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夏秀梅慌亂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入耳膜,“知漆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們!” 知漆扯了下嘴角,發(fā)現(xiàn)連這樣的笑都很艱難。 曾幾何時,那個伸著胳膊想要mama抱的女孩對著mama再也笑不出來了? 知漆佯裝不知地問,“怎么了?救你們什么?” 夏秀梅噎住,突然反應(yīng)過來知漆并不知道這件事。她太慌張了,沒了章法,一時間什么都忘了。 可是、她又難以啟齒去解釋這件事。 這可怎么說得出口? 夏秀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知漆適時催促:“怎么了,mama,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呀?” 如果夏秀梅這時候是冷靜的,她就能聽出知漆話中的一絲嘲諷和可笑。 夏秀梅咬咬牙,索性全說了,反正全家上下現(xiàn)在只有知漆能救他們了。知漆怎么說也是蘇清禾的救命恩人吶! 他們現(xiàn)在面臨兩個困境,一是霍家追究知浣冒充的責(zé)任,二是兩千多萬的巨額賭債。 夏秀梅也想到了解決辦法,讓知漆給知浣說情,就算霍家無法被說通,大不了知漆以命相逼,他們總能同意的。再讓知漆讓他們用兩千萬買斷救命之恩,這事可不就是過去了? 這事情吧,對他們知家來說是大事,可是對霍家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區(qū)區(qū)兩千萬,他們手指頭縫里漏出來的那么一點(diǎn)就夠了。 夏秀梅想的很好,這電話直接就打給了知漆,也打通了,接下來只要負(fù)責(zé)說服知漆就夠了。 “漆漆啊,都是mama不好,都怪mama!” 知漆內(nèi)心毫無波瀾地聽著她開始演戲。 “mama有些事必須要跟你說了,其實(shí)當(dāng)年不是你jiejie救的蘇姨,是你救的。但是因?yàn)槟闵碜犹趿?,?dāng)時就病倒了,根本就起不來去認(rèn)領(lǐng)這個功勞,mama腦子一糊涂,就讓你jiejie去認(rèn)了。都是慢慢糊涂啊,mama跟你認(rèn)錯了,你能原諒mama嗎?” 都不給知漆說話的機(jī)會,她著急忙慌又道,“現(xiàn)在霍家發(fā)現(xiàn)了,特別生氣,揚(yáng)言要追究我和你jiejie的責(zé)任,漆漆啊,mama希望你可以去霍家?guī)臀覀冋f說情,讓他們不要追究mama和jiejie了。mama當(dāng)時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豬油蒙了腦袋!mama給你跪下都行??!” 知漆對她的厚顏無恥又增加了一個新高度的認(rèn)知,這世界上簡直難以想象會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是他們太天真,還是把她看得太天真了? 知漆輕笑,“mama,你以為——我傻嗎?” “mama沒有這個意思,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像是被身邊的人提醒了一下,夏秀梅控制住了差點(diǎn)沒裝住的脾氣,又恢復(fù)了溫柔,“這對你而言只是走一趟的小事而已,你就答應(yīng)mama吧!mama知道以前對你不好,對你有很多的誤解和沒照顧到的地方,只要你肯幫mama這一次mama以后一定對你特別好,比對你姐都好!” 如果知漆是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整顆心都是父母,任由他們作踐拿捏,她肯定就答應(yīng)了,甚至還會沾沾自喜,高興以后mama會對她好了。 可她不是。 她已經(jīng)過了那個希冀父母愛意的年齡。 “你死了那條心吧,霍家要怎么追究我都不會干涉,我還會跟他們說一定要好好的追究你們的責(zé)任,畢竟這么多年了,你們占了霍家不少便宜了吧?圈子里都知道你們是霍家未來的親家,給了你們多少好處?你們都照單全收的吧?早就跟你們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這可都是要還的。”知漆冷笑著說完就直截了當(dāng)?shù)貟鞌嗔穗娫?,并且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誰也不理了。 知家占了霍家很多便宜,收了許多人情,知漆心里都清楚。單看知浣,在學(xué)校里憑借霍晗川的名頭不知得了多少好處,旁的不說,就這個外聯(lián)部部長都是靠的霍晗川的人脈和人緣恬不知恥地得來的。 正是因?yàn)閷@些太過清楚,知漆在霍晗川面前才更加沒臉。 雖然跟知家鬧掰了,可是他們欠的,她也得還的。 知家欠霍家的,她這輩子都很難還得起。 霍晗川今晚跟她說了那么多消息,其實(shí)只想告訴她一件事:他沒有婚約了,就算有,也是跟她的婚約。 那雙鳳眸燦若星辰,她知道什么意思??墒撬粫r之間接收了那么多,腦子都是亂的,實(shí)在無法立刻給出什么回復(fù)。 他的高興她看在眼里,那么沉穩(wěn)持重的人高興得像個孩子,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她跟前告訴她。 她非朽木,整顆心早已軟得一塌糊涂。 不過她身上有太多糟糕的事情亟待處理,不把知家的事情掰扯掰扯,她自己都不甘心。 占了她那么久的功勞,還想全身而退? 還有就是,跟霍家又該如何交代。 知漆太陽xue突突直跳,那么多復(fù)雜的事情都一下子壓在了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身上。 另一邊,夏秀梅臉色很難看,抱著胳膊罵知漆,時不時地還啐一口,“她什么意思?!難不成還要大義滅親嗎?!我就算再不對我也是她媽,我也是養(yǎng)了她二十幾年的媽!她倒是出息得很,白眼狼一樣恨不得我死啊!” 知浣才沒有時間聽她罵,她急都要急死了,夏秀梅還有心思在這浪費(fèi)時間!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霍家不會善罷甘休的媽!” 霍家要是那么好欺負(fù)也就沒有今天了,早就被吃的骨頭都不剩了,不過是平時對著他們沒顯出猙獰肅殺的一面罷了,可不意味著他們就好欺負(fù)。 “明天我跟你去學(xué)校找知漆!我還不信了,我治不了她?!她不跟霍家保我們,行啊,那就一起去死!誰也別想活!”夏秀梅惡狠狠道。 這話跟淬了毒一樣,知浣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知勇全一直埋著頭坐那兒不吭聲,聽了這話,跟被按了什么按鈕一樣突然“啟動”,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使了力氣就往夏秀梅臉上扇,力氣大的夏秀梅的臉直接歪了過去,整個人險(xiǎn)些摔倒在地。 猝不及防! 知浣大驚失色,失聲道:“爸——你瘋了!”她趕緊去扶夏秀梅。 知勇全眼里像是誰也看不見,歇斯底里地怒喊:“對,我瘋了!我是瘋了!我當(dāng)年真是瘋了才會把你這個蛇蝎女人娶回家!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忍得下心這么對自己的女兒!一直以為你不過是偏心了點(diǎn),誰能想到你這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他大口喘著氣,怒不可遏,“本來就是你們兩個不要臉冒領(lǐng)了她的功勞,打著算盤要冒領(lǐng)她的富貴,一朝事情敗露,你們一點(diǎn)都不覺得自己錯了,一點(diǎn)認(rèn)錯的心思都沒有!只知道威脅她去保全你們,她不從,你們還想著去鬧事去毀她的名聲!夏秀梅,你簡直不要臉——!” 夏秀梅嫁給他二十多年了,從來沒見過他發(fā)這樣的脾氣,那一巴掌把她給打傻了,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這一大通罵更是把她給罵的腦袋一片空白。 知勇全臉色猙獰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你要是敢去鬧事,我就把你綁在這屋里,從今往后哪也別想去!不信你試試!” 說罷,他甩門離開,徒留抱頭痛哭的母女倆。 身后傳來痛哭聲,知勇全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殺的啊——他家暴??!他也不想想,我不也是為了他嗎!兩千萬啊!要了我命算了——” 第26章 對比 知勇全很久沒見過小女兒了,有多久?他自己都沒印象了。 這個時候的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好像……虧欠了這個女兒很多。 家里的重心一直都在大女兒身上,所有的好資源都往大女兒身上砸,所有的錢都花在了大女兒一個人的身上。 可是小女兒呢?她什么都沒有,從小到大沒花家里什么錢,沒花費(fèi)他們什么精力,就那樣野生一樣地長大了。 何其無辜?她不也是個孩子嗎?不也是他們的孩子嗎?憑什么jiejie有的東西她沒有?憑什么一個像公主,一個像可憐蟲? 知勇全越想越心酸,都怪他,是他這個爸爸沒做好,有能力生兩個女兒卻沒能力一碗水端平,一起富養(yǎng)著嬌養(yǎng)著。而且他不僅沒能力,也沒那個心。 妻子不管知漆,他在家的時候妻子從未跟他說過知漆,說的一直是知浣,知浣又干嘛了,又買什么了,乖不乖了,對于知漆卻只字不提。久而久之,他也被潛移默化了。 再加上他因?yàn)楣ぷ鞯脑?,在家的時間并不多,孩子的教育基本上是妻子來的。想想妻子的偏心,在一個由妻子cao持的家里,小女兒過的什么日子、被怎樣對待著長大的都可想而知。 回憶了一下小女兒出生以后的這十幾年,他其實(shí)都沒有給予過多少的父愛。妻子的母愛就更別提了。這孩子,竟然沒有過什么父愛和母愛?。?/br> 想當(dāng)年,他在外面賺錢,一聽到妻子要生了就趕緊回來了,親眼看著這個孩子和妻子一起從產(chǎn)房出來,從護(hù)士手里接過了這個小不點(diǎn)兒。 好小啊,好輕啊。 雖然滿心希望是個兒子,可是當(dāng)這個生命被自己抱在懷里后,就只剩下滿腔的柔情。 不過當(dāng)時他工作忙,也就只抱了這么一會兒就趕緊馬不停蹄出差去了。 后來工作繁忙,基本上都在東奔西跑的,就算有時候是在家里這邊工作,也是一天十幾個小時在外面的。 本來也沒必要這么辛苦,一家四口的生活沒必要這么拼命地賺錢也能過的挺好,可是為了大女兒啊,為了培養(yǎng)一個優(yōu)秀的孩子出來,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妻子的要求很高,什么班都想報(bào),什么東西都想買。 他沒辦法,妻子伸手要錢他就得給,他沒有,那就拼命賺。 現(xiàn)在想想,為了錢,去工作,賺了錢,給妻子給大女兒,那知漆呢?有什么?什么都沒有,連父愛母愛都得不到。 知勇全一個大男人,越想就越是愧疚難當(dāng),整個眼眶通紅。 他其實(shí)不配去說夏秀梅,夏秀梅是很過分,可他也沒好到哪去。 生活太忙,節(jié)奏太快,沒有時間讓他慢下腳步好好想些東西。乍然回想,只覺得從前的歲月對小女兒滿是虧欠。 夏秀梅的偏心他知道,卻從來沒怎么在意過,更沒想過去改變她的偏心。 知勇全不知道夏秀梅為什么偏心成這個樣子,他猜測,可能是因?yàn)橐惶ナ桥畠?,對第二胎就滿心希望是兒子,畢竟他們夫婦都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還沒生的時候他就一直念叨,她一直燒香拜佛來著。 結(jié)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加上夏秀梅生知漆的時候傷了身子無法再孕——失望加上不孕的傷害,她對知漆也就厭之入骨。 他不是知漆本人,想想這些尚且都如此難受,那個孩子心里又該有多苦??? 簡直舍不得去想。 他怎么配當(dāng)一個父親???! 生之前重男輕女,生之后不聞不問…… 深夜的q大校園歸于沉寂,雖還有不少燈火,但這個時間都沒什么大的聲響。 知勇全駐足在校園外,就這樣看,看了很久——腳麻了,渾身上下凍得沒了知覺,他直到黎明才離開。 知勇全手上有剛結(jié)的一筆款子,還沒還債,也還沒給夏秀梅,他給知漆的銀行卡打了兩千過去。 他沒能力,還蠢得可憐,賺不到錢也就算了,還欠下巨額賭債。想給女兒點(diǎn)什么,也給不了。 在中午的時候,知勇全又出現(xiàn)了,他拿著新買的電話卡給知漆打電話。 沒接。 意料之中。 知勇全就給發(fā)短信,按著虛擬鍵盤的動作生疏僵硬,緩緩打下一串字:孩子,爸不是來求你什么,只是很久沒見你了,想跟你一起吃頓飯,想吃什么,爸出錢。 知漆看著銀行的提醒短信和知勇全的這條信息發(fā)愣。 她不知道他們又想搞什么花樣。 真的很可笑啊,占了她那么大的便宜,被發(fā)現(xiàn)了,沒有一句抱歉,沒有一點(diǎn)不好意思,還想吸她的血挖她的rou,理所當(dāng)然而沒有半點(diǎn)負(fù)罪感。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恥的人? 現(xiàn)在又來打親情牌了嗎?一整個學(xué)期都沒給的生活費(fèi)現(xiàn)在為了兩千萬,就打了兩千過來討好? 真把她當(dāng)成傻子了。 知漆沒理會這條短信。