比起我們霍家也不差,你去的時候跟林家長輩好好打個招呼?!?/br> 霍晗川頷首。 蘇清禾都要放他走了,又忍不住叮囑,“后果你要承擔的啊,兒子?!?/br> 霍晗川毫不猶豫道,“我會的。” “今天是你讓漆漆來住的吧?” “嗯?!?/br> “以我的名義?” 霍晗川毫不意外她會看穿,爽快承認,“以你的名義她才不會問知浣來不來,因為你邀請的話就都邀請了。如果我邀請,她問,我答,知浣不來,她肯定也不來。” 如果知漆問了,他騙她,沒多久就露餡了,這種謊言簡直失敗幼稚。何況,他也不愿騙她。 以蘇清禾的名義,雖說也有欺騙,卻高級了一些,知漆不會去問蘇清禾為什么沒邀請jiejie,也不會多想,不會生氣。雖然都是謊言,但是高級了不知多少。 蘇清禾罵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你倒是機靈,卻也小氣,不順便把知浣也叫來住,還惹了通矛盾。” “無意喊她,就想放縱一次自己的心意。”他想與知漆相處幾日,畢竟仔細算起來這三四個月真的沒怎么相處過。就算他任性一回。 蘇清禾嘆氣,擺擺手讓他出去。平日里多機靈的一個人呀,為人處世方方面面都處理得極為妥當,倒難得有這么一次隨心所欲的時候。真是栽了。 ** 霍家房間很多,知漆來住過幾次,后來那間房索性就成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